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墨垂着眸子,一时之间竟有些手足无措。看着对面故人依旧的云澈,便还算客气的说:“我知道了,不过这里可能暂时也不需要云公子了。云公子若是不介意,便先去西房住下吧。”
云澈听着连忙摇手:“呃,其实不用的医姑娘。”
松墨没有理他,只是回头看着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的颜琦:“颜琦,你知道西房在哪里吗?你带他去吧。”
“不用了。”云澈见着松墨坚持便说道,“我自己去就是,不劳费心了。”
“颜琦,你跟着去吧。”
看着屋里几人僵持不下,颜琦便只好应下:“是。这边请。”
云槎按理早就没有气力了,可他的眼神却还是那么的桀骜,让人不由的皱起了眉头。“怎么,医姑娘跟我这孤男寡女的莫非还有不能让别人听去的话要说?”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松墨冷眼看着云槎,眼神里没有一点动容。“只不过想找个体面点的方式给李婉他们一个交代罢了。”
“呵呵,”云槎伸直了两腿,轻叹一声,“唉,我还以为姑娘有什么话要跟我讲呢。原来是这事啊,行吧,那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反正我等这一天也等了好久了,姑娘动手吧。”
云槎头微微向后仰起,将脖颈上最脆弱的部分留给松墨,丝毫没有一点的犹豫,一副任君处置的表情。松墨皱眉不爽道:“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要说的?”
云槎抬眸看着直挺挺站在自己面前的松墨:“有什么好说的,我在姑娘面前便是一个小人罢了。姑娘倒不如给我个爽快也算是成全了咱们两个人不是?”
“我不会动手的。”松墨依旧冷眼看着云槎。
“这我倒是不懂了。姑娘又是何苦呢?”
“如果你毫无后悔之意,恐怕杀不杀你对于我和那两位孩子来说是没有什么区别的。”松墨冷笑到。“我并不想你一心向善,但我也不想你这么随随便便的死去,我觉得不值。”
云槎轻笑:“好一副玲珑心肠,看来我还能多活一会儿了?”
松墨放了一个小小的香炉在门口的桌子上,随后再也没有转身再去看着云槎。只是低声说着:“不会很久的,我先回去休息。明天再来看你,希望你能有别的想法。”松墨说完了话后便转身锁上了门,外面的秋意浓烈的让她有些分不开来,寒风渗透一副直直打在自己的身体上,让松墨感觉有些清醒。
松墨静静的靠着墙,目光望向不远处的那一处高高的山坡上。李婉和李勇便是永远的在那里睡着了。他们睡着的地方是否也如同这漫漫长夜一般黑暗且冰冷?松墨不敢细想,她甚至都觉得自己能看见李婉哭泣的脸庞。到了现在,她甚至都希望云槎下手时再快一些,这样便什么痛苦都没有了,那样,也好……
这一夜松墨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屋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陷入沉睡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沉睡过了,她害怕这样的沉睡。这样的,丝毫没有任何意识,就好像是精神已经累到了极致,可是自己的躯体却没有什么感觉,甚至不觉得自己是困的。以至于形成了一个时间上的空白。就好像,死去了一样。
松墨在床边不知道坐了多久了,从天色微微鱼肚白到了朝霞已经洒满了整个医庄。松墨一直都在思考自己到底该怎么办……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孤独,便爬上桌子在高木柜上拿了些黄纸裁起了纸钱。这些东西说起来也不难,不一会儿便有了不少。
医庄里一切都还是静的,松墨却已经悄悄的出了门。
“师姐想去哪儿,要我一起跟着吗?”颜琦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看见了松墨,三两步追上来问到。
“不用,你在这儿待着就好。我半个时辰左右回来,要是没有回来,你便去那个地方找我就是了。”松墨说着话的功夫用手指了指那边的小山丘,颜琦也只好点点头。
“师姐还是得小心才行啊,这样吧,要是三刻钟左右师姐还没有回来我便去找你吧。”
颜琦又将时间往前推了推,松墨有些为难,但还是答应了。“也行,我的行踪不要告诉任何人,知道了吗?”
