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便是空旷的大厅中因着季夏的这句话都隐隐的好像有了回音,可在回音过后又是瞬间陷入了新一次的尴尬,每个人都面若静水,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事情,可是可以肯定的是——所有人都在等一个交代。这个交代已经跨过了十年光景,只可惜一直没有人敢去再问,当然所有的事情被以“叛乱、不敬”的名声尘埃落定之后,明面上便没有人再去管了。可殊不知,这一次说起来可能是由着风水轮流转便到了旁人头上,可能下次便会到了自己头上,因此这十年来武林之中还算是安宁,为的便是保住平安。
武林盟中大权落在的是一个野心极大却心眼极小的人手中,这让武林中的人可谓是人人自危。虽都还保留着自己各个门派的势力,却也是不显山不露水,甚至连一般的盟会也可能见不到有拿自己的势力放在明面上来挑衅的。
浮生岛更是从一开始有了名号之后便是江湖中最神秘的地方,却也不知这次到底是武林盟和浮生岛谁先动的手,才会造成如此的结局。如今形式已经完完全全的摆在了面前,众人的态度已经很是明显了。
季夏正色:“难道掌门希望我云门上下破了祖规,当了这顺从时流之人?”
这云门祖规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只有两字而已——“随心”。
“胡闹!”叶殇重怒,“你是说我数典忘祖,不遵祖规?”
季夏连忙和兰秋跪下,可身背还是挺的极直:“掌门息怒,清音不是那个意思。清音只是为云门着想,所以才会斗胆问掌门这个问题。”
“那你倒是说来听听,你到底想干什么?”叶殇手里拿着案上一块压纸来用的石板,用食指和拇指捏着一个劲儿的在桌子上敲,这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是很有节奏让人莫名有些心慌。“我倒是想听听我们的季副掌门到底有什么意见?敢来用祖规质问我。”
“我只是实话实说。”季夏一开始是见着兰秋被尴尬的架在厅中,便想赶来解围。可现在,他是真的被惹怒了。师尊常年不在江湖上显山露水,云门上下也没有人可以为叶殇真正说些什么去。而这么多年里自己对叶殇的服从也不过是因为当年之事留下的后遗之症罢了。
当然掌门纷争,师尊最喜欢自己,且一直将自己带在身边。武林中的人没有人不以为师尊是要把下一任掌门继位给自己,可只有自己知道,师尊喜欢的是自己,可看重的远远不是自己。长自己两辈的师兄——叶殇当时正被师尊指派着满世界跑,上个月还说在昆仑一带,下个月便到嘉峪关了。反正自己基本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这位师兄。后来掌门之位传给师兄后,他却一直将自己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无法,只好一味委曲求全。再加上自己收留了沈翊这孩子,可是更是在叶殇眼里又深了一道。
当年所有人都在说云门掌门也不过一个傀儡罢了,云门也不过是个假仁假义之徒罢了。所有人都在等着看云门的内乱,等着看沈翊重新被遗弃。也就是那时自己彻底表明了自已的意愿——自愿收入叶殇麾下,从此江湖之事不再过问。叶殇这才微微收下了戒心,算是表明对自己的信任。
到后来种种打算无不在计算之中,沈翊的身份被猛然提高也是这个原因。可是如今的事,却当真已经是火烧眉毛了,当真不是一味服从,一味服软便能保全自己了。这个道理,对于云门来说,亦然。
倘若叶殇再退让一步,哪怕只是听众人一言也不会逼到这个份儿上。
“浮生岛确实有自己的不对,可掌门有没有想过,当今武林能与浮生岛一样抗衡的还有谁?”
叶殇讽刺的笑了笑,确实,当今武林之中没有几个人能与浮生岛抗衡,但要说起来还确实有两个,一个是云门。另一个……:“不知清音你可否听过一个组织。”
季夏服软:“还请掌门明示。”
“沧澜阁。这沧澜阁还在武林中兴风作浪,清音却已经想着自保了?”叶殇的话中无不是讽刺之意,直言季夏的不是。
可是事实究竟是什么呢?不说别人,哪怕是他和胜遇都不知道到底是谁在顶着“沧澜阁”的名号在到处为所欲为。可是沈翊又不知道这些,听见叶殇说到“沧澜阁”时眼神不偏不倚的便往胜遇身上打去,胜遇有些无奈的耸耸肩示意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开始他们还以为只是武林盟给沧澜阁做出的一些制衡之术罢了,可是渐渐的发现那个假的竟然越来越不受控制,试问谁不是满腹郁闷。这样不光彩的被别夺去了名号还一直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当真是,让人平白的憋屈。
“掌门的意思,恕清音不懂。”
季夏的这句,无疑是在一次又一次的试探着叶殇的逆鳞。这若是换做别人可能还好说些,可是换成他们两人,之间利害关系又岂能是像过家家一样我不喜欢你所以我要剥夺你的所有资格和权利这么简单的事情。他们两人永远站的位置,是云门的权利天平的两端。现在天平偏移了,可是叶殇能怎么做呢?
