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第二章到了！）

张鸿鸣本是随意地拍了拍车喇叭，却无意中发现在污泥的掩盖下，外表看起来脏兮兮、破旧不堪的喇叭，竟然是一支崭新的喇叭。

侯卫红又小心地剔除了一部分污泥，发现这污泥之下有一层黑黑的油泥，而这油泥的量，还是相当的多。侯卫红清除了几处泥土，发现最下面一层都是黑色的油泥。显然，这油量大大超出了防锈的基本要求。

侯卫红碾了碾手中的泥土，说：“小子，我还真是小看你了，你想法还真不少啊！”

张鸿鸣不解，问：“侯警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侯卫红指着这层黑色油泥说：“你看，这喇叭被涂抹了大量油性物质，这样就更容易吸附尘土，从外表上根本看不出这是支新的喇叭。这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人为地将喇叭变旧了，肯定是为了掩盖什么。”

“是不是原来的喇叭事故后坏了，然后换了这个新的喇叭？”张鸿鸣问。

“这个目前还不能肯定，但这肯定是一个重要疑点。”侯卫红说。

侯卫红拍照取证后，用卫生纸擦擦手上的油污，愤愤地说：“走，咱们回去，我要好好地会一会他。我就不信了，从这里还不能撕开一条口子！”

更换新喇叭的这辆车是8号嫌疑车，司机是赵连城。

问讯室内，赵连城被再次“请来”配合调查。

这次，坐在他对面的是侯卫红。

侯卫红就直直地看着他，一语不发，双目中带着威严，透着不屑，也有一种洞穿一切的犀利，似乎要看透赵连城的头脑肚腹。

赵连城看着对面这警察，很陌生，但又面熟，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这警察冷静而幽深的目光的直射自己，别有一番压力，让赵连城感觉浑身不舒服。

他见侯卫红只是看着自己，没有问话，心中有些奇怪，但摸不清底细前，他也不敢贸然开口，当然他也没有开口询问的资格。所以他也沉默以对。

就这样，两个人默默相对着。侯卫红的姿势一直没有变，靠着椅背，双手交叉在胸前，眼睛盯着赵连城，一动不动。

静默，有时是令人紧张而恐惧的静默。

两个人在气势上较着劲，谁占了上风，谁在接下来的问讯过程中就占有更有利的地位。不要小看了这个心理因素，有时候一些嫌疑犯就是被这高压的气势撕开了心理防线。

但这沉默暂时对赵连城似乎并没有起到作用。他静静地坐在那里，表情冷漠，眼神空洞，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侯卫红一眼。

侯卫红依旧是一语不发，还是这个姿势看着他。

渐渐地，赵连城的冷静开始慢慢丧失了。他心中打鼓，但面色还努力控制得很平静。他偶尔看一眼侯卫红的眼睛，就躲开了这眼神，游离到它处，但也不知这眼睛看在哪里为好。

坐在椅子上，他不时调整着坐姿，向左点，不舒服，向右点，也不舒服，向前难受，向后也难受。他不断调整着，总也找不到一个舒服的姿势。

头颈也开始难受了，他不时左右缓缓地动动脖颈。

胸中的压抑太沉，有不能尽情地发泄出来，只有缓缓地通过深呼吸倾吐这郁闷之气。

他的这一切被侯卫红看在眼里，赵连城原来那种冷漠中有些不屑和嚣张的气焰被压了下去。

侯卫红觉得问话的时机到了。

“赵连城，咱们终于见面了。”侯卫红说。

赵连城虽然貌似沉静，但面对警察，心里的一根弦还是紧绷着的。侯卫红突然发话，让他这根弦忽悠地抖动了一下，终于要开始了。不过，他还是能够压住这份紧张。

“我们认识么，警官？”赵连城淡淡地说。

“那我就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侯卫红，现在负责一起致人死亡的交通肇事逃逸案，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

“我已经配合你们一天了。”赵连诚向后靠在椅子上，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的样子。

侯卫红笑笑说：“那我先谢谢你了。”

他端正了坐姿，继续问：“12月10日12时48分，也就是十天前，在千大路三岭庄南侧、黄官营村东侧路段，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导致一名杨姓老年妇女当场死亡，肇事车逃逸。这是事故现场照片，你看一下。”

小李警官将事故现场的照片放到赵连城面前的桌子上，一张一张翻给他看。这组照片从各个角度拍摄了事故现场的情形，高清的彩色照片将事故的惨烈和血腥展现无遗。这是老曹和侯卫红商量之后，决定用这些照片来试探一下赵连城的反应。