“嗯,师姐放心吧。”
松墨点点头后便离开了,山里头自然是比医庄还要冷上一些的。松墨的裙摆沾着一旁青草上的露珠,晕的颜色有些发深了。算来只是一两个月的功夫,这座山上已经有了别样的风采,秋叶落了满地踩在上面湿湿软软的很是舒服。只是也让每一步路都变的沉重了不少。松墨沿着已经打算好的路走了有一炷香的功夫才到了那个山丘上。
虽在远处看着是一个不小的山丘,其实上来之后才发现不过也是一片平地罢了。而山,在更远处。在那些薄雾冥冥,虚无缥缈之处,让松墨看着眼睛有些模糊。
松墨转身看着身前的这两个小坟,自己还没想好怎么跟他们的家里人说呢。却再也不可能问问他们的意见了,两个小孩子还未享受人世间的那些美好便与世长辞了。松墨轻叹了一口气便跪坐在坟前给他们两人分着自己刚刚才做好的那些纸钱。“以前都是婉儿帮我剪的是不是?”松墨轻轻问到。“我还常说婉儿的手艺好,以后肯定也能嫁一个如意的郎君。李勇也帮着忙,以后也必然能好好照顾好大家。是不是?”
松墨已经分辨不清自己在跟谁说着话了,“你们说是不是啊?”
有时候这话若是动了情,便任它说了什么都会渐渐模糊到气声里。留下的,便随着嘴边的一阵风给吹到听话人的心里去了。
“你们两个在那边可不要再把对方弄丢了知道吗,不然会很孤单的。”松墨一边低着头摆弄着手中的纸钱,一边哈着气泪眼婆娑的说着话。“我给你们便不都给的一样了。婉儿嘴馋,多给些好买鲜花糕。婉儿爱吃玫瑰味的,那便多买些玫瑰味的。这下可再也不会有人拦着你,说你会长胖了。”
“李勇也可以带着婉儿去学堂里念书了。”松墨落下一滴泪水重重的砸在纸钱上,黄色的纸张瞬间被染重了颜色。“我可知道,婉儿喜欢《诗经》,这些还是学堂里的先生教的好是不是。”
……
终于是成了灰烬,一切的一切,在被火燃烧的时候还是那般的热烈,但终究还是成了灰烬。
“姐姐先走了,以后每天都来看你们好不好?”感觉自己的腿脚有些酸麻,外头的衣裳也都被露水浸湿了。可是松墨好像没有察觉似的,在原地站了很久,终于确定没有人会跟自己说一声“好”或者“不好”了。便也就一个人静静的离开了。
回到医庄的时候,一切还是跟自己走之前一样。只是转凉的天气让自己还是不由的打了一个冷战。
颜琦见到憔悴不已的松墨,便赶忙上前说到:“师姐这是怎么了?快回去换上衣服吧。”
“颜琦。”松墨抬着眸子看着颜琦不知所措的脸,“你走吧。医庄里的事情我会打理好的。”
“就算松墨师姐这么说了,我也不会走的。”颜琦看着有些倔强,可却也不敢跟松墨说一句硬话罢了。
“你若不回去,可是不害怕师傅责罚你?”松墨不去理他,一边说着一边拨开他准备回屋去换衣裳。
颜琦见此却是一愣,随后转身说到:“我不怕的,师姐现在面对着这么麻烦的一件事,让我怎么舍得就这么回去?就算我回去了也会良心不安,也会睡不着觉,学不好功课的。”
松墨见此本还想再说些什么的,可是终究还是张了张口没有说话。这话本来就是越说越多的,若是如此,倒还不如不说算了。等着她换了件松绿色的裙子再从屋子里出来时,依旧没有什么饿意,便只见去了云槎的柴房。
昨晚放在桌上的香炉已经在起着作用——云槎直到现在都还没有醒过来。松墨出门用杯子接了点凛冽的山泉水,朝着云槎的面门泼去。
“医姑娘来了?”云槎本还有的局促感在看到松墨之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怎么,大早上就来看我?”
松墨不想跟他说那些有的没的,直奔主题:“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姑娘说我吗?”云槎在得到肯定之后似乎认认真真的想起了这个问题,“其实吧,我真的没有想过姑娘有没有说出我的动机,但是只要有可能那我便不能坐视不理不是?所以啊……”
松墨觉得他的话中有话,便紧忙问着:“什么?”
“我弟弟还没来,估计是昨晚连夜走了吧?”云槎狡黠的目光看的松墨一愣,她确实没有去看过云澈的情况。却也不知道云槎说这个到底想干什么。“你说说,我都把他腿打断了,还把他最喜欢的姑娘给伤害了,他还是不恨我,还是继续守着我。你觉得可能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