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对豆叶的哭求不屑一顾,只看着刘卓东,刘卓西就要冲过去,老崔拉住了他。刘卓东的拳头攥起又张开,猛地把手中的那些钱全都扔过去。
老太太嘿嘿笑着,疯狂地把那些钱都扒拉到自己腿下,扭动着身子躲着豆叶,开始捋钱。
“快说!”刘卓东低吼着。
老太太冲他笑笑,只剩下几颗大黄牙嘴巴,看起来丑陋恐怖。
沾着唾沫数完钱,老太太把它们压到自己屁股底下,把豆叶推到一边,冲刘卓东说:“你有钱,再给我点儿,我留着给我孙子娶媳妇。”
“无耻!”刘卓西怒吼着,想挣脱老崔。
“冷静!”老崔低喝一声,跳到炕上,蹲在老太太前面,低声问:“是不是想挨揍再说?”
老太太哆嗦一下,眼睛里终于露出害怕的神色,浑浊的眼珠转了转,说:“再给我点儿钱,我要钱。”
“你想要多少?”
“五百,一千,不,三,两千。”老太太观察着刘卓东,说出了数字。
刘卓东不想废话,拿过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拿出钱包,扔给了老崔,抱紧豆叶。
他怀中的豆叶满脸绝望,泪水已经流进了他的脖子,洇湿了一大片衣服,他心如刀绞。
老崔从钱包里数了两千块钱,老太太伸手去抢,老崔站起来:“先说,再给你。”
老太太用屁股往前颠着,拼命去抢钱。老崔的大脚轻轻往前一送,老太太一歪,见抢不到钱,马上就要撒泼,双手拍在了大腿上,张嘴就要嚎叫。
老崔用钱拍在她的脸上,恶狠狠地说:“再叫,一分也没有。”说着,又推了她一把,把她压在屁股下的钱也抓了起来。
老太太不敢叫了,哀求道:“我不叫,我说,我说,把钱给我。”
老崔又用钱拍了拍她的脸,说:“先说再给钱,你个老婆子,眼里只有钱,你看到了吧,钱已经准备好了,你只要说清楚,就都给你。”
老太太看看地上的几人,豆叶抹着眼泪,嘶哑着声音说:“我妈呢?豆秧和豆花呢?”
老太太又看看刘卓东,看看拿着钱的老崔,说:“我说了就给我?”
“快说!”几个人一起低喝。
“豆秧个死丫头,早死了,自己淹死的。豆花,让老爷子卖了,才两千块钱,买个母牛都够。”老太太扁着嘴,很气愤地说着。
刘卓东只觉得豆叶颤抖得就像狂风中的秋叶,她张着嘴,半天都说不出话。
“她们妈呢?”刘卓西也窜上炕,眼睛发红地盯着老太太。
“死了,早死了。”老太太不敢看刘卓西,把头扭向一边,咒骂着,“那个卖X娘们,放跑了这丫头,还大天白日地让野汉子X,早就该死。”
“啪——”刘卓西一个嘴巴扇过去,老太太一个趔趄,歪倒在炕上,一颗牙齿飞了出来。
刘卓西站起来,抬脚就要去踹,老崔赶紧拉住他,示意跟来的老二老三把刘卓西拉下炕。
老太太好一会儿才爬起来,张开嘴就要叫,老崔及时把钱塞了过去。
老太太边大声哼唧边数钱,老崔问刘卓东:“怎么办?”
刘卓东看豆叶,她毫无生气地靠在他的怀里,面色惨白,眼睛闭着,泪水就像决堤的河水,怎么也擦不完。她死死地咬着嘴唇,一股殷红的血混着泪水顺着下颌往下滴。
刘卓东两眼通红,抱着豆叶的手青筋突起,他的牙咬得“蹦蹦”作响,盯着老崔,低声说:“你明白我的意思,价钱随便开”。
老崔冲他摇摇头,说:“不能。”又冲抓着刘卓西的老二和老三一摆头,示意他们先走,低声对刘卓西说:“走吧,你想的不行,我们不想给这个脏婆子偿命。”
刘卓东抱起豆叶,老崔又看看老太太,走出了屋子。
有人看到了面包车,正好奇地聚拢过来,司机把头伸出车窗,催着:“快点!”
老崔推着刘卓东,大家匆匆上了面包车,司机马上一脚油门踩下去,车轮激起的尘土扬起老高。
刘卓东轻轻地叫着:“叶子,叶子,醒醒,你醒醒,别咬了……”
豆叶就像陷入了迷幻中一样,不出声也不睁眼,连眼泪也少了。刘卓东很慌,用力晃着豆叶,黑墨镜们都不出声,刘卓西靠在椅背上,把脸仰向车顶,让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老崔拍了拍刘卓东的胳膊,说:“她可能休克了,掐人中,掰开嘴,人工呼吸。”
刘卓东慌忙掐向豆叶的人中,他的手哆嗦得使不上劲儿,老崔把他的手拿开,自己用力掐了下去。
豆叶终于有了一点儿反应,刘卓东把她的嘴捏开,深吸一口气,吹了进去。
豆叶恢复了呼吸,她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刘卓东,轻声说:“我妈死了,豆秧也死了。”
刘卓东抱紧豆叶,她终于撕心裂肺地哭了出来……
刘卓西的眼泪再也存不住了,他默默地任它们顺着太阳穴流下。
老崔几人心里也很不好受,一个个都偏过头去,看着车窗外。
司机把车开到了刘卓东汽车那里,老崔问刘卓西要了钥匙,自己下去了。
两辆汽车一前一后,向远处开去……
到了宾馆,刘卓东扶着豆叶下车,豆叶问老崔:“您知道我妈是怎么死的吗?”
