张不清拍拍屁股，把眼带狂热的少年拎起来，招呼李青枫，“走吧，该去那边集合了，正好能把你介绍给其他人，到时候温柔一点，和蔼一点，不然不利于人鬼的友好交往。”

李青枫点了点头，带着漆黑的硕大的背影跟在青年身后。

张不清停下步子，看向厉鬼，虽然打扮的不错，但是——那暴露在外的白骨，沾血的衣服，以及那黑压压的鬼群，都让人生不出亲近之心啊。

张不清：“......你让他们滚远点，到时候不用你过去，他们都能被你身后的这些东西吓死，还有，你能不能变的正常一点？把你这具身体变得正常一点，好伐？”

厉鬼头头皱了皱眉，没好气的道：“你真麻烦。”

挥了挥手，让身后跟随的鬼魂们退下。

他身上的鬼气飞舞，再次消散，出现的就是完整洁净的衣服，以及完整的身体。

张不清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欧米达跟在青年身后，小眼神时不时的往厉鬼身上瞄，李青枫露出一个春暖花开般的笑容，带着无穷的柔情，柔声问道：“你叫什么？”

欧米达一张脸涨得通红，连忙道：“欧米达，我叫欧米达，是‘夜晚的月亮’的意思。”

“哦，是吗，夜晚的月亮，你知道在中央星有一首很流行的乐曲吗，就叫‘午夜月之曲’。”

“嗯，啊？我不知道，那个时候我还太小了。”欧米达露出了孩子的窘迫，带着些不好意思。

“确实，这个城市还完好的时候，你还很小。”厉鬼点点头。

如果忽视他身上那无法忽视的黑色浓雾，他就像是一个俊美的正常人类。

张不清看着欧米达（很怕鬼）和李青枫（杀人狂）一路上谈笑生风，直觉自己跟不上节奏。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奇怪的化学反应，这两人才能这么愉悦的聊天呢？

张不清不好奇，也不想知道。

两人一鬼和谐的走到集合地，家门口，此时洛洛正在组织分发食物，珍贵的小方块分发到每一个人手中，幸免于难的人们畏畏缩缩的吞食着来之不易的食物。

没有一张脸上带着好气色，都被暗黄笼罩，颧骨高高凸起，带着灰暗。

阿雅抱着小人鱼，脸色臭臭的坐在门口的台阶上。

小人鱼笑嘻嘻的抱着少女的脖颈，甜腻腻的往她的小脸蛋上印口水。

阿雅一脸绝望，我是谁，我在那，我在干什么。

千年变成了一只黑漆漆的小猫的样子，趴卧在两小只身边，保护他们。

但是，张不清此时仔细的看着自己的鬼宠，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好像长大了一丢丢。

韩于老爷子拿着治疗仪，一个一个的给受伤的人治疗。满是褶子的脸上带着令人亲近的慈爱。

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能做他的后辈。

张不骄正蹲着角落里，和一个红衣黑发的女鬼低语，黝黑的脸上带着柔软的笑意。

李青枫察觉到了一道强悍的鬼气，抬眼看了过去，布兰妮不太清醒的脑子瞬间响起警铃，往身后望去，带着十足的警惕。

张不骄也看了过来，看到自己的师父带着一个和正常人没有太多差别的魔怪回来，安抚了一下自己的母亲，女鬼温柔的扭过头，可爱的眨巴眨巴眼，继续听儿子说话。

李青枫眯起了眼，“她？”

鬼物之间的领地意识还是很强的，在这么近的距离中，出现了一个能够和自己匹敌的鬼物，是件比较危险的事。

张不清淡淡道：“没事，那是他妈。”

对，他妈，不是我妈。

李青枫没说话，就是带着笑意，看着眼前带着一些庆幸和绝望的人群。

张不清也在看，虽然已经遏制了更多的伤亡，但是活下来的人也不足四百，零零散散的人依靠在一起，把房子前的这片空地填满。

他叹了口气，真是造孽啊。

有些人带着惊恐的眼神看着他们，身体不由自主的瑟缩着，如同见了猫的老鼠；而另一些人就是麻木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如同一潭死水。

张不清也没说话，带着李青枫往屋里走去。

欧米达作势要跟上他们俩，青年扭头，面无表情道：“帮洛洛去。”

欧米达：“......”我就给你个面子，要不是怕你未来在他们面前树不起威严，我就怼你了。

少年不情不愿的凑到洛洛身边，接过洛洛手中的食物，给人们分发。

张不清和李青枫进了屋，李青枫看着屋内的装饰，神色更加柔和了些，道：“这是座很好的房子。”

