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倾城没有想过这么多,若是没有一时的意气用事恐怕也不用季夏来收拾这么个烂摊子。
花倾城想要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却不得不去面对这个事情是自己一手造成的。花倾城感觉自己就好像狐狸身后的那一条粗尾巴。多聪明灵巧的脑子和精炼的身手也逃不过这条又粗又大的尾巴。
于是花倾城一人留在了最外侧,试图尽可能减少自己的存在。若是可以,恐怕连这两个脚掌大的地方,花倾城也不想拥有。
另一边的季夏和叔羽正商量着这件事后面的处理。魔天伤势倒是不重,若是修养也不过十几天的事便可痊愈,怕就怕在武林盟中主持大局的人太少太少。若搞不好,一场前所未有的内乱可能是一触即发的。
当时的季夏极力地想避免这个事,可是说起人生里的变化。总是猝不及防的便有了很多转机,十年后的季夏也许并不会感谢自己当时的决定。但若让他选择,也许安抚人心还是他会第一个选择的,但绝对不会再用这样的方式。
“先将盟主救起,后面的事就看魔天自己的造化了。”叔羽声音幽怨,看似极其不喜欢魔天。如今的让步不过是与季夏所见略同。毕竟战争所能带来的,不仅仅是上层人的权利地位,还有百姓的困苦难活。
叔羽曾经是百姓中最普通的那一个,他和疯子靠着自己的本事赚着一点微薄的钱银。每天都在为自己的肚子奔波。如今无论怎么说,他都不希望更多的人只为了活着而活。
安定下来才是长久之计。
季夏明白了他的意思,但还是觉得不妥。“我建沧澜阁以来,为的便是与心中的武林同道而驰,若如今安定了魔天,恐怕百姓的日子也并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可是还有长久之计,不必急于一时。”
叔羽语气坚定,一双凤眼虽是蒙尘,却也满是顾忌。季夏说不清他现在的感觉,他有点害怕,却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若不先安稳局势,恐怕自己不一定处于上风。
遂叹气到,“好吧。”
季夏的银面具将他整个人衬出了些冷酷的感觉,虽是幽幽一声轻叹,也让旁人觉得季夏不过是深思熟虑后的局势权衡。众人也不再在季夏面前说些别的了,只是静静等着沈敖出来,之后的事谁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花倾城无助的看着这一切,银面具下那双多情的眼睛,众人人皮底下那颗早已作古的心。让花倾城感觉前所未有的无助与恶心。
“若是可以,我便想用最高的荆棘和最毒的毒药保护起自己。然后安安稳稳的逃过此生。”花倾城这般想着,却走投无门。天地之大,恐怕连一个帮自己的人也没有。
“魔天……”
花倾城喃喃念起魔天的名字,这个人曾经为自己所畏惧,为自己所欢喜,为自己所无奈。如今无人依靠,却还是想起他。
当真是戏子无情了。
“阁主,成了。”茅柴透着门上的窗纸看着人影窸窣,便知道是沈敖要出来了。于是这话也没过脑子就给喊出来了。
众人纷纷围上前去,便听沈敖说:“本来也没什么大碍。这次来也是飞虎兄请来的,如今任务完成,阁主若是没事,我就先走了。”
季夏原本还想留上沈敖一会儿。但听他去意已决,想来沈敖也是没必要牵扯进这么一件事情里。如今能来便是他与茅柴的情谊在此。自己跟人家客气两句倒是没什么问题,但若是说成了命令,恐怕是不妥了。
季夏也没有再多做纠缠,最后只是问了问魔天现在的情况。后便拱手到:“先生大才,在下感激不尽。”
“阁主客气了。”
沈敖转过头朝着曲生身边的茅柴笑了笑,“怎么?卸磨杀驴,不送送兄弟?”
“呵,你小子跟我还拽文。我看你小子这水平再怎么学也比不上小爷。”茅柴从曲生旁边走开时,曲生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也不知是不高兴还是如何。只见茅柴还是一副子江湖上的油性子,跟沈敖勾肩搭背的说了不少话。然后又快活的给季夏道了别,便跟沈敖一起回昭山喝酒吃肉去了。
这才抬脚没走两步,就听茅柴朝着曲生说:“小子,走不走?”
曲生搭着眼睛,冷言到:“不去。”
“诶,你这。”茅柴看起来是没有要跟别人商量的意思。起码现在曲生说他不去的时候,茅柴便拍了拍沈敖的肩膀,走到季夏跟前,“阁主,你看看,这沈兄弟是不是帮了咱们大忙了,这咱不得好好谢谢?”