老崔摇头,说:“不清楚,警察也没查到,可能只有他们家人知道。”
“我妹妹是怎么回事?”
“那个大点儿的,叫豆秧的,应该是你走了没多久的事。你爷爷不想退人家的东西,还想要牛,就让她嫁给那个人,你妹妹不愿意,被人追着满山跑,掉进了大水坑,被淤泥陷住了,等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死了。”老崔看了看刘卓东,给豆叶讲着。
豆叶晃了晃,努力站住,捂着嘴哽咽着问:“豆花呢?”
老崔低下头,咳嗽了一下,说:“你也知道你们村的情况,你奶奶的样子你也看到了。那个,豆花,被人领走了,不知道卖了多少钱,那个人贩子倒是抓住了,但是她贩卖的人已经倒手了好几次,想找到,也不容易。”
眼泪再次模糊了豆叶的眼睛,她努力地站直,问老崔:“我想带走她们的骨灰。”说到骨灰,豆叶的眼泪又开始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刘卓东站在她身后,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对老崔说:“您对这里熟,您说该怎么办?”
老崔沉吟了一下,说:“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报警,让警察出面。但是,那个老婆子要是不说,又找不到别的证人,也不好办。”
“您帮忙想想办法。”
“老婆子爱钱,只能用钱让她开口。她岁数不小了,我们不能用别的办法。”
“行,您安排吧。”
“那好,你们先休息,我去问问,有消息再告诉你。”老崔一行人开着面包车走了。
刘卓西拎着包,刘卓东扶着豆叶,进到房间。
豆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就像没有生气的布娃娃,眼睛红肿得越发厉害了,她尽力抑制着不哭,但是妈妈脸,豆秧的脸,豆花的脸总是跑到她的眼前,她的眼泪根本就止不住。
刘卓东坐在床边,默默地给她擦着眼泪,自己的泪水却顺着脸颊流到了脖子上。
刘卓西抱着胳膊站在窗边,听到豆叶压抑地哭声,他的鼻子酸酸的。今天看到听到的这些严重超出了他的认知,他只知道有些地方很穷,也知道有人贩卖人口,但没想到这些事情就发生在自己身边。
他很想替豆叶承受那些痛苦,但是,他现在连走近她的身边都是奢侈的,因为他认识到自己确实不如弟弟,自己只顾着欣赏她的美好,从没试着了解她的这些痛苦,自己配不上她的坚强和美丽。
天完全黑了,豆叶吃了刘卓西买来的药片睡着了。她睡得很不安稳,有时会笑,更多的时候是皱眉和流泪。
刘卓东守在她的身边,默默地给她擦着眼泪,一遍又一遍地抹上药膏。
“你说怎么办?”
“等吧,老崔应该有办法。”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刘卓东点点头,说:“两年多了吧。我给叶子****的时候顺便托人打听她家的事,后来就认识了老崔,他是退伍兵,手上有一帮兄弟。她妈的事谁也不知道,但是她的两个妹妹,村里人都知道。”
刘卓西沉默了,过了一会儿,说:“别冲动,能用钱办的事就用钱,我的也给你。”
“你先拿着吧,我带的应该够了,不行再用你的。”
“我替你一会儿,你去歇歇。”
刘卓东摇摇头,叹口气,说:“她很苦,从这里只身到京城,吃了那么多苦,可是,她从不怨天尤人,总是笑着。哥,我很怕有人跟我抢,谁也不行。”
“我知道,你好好对她。”
“可是,妈……”刘卓东又叹息了一声,说,“叶青是不错,可是,我对她根本没感觉。我总觉得她憋着什么坏。”
“不会吧,跟她好好谈谈。”
刘卓东按住豆叶乱动的手,凝视着她的脸,说:“我想出国,叶子也走。”
“那……”刘卓西顿了一下,又说,“去吧,一块儿出去互相照应着,也不错。”
“嗯,我跟爸爸谈过了,他担心股份的事,我把我名下的都转给你,你听爸爸的安排,应该没事,过几年我们就回来。”
“行,你回来就拿回去,我真弄不懂那些。”
“我只担心奶奶。”
“嗯,我多过去看看,要不行,我就搬过去。”刘卓西说道。
“哥,你不怪我吧?”
刘卓西摇头,说:“小时候我们都不懂事,后来就是你给我钱,爸爸从没给过我们,妈给的也少,我花的钱都是奶奶跟你给的。我这个当哥的,很没当哥的样儿。”
“弄好这边的事,再给叶子办好护照,回去再准备准备,我们就走,到国外结婚。”
“嗯,也行,到时候我过去看你们。”
豆叶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中午,起来时头很晕,嗓子干痛,而且又发烧了。
老崔上午就来过了,跟刘卓东说了具体的安排,让他们傍晚的时候赶到村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