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若离从醉醒酒馆匆忙出来,进入了沧溟荒原。
沧溟荒原,不愧有荒原之名,原野之上,草木稀疏,裸岩戈壁,到处弥漫着灰黑的雾气,有如纱帐障目,根本看不清远处的景物。
为了小心起见,王若离放出神识,一路上谨慎地查探,所幸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传闻,沧溟洞窟没有固定的入口,或许在荒原的某个角落,就有一个洞窟入口。不过,这些入口进去后的洞窟通道其实都是相互连通的,只是每条洞窟通道具体通向哪里,道上有些什么东西,那就各不相同了。
沧溟洞窟真正的危险,不是那些黑雾魔障,而是来自洞窟内部,让人丧命的,有可能是一株不起眼的小草,也有可能是普通的一团雾气、一块石头、一潭清水……如此种种潜藏的危险,变幻难测。
王若离行至一座小山丘的时候,见到山丘下面,有两头魔兽贴着地面游走,似乎正在觅食。
只见这两头魔兽的身体就像两团浓稠的黑雾,周身雾气萦绕,分不清到底是不是实体。
其实,人们口头相传的“妖魔鬼怪”,都是灵境之上,那么处在气境之时,又是什么?诚如以前见过的那些妖兽,灵智未开,唯有修炼化灵,方能成为妖者;魔气生灵也是如此,尚未成魔之前只是一些没有成形的魔气,幸运的话,可以凝出身体,变成一些低等智商的魔兽;鬼者,生物死后,执念衍成一些没有记忆的游魂,游魂看不到人类,人类也看不见游魂,唯有达到灵境,才会重新开窍,滋养灵力,所以,严格说来,变成的鬼者和生前没有什么关系,已经是一个全新的个体,开始了自己的鬼生;至于精怪,也叫精灵,化形之前,都是一些正常的草木花石。
王若离看到两头魔兽的同时,对方也是发现了王若离。
以两头魔兽的智商,遇到可以进食之物,根本不会思考,便即蓄势一发,往前纵扑,有如两团黑雾朝着王若离扑卷而来。
王若离第一次对战魔兽,并不知道对方的习性弱点,只好祭出秋枫剑诀,全力出手,一记霸道的“枫落”剑式,携着狂裂无匹的强大威势,当头击落。
等到两头魔兽感受到王若离剑招蕴含的凌厉和强横之时,想要躲逃已然不及,但见一道迅疾的枫落剑气,锐利刚暴,从中劈落,瞬间将两头魔兽的身体,打得破碎四散,散在了周围的空气之中,消弭无影。
王若离见状,有些自嘲地笑
了笑,收起长剑,仔细地查看四周的环境,此地既然有魔兽出没,想来附近应该会有洞窟入口。
果不其然,王若离散开神识,在不远处的一块岩石后面,发现了一处洞穴。
钻入洞穴,顺着洞穴通道往前直走,渐渐地,王若离发现通道越来越宽,原本有些灰蒙的雾气则是愈发稀薄,几不可见。
王若离一路朝前走了数里,竟是出奇的顺利,就连一只魔兽都没遇到。
前方,几只蝴蝶翩翩飞过。
王若离见此,眼睛大瞪,深感诧异,在沧溟洞窟里面,竟然会有蝴蝶存在?