难道要他堂堂的掌门去随心而往天平的另一端?这件事武林盟必然是不会答应的,恐怕连师尊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隐士都不会答应。
可是又如何,难道让他坚持着在天平这边不动了?若真是如此做了,恐怕当两边的人不断在往天平上添加砝码时,这个原本就华丽纤细的天平秤杆很容易便会断掉。到那时,当真是给天下人看了笑话了。
恐怕没有什么新闻是比这个所谓“云淡风轻”的云门突然之间高楼崩塌更有趣的事情了。
叶殇无奈:“清音,你这样大逆不道。当真是让我失望。”
“清音是为云门着想,还请掌门三思。”清音回话时还是那么的少年意气,脊背挺得笔直自然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叶殇朗声问着众人:“各位还有人想要说什么吗?”当然,众人无一人给出答复,“沈翊。”
“在。”沈翊站起时,只觉得如芒在背,师傅说的话当然没有错。可以现在自己的处境来说,偏向师傅那边的话会怎么样呢?沈翊觉得只是那几步的路都变的十分困难,“掌门,沈翊在。”
叶殇冷眼看着这个昭山的遗孤,深知他与季夏关系并不浅薄。“你来说,你怎么看这个事情的。”
“禀掌门,沈翊没有想法。”沈翊说着话连忙跪下去,他这话无论谁听了都知道他不过是在推脱罢了,沈翊顶受这所有人的目光,不疾不徐的继续说:“三位副掌门和其他前辈都比在下要有更多远见和想法,因此,在下想先听听众位前辈的想法再来定夺自己的想法。”
沈翊说罢话后,众人皆是一愣。只听叶殇哈哈大笑,也不知是为何事高兴,“清音啊,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徒儿?我还听其他人说你想扶他继任你的位子,恐怕是有失偏颇了吧。”
“是。”清音对着叶殇这一串话并没有表现出其他的反应,只是想往常一样平淡的应了句。就当是同意了。可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又怎么会有人喜欢?叶殇听着季夏的这声回应,不由的在心里冷哼一声。现在议事的六个人里,包括季夏在内,兰秋、沈翊都是他熟识的人,而清玉一向心向这个是个,清虹又是个不喜欢管事的暴躁脾气。
当真是难了。
叶殇沉吟不过一会儿,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见胜遇满脸戏谑的站起来。叶殇忙问:“先生可是有什么事情?”
“自然。”胜遇全身上下都笼罩在“不羁”两字里面,却是像猫似的打了个哈欠,“掌门的难处呢,我也明白,当然,清音先生的意思,我也明白。只是这事当真不可能两全吗?”
“先生所言自然是极是的。只是我云门这次得到的命令,是不留一个弟子。倘若真的想要留人守住门派,恐怕,有违盟主之令。”叶殇何尝不挫败,他不过是一个枢纽罢了。可难就难在,众口难调。即使从小便被师傅教着要忠于自己本该忠于的人,可这人现在可能出了错,可能还要毁掉自己。
叶殇有些心寒了。“先生倒是有什么好主意?”
“我?没有。”胜遇一笑,“我本就是盟主下令来协助掌门的。只是想告诉掌门,切莫意气用事。棋局中的所谓胜者,从来都不需要吃掉对方的所有兵卒,有时遇到不会下棋的对手,甚至在四步之内便可‘将军’。”
清玉听见也十分赞同,“是啊掌门,也许我们还有别的法子。如今你这人倒好,越发不愿意听别人的话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清音师兄把师兄这两年说的耳根子都成铁做的了。半句都听不进去别人的话了。”
叶殇问:“清虹,你的想法呢?”
“掌门,我绝对不会让云门中不留弟子的。这无疑是釜底抽薪,如果掌门坚持,便让我一人守在云门门口,若是真有人来犯,我便让他们只有踩着我的尸体,才能进来。”清虹平时里一副气横的样子,可到了这时候却是最能掂的清的一个。
沈翊听了这话也无疑吃了一粒定心丸,众人对过眼神后便一齐想叶殇说到:“请掌门三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