季夏一直觉得,跟叔羽说话时他可能是占着上风的,跟曲生说话时他也是按情按理的聊。但跟茅柴却是秀才遇上兵,每次都是也不管什么歪道理还是说前句没后句的,总之跟茅柴说话,基本是占不了上风。
就好像,你跟他谈道理的时候,他跟你聊人情;等到你终于发现事情不对了要跟他谈人情,他又跟你谈道理。也不管是对是错,反正最后基本上没人不败下阵来。这一点,季夏是服气了。
刚见面那时季夏就发出过感慨——“你幸好师出无门,若你是在纵横家,我看连张仪也未必辩的过你。”
还记得当时茅柴是怎么说的?茅柴听了这话哈哈一笑,随后拱手到:“多谢阁主夸奖,没想到我有生之年竟被人和张仪先生相比,实在失敬。”
于是现在季夏也只能很不厚道的把球踢给曲生,“曲生,你怎么看?”
“我不去。”
曲生坚定的表达了自己的观点,季夏不得不服小孩心理素质强大。遂为难似的看向茅柴:“这个事情你们自己处理吧,我与叔羽进去看看盟主。”
没等说话的功夫,季夏便跟叔羽到了魔天跟前,此时的魔天还在沉睡。按理正是重整江湖的好时候。
“你打算怎么办?等着魔天醒来?”叔羽眉眼带笑,只像是两个相识很久的朋友之间的对话。倒是没什么敌意。
“这是武林盟内的事,我不插手。”季夏手指点着桌面,“我已经派老六去找云门的大师兄了,再后来的事情,便由你出面。”
叔羽听的出来季夏心情还不错,便打趣着:“你倒是悠闲了?”
“我哪还有悠闲的时候。”季夏倒是不反对叔羽说的话,但是也没有说自己到底是忙与否。“沧澜阁这次的事情下去了,还有下一次,下下一次。我想做的,便是找一个新的法子,让我们能光明正大的走下去。”
叔羽点点头,沉默了半晌总算说了句话:“老六的话,大概何时能够带到?”
“很快。”季夏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盟中大大小小的确有不少人,若是让旁人猜测此次的事情原由,第一个便是过不了沧澜阁这一关。于是季夏想带着众人先走,剩下的事还需要几天的商量。
“武林盟中的长老会安排好的,我也会尽量安排。你先去吧。”叔羽在季夏与云门的事情上一向都是能帮便帮,即使他并不知道季夏为什么尽力不会与云门的人交流,但还是尽量尊重。
季夏道声多谢便出门与老二商谈,不出一刻钟二哥便带回了所有的人。只留下花倾城无处可去。
“不跟他们回去吗?”季夏问。
花倾城也是不知所措,只是说着,“我觉得我不该回去。”
可是不回去又去哪呢?
回惠华堂吗?
花倾城觉得自己去哪都会是死路一条,不如不走了。前路不可期,自己却还身若浮萍,飘荡无依。
“我不可能把你一个人放在此处不管。”季夏猜测她是不是在等魔天转醒,可是这个地方不久就会出现很多武林上的人。那些陈腐的老人若是因为此时迁怒于花倾城,恐怕自己此生也不会过的安稳。
“李姑娘?”
季夏轻声问到,但还是把花倾城吓了一跳。“抱歉,我并不知道去哪里好。”
花倾城环抱手臂,静静看着高处的天,天上有着几朵云彩,看起来有些空灵。
“你看看那些云,它们现在还无忧无虑着。可是若天公不作美,它们可能便会落成水滴,揉成碎雪。最后谁也找不到它们的踪迹。而天上却永远都飘着新的云彩。”
季夏跟着她的话看了看天,随即从怀中拿出一支玉笛。玉笛是在魔天的房里发现的,看起来很适合花倾城这样的姑娘家。季夏便把它拿出来了。
花倾城看着笛子,却没有伸手去接,“这是?”
“送给你的。”季夏把玉笛递给花倾城,“若是这片天空的云彩看腻了,便去下一片天空找找你的位置。你命不该此。”
“是吗?”花倾城面露惨笑,自己命数如何,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又怎么会由着一个外人说自己命数几何?“我想我会走的,阁主也多多保重。”
花倾城看起来精神状态好了不少,举起手吹了吹玉笛。只觉如清谷幽泉,却又银铃般的悦耳之音,又觉如三月春雪,不知怎的竟然带了些寒意。似乎这玉笛,是有魂的。
“姑娘若放心不下我便派人去送姑娘,可好?”
“不必了,这朵云彩想要自己飘走。”花倾城眼神诚恳真挚,对着季夏也没说多少话。但却感觉时间跟着云朵一起停滞了似的。最终花倾城深深换了口气,似乎恋恋不舍的朝魔天的方向看了一眼,目光流转告诉季夏:“李茶儿是我父亲起的,我多希望你只记得有一个李茶儿。”
季夏听的一头雾水,花倾城便抱着玉笛,拿过出门的令牌往院子里刚走了几步,忽的转过身来。朝着季夏说到:“小女子绘花门花倾城,阁主,我们再见。”
于是那一天,那个姑娘沿着山路一路向南。多年不见音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