怀着心中的疑惑,王若离走过这段通道,前面的视野顿然变得辽阔空旷,呈现在王若离眼前的,是一幅绿意盎然的生机景象。
只见前方,一片开阔,一条清澈见底的地下河静静地流淌而过,河流的两岸,树木苍翠,草色青青,花团锦簇,俨然一派鸟语花香的鲜艳春景。
更在河流弯处的一块沙洲之上,矗立着一座粉妆玉砌的精致阁楼,在繁花青翠之间,显得格外清新雅致。
谁能想到,在外表看似荒芜的沧溟洞窟里头,竟然存在一处这样水木清华的地方,实在让人大出意料之外。
王若离仔细地察看四周,鲜花盛开,绿草茵茵,在这片土地上,没有灰蒙的雾气魔障,也没有魔兽的侵入干扰,一切是那么得平和,那么得正常,流露出一种让人心安的宁静,仿佛是保持在污泥之中的一处纯净之地。
河流源头,还有一小片绿阴如盖的繁密树林。
王若离踏过河面,轻步来到阁楼门口,见着阁楼的横匾上写着“沙洲”二字。
走进阁楼,只见里面流溢着一股古色古香的书香气息。阁楼三面都是一列列榉木书架,书架上面堆着满满的藏书。书架空隙的墙上,挂着各式字画。上首位置,摆着一张紫檀书桌,桌上陈放着文房四宝。至于紫檀书桌两侧的屏风,左边是一幅百骏狩猎图,右边则是一幅夏荷映日图。
最为引人注目的是,阁楼中央安放着一面透着微微黄光的透明镜面,占了阁楼的大半空间,上面是一幅场景宏大的沙画。
沙画之中,描述的是魔尊临世的纷乱世况,苍穹无光,山水失色,世人畏惧魔尊的种种惶恐不安,挣扎屈服,被刻画得传神到位,惟妙惟肖。尤其是沙画里面描绘的一个个人物,虽是用沙子勾勒出来的身体神态,但却栩栩如生,仿佛真
人的表情一般,让人情不自禁惊叹作画之人鬼斧神工的超群技艺。
王若离望着一幅幅精美珍贵的书画,流连阁楼之中,忍不住赞叹,此间阁楼的主人,想必是一位饱读诗书的雅士。
这哪里是沙洲之上的阁楼,分明是一间清逸幽雅的书房。
“晚生的这幅沙画,作得如何?”正在王若离欣赏出神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清脆爽朗的男声。
王若离闻声,转头望去,便见自己身后两丈远处,肃谨地站着一个清秀拔俗的书生,白衣白冠,眉宇之间,一副书生意气,容易让人生出温和的亲近之感。
“晚生冒昧,打扰了先生赏玩的兴致,还望先生海涵。”清秀书生见着王若离的神色有些疑虑,和煦地笑了笑,举止之间显得彬彬有礼,“晚生是这幅沙画的作者,见到先生驻足观赏,忍不住想请先生品评一番?”
“原来是公子的大作。”王若离见着清秀书生十分客气,心里的戒备不禁褪去了几分,“既然公子如此说道,那么在下就唐突一回,说上几句。”
“吾观画中,场景宏阔,气势豪迈,勾勒的沙条平滑圆健,平铺的沙粒紧密须调,苍劲之中透着力道,渲染之间姿态尽出,与笔毫水墨的虚实华色,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王若离细致地品赏着沙画,“作画如人,筋骨血肉,精神气脉,而此画八者皆备。”
“晚生不才,多谢先生的高评。”清秀书生听着王若离的评论,嘴角勾起一丝灿烂的笑容。
“美中不足的是,画中诸人,俱是神情张皇,惊惧于色。”王若离纵览全画,说出了自己的见解,“一味地烘托惧怕之意,少了几分风骨,其实,倒不如以无惧衬托惊惧,对比之下,更为突显。”
“先生所言,颇有道理。”清秀书生认真地听着王若离的建议,眉头轻蹙,“晚生也曾想过,寻找坚毅无惧之人,反向彰显魔尊临世的恐惧之意,可惜遍寻数十载,始终一无所得。”
王若离听着有些奇怪,只是作画想要体现无惧之意,为何还要特意前去寻找无惧之人?
“今日能够遇到像先生这样意气相投之人,不仅是一种缘分,也是晚生的幸运。”清秀书生温和地笑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感叹道,“晚生的这幅沙画,有了先生的品评和加入,必定可以增色不少。”
王若离越听越不对,面容吃紧,连忙告辞道:“今日叨扰良久,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