青年脸上没有丝毫尴尬，点点头，“那当然。毕竟住在这里的都是有着温柔内心的人。”

虽然，这些装饰好像只是洛洛和阿雅做的。

但差不多嘛。

青年不客气的坐在沙发上，伸手示意他坐下。

李青枫在凳子上落座，开门见山，“说吧，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张不清摆摆手，“你别急，咱们等下说正事。”

他从沙发缝里抠出一根细长的木条，拿出打火机点燃，放到鬼物口鼻间，道：“你吸一口。”

厉鬼挑挑眉，听话的吸了口气，一股淡淡的香气从烟雾中进入鼻中，随着气体的吸入，暖暖的气流在身体中升起，慢慢的流动。

这种感觉，让鬼舒适。

李青枫闭上眼，沉醉的呼吸着，直至整根木条都被燃尽，才意犹未尽的停了下来。

“这是什么？”厉鬼眼中满是好奇。

“香火，这就是我和你说的香火，感觉怎么样？”

“很舒服。”

“能不能详细描述一下。”他真的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感觉，可是他又不能为了感受吸香火的感觉去死吧。所以只能从其他鬼那里得到一些信息。

“这种东西怎么描述？就是舒服，还能怎么说？”厉鬼淡淡道。

摆明了不想分享自己的感受，糊弄人嘞。

张不清撇撇嘴，自觉这家伙骗了他的香，但是无所谓了，就一根香了，反正是他拿桌子腿上的木屑粘的，嘿嘿嘿，也就能糊弄糊弄这没见过市面的鬼了。

但是什么乌木香，檀香，花梨香，都得整点了。

不然，到时候怎么贿赂这些家伙啊。

“咱们就先说说正事吧。”

“你说吧。”厉鬼脸上的表情就如同“大爷我听着呢，你有屁快放。”

张不清捏住了自己的拳头，告诉自己，要温柔，但是——比他还嚣张的鬼，真是过分了啊！

深呼吸，吐出一口气，稳住自己，张不清翘着二郎腿，根本不像在说正事，脸上带着笑，道：“我说了，我想改变这个星球，现在已经完成了第一步。”

厉鬼神情一怔，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终于直视了这个看起来没什么不一样的男人，猩红的唇咧开，眼中带着奇异的光彩，问道：“你干的？”

张不清没否认，“我指示的。”

“为什么那么做？你让我们进来，开了杀戒，杀了很多人，可是如果你没做这件事，活下来的人会更多，对你未来建设新的家园不是有益无害吗？”

“有益无害？你的意思是，让我把无辜的羔羊和改过自新的饿狼放在一起吗？狼就是狼，天性无法改变，在任何时候，他们都有可能为了一己私利再次伤害其他人，这种事，我可不愿意看到。”张不清哼道。

他或许就是个极端的人，处于黑暗和光明的交界处，感知着世界的光暗，许多事在他这里都是可以原谅的，可以被理解的，但是，也有一点点事情是不可以被原谅的，他原谅了那些人，那些被伤害的人能吗？那些做过的事会消失吗？死去的人能够活过来吗？

不能，都不能。

那为什么要原谅呢？

干脆弄干净，让所有人都开心，让罪恶统统下地狱。

错和恶，不一样。

错可以被原谅，但是恶不能。

哪怕你有千万种理由，为自己的错找借口，也不能成为伤害他人的理由。

你害怕痛苦，其他人呢。

生而为人，就做个人。

别活到最后，回首往事，还要为自己做过的恶而夜不能寐。

那就太可怜了。

更可怜的是，有些人，一辈子都不会承认自己的恶。

那不是人。

人，不是这个样子的。

“羔羊？你弄错了吧，这里可没有无辜的羔羊，那些饿狼就是从羔羊中蜕变的，这里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所有人的手上都沾着血。。”厉鬼笑得讽刺。

“唔，也对，但是死去的人是罪有应得的，没死去的人也有错，但是罪不至死，我还愿意给他们机会。”张不清淡淡道。

“那他们变成了饿狼呢？”

“那就不干我事了，自然有人会处理他们。就像那些已经死了的垃圾们一样。”青年的眉眼淡漠，是局外人的姿态。

李青枫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鬼气翻腾，笑道：“没想到，你够狠啊。”

“不，我一点也不狠，我要是够狠，我就不会给你们出手的机会了。”

他如果真的够狠，敢跟天道作对，宁愿违背自己的职责，就不会让鬼物们出手了。

但这样也好，这样，有不少鬼物能够安心投入轮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