赵连城看着这一张张散发着血腥气的照片，胃里瞬时就翻腾起来，酸辣的胃液混合着食物就开始顺着食管向上喷涌。他喉头用力憋住一口气，硬生生把这些五味杂陈的东西又压了下去，喉头被酸辣的胃液腐蚀得火辣辣地疼。而心脏的跳动频率却是他控制不了的，急速地跳动扰乱了他的呼吸节奏，原本沉稳无声的呼吸，变得稍微浓重起来。他的双手有微微的、不易察觉的颤动，他马上攥紧了双拳，嘴唇绷得紧紧得，全力控制好呼吸的节奏，平复着“咚咚”剧烈跳动的心脏。

小李有意放慢翻动照片的速度，每一张都让他看得清清楚楚，不时还要重点讲解一两句细节，强调一下重点，不想让赵连城忽略任何一处画面。

这种画面，对于普通人的冲击力都是蛮大的，血腥的场景会深刻于心，胆小者估计会噩梦连连了。

赵连城的脸色由黑转为暗红色，慢慢地又变得有些苍白。但随着看到的照片越来越多，他竟然又恢复了本来的面色，攥紧的拳头早已经松开了。

但额头若隐若现的一层细汗却是短时间内无法蒸发的。

这一切，侯卫红都看在眼里。他不禁佩服起这个年轻人的心理素质。

这个回合，侯卫红小胜一局。

“赵连城，你有什么想法？”侯卫红用手指慢慢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等待着赵连城的回答。

赵连城看了看侯卫红，一个嘴角微微上翘，挤出一份笑容，说：“第一次见到这么惨的交通事故，有些紧张了。”

赵连城的反应速度也是够快的，竟然一句话就把刚才失态的情形遮挡了过去。

侯卫红盯着他的眼睛，说：“喔，是吗？你有什么可紧张的？”

“正常人都如此吧，第一次看这样的事故，有点儿，有点儿恐怖吧。”赵连城平淡地回答，说完还摊开双手，一副坦然的样子。

“好，很好。”侯卫红点着头，面带笑容，依旧盯着他的眼睛，接着说：“经过我们现场勘查，肇事车辆应当为前四后八的重型卡车。小李，给他放一下钢结构厂的监控。”

小李迅速调出了监控，播放给赵连城看。

侯卫红说：“经过我们反复比对监控，肇事车辆就应当是你现在看到的这辆车。据我们推断，它在此经过后不到二十秒的时间，就经过事故地，并发生了事故。”

赵连城身体微微前倾，探着头认真地看着这辆车。

监控录像中，这辆车一晃而过。赵连城对小李警官说：“录像太快了，没看清楚，你再放一遍。”

小李没想到赵连城竟然敢使唤自己，心里生气，不过还是给他又放了一遍录像。

“你能不能慢点儿放，这么快谁能看得清楚？”赵连城一副不满的语气说。

小李的气一下就点燃了，指着赵连城鼻子说：“你，你不用张狂，必有你后悔的一天，到时看我怎么收拾你！”

赵连城看着侯卫红，向后靠在椅背上，说：“侯警官，他这是威胁吧。我是你们请来配合调查的，你们警察就是这个态度？如果这样，我没办法配合你们的调查。”

赵连城当着小李的面告了他一状，气得小李脸色通红。小李恨得赵连城牙根儿都痒痒了，心中恨恨地道：赵连城，你就作罢，等会儿你落到我手里，有你好受的，我得让你好好地喝一壶！

侯卫红淡淡地笑笑说：“赵连城，我倒是低估你了。”说完，他看向小李说：“小李，你就耐心点儿，这是咱们请来配合调查案件的。这样吧，你把肇事车的图片给他看一看，让他看个清楚。”

小李在调出了肇事车的截图，将电脑推到赵连城面前，说：“你好好看，看清楚了。”

赵连城没有理会小李这个话茬，凑近屏幕，认真地观察起来。他查看着肇事车的每一个细节，期间还让小李将图片放大了看，用了好长一段时间，将这肇事嫌疑车上上下下都看得清清楚楚。

侯卫红见他看得差不多了，问道：“怎么样，赵连城，看清楚了么？”

赵连城回答说：“看清楚了。”

侯卫红说：“好，看清楚就好。你认不认识这辆车？”

赵连城回答说：“认识。”

侯卫红很惊奇，赵连城的配合简直超出了他的意外，他还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了一句：“你确信你认识这辆车？”

赵连城淡淡地说：“当然认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