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军的兄弟们听着,左家父子意图谋反,行刺我家大帅,罪不可恕!尔等都是大好儿郎,速速退下,可保性命!谁敢执迷不悟,助纣为虐,当即格杀勿论……”
“武昌军的兄弟们,千万不要自误……”
码头上,模范军已经迅速展开动作,五六千人已经连绵登陆,抢占有利地形,布设工事,节节朝前进逼。
这边值守的左军部众其实早就感觉到了要出事的气息,但奈何金声桓、常登等主将已经被模范军控制,他们并没有敢下决断的主事人,一时怎敢直面威震天下的模范军的锋芒?
只能是节节退后。
“张爷,这,这,这可怎生是好啊。模范军这,太猖狂了哇。他们若再往前,咱们……怕是要人头不保哇……”
“对啊,张爷,还请您拿个主意哇……”
也就是十几分钟时间,模范军已经稳稳在码头周边站住了脚,进一步开始大规模往前推进。
左军部众都是急了,纷纷来到了一个值守的张姓游击身边,请他拿个主意。
这位张游击却早已经满头大汗,莫名惊悚的看着远处潮水般的红色人群,哪又有什么主意了?
他虽已经快四十的人了,也算见惯了大风浪,好不容易,踩着脚下无数的尸骨,这才是爬到了此时游击的宝座上,不是没有经历过明军内部的械斗,也不是没有经历过杀良冒功。
包括一些更恶毒的事,他也并不陌生。
按理说,他面对这种场景,经验是相当丰富的。
可……
眼前的对手不一样啊。
眼前是真敢跟鞑子干,用鞑子的人头堆起来宝座的徐长青啊。
这跟他以前的对手哪能有什么可比性?
徐长青和模范军岂能是手无寸铁的穷酸百姓……
“张爷……”
“张爷……”
周边一众千总、把总就像是鸭子一般聒噪,张爷终于是忍不了了,大吼一声道:“都他娘的瞎比嚷嚷个什么?金爷不在,谁能下这个决断?安心等着大帅的消息。”
“这……”
众人不由一阵无言,连张爷都不敢下决断了……
不过张爷虽是没下决断,起码给大伙指明了路,众人也不再太过慌乱,忙是召集各自部众急急后退,严格避免与模范军发生冲突。
就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中,模范军很快便将码头周边的左军部众驱散的七七八八,已经对码头占据绝对主导权,开始觊觎武昌城。
若是上苍有灵,这一幕被已经仙去的贺人龙、曹文昭等人看到,怕是要从棺材里跳出来吐血三升。
什么时候,左军这帮人,竟然这么好欺负了?
……
这边,徐长青也已经问完了话,带着有着极品少女身的‘雪代纱’来到了码头上。
雪代纱有些迷茫的扫视四周,芳心里一片惊悚的无言。
在酒楼的小院里时,她就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噪杂,谁曾想,眼前这个明人权贵,根本理都不理的,还在折磨她。
可,那位左大帅,可是号称拥有五十万、乃至是八十万大军的啊。
这是个什么概念?
在她们倭国,别说上万人规模的战争了,便是上千人,那都是史诗般的恐怖级啊。
雪代纱那时面上虽是在应承着徐长青,心里却已经有些绝望了。
因为,她根本就无法看好徐长青……
更可怕的是,她为了活命,为了五郎和晴子,已经是暂时臣服了徐长青,违背了她效忠左家的誓言……
这一来,一旦徐长青兵败,她们注定也是死路一条…
…
然而,等看清了眼前的景象,雪代纱忽然发现,——有哪里,似乎不太对劲……
明明徐长青这边人并不多,乃至是很少,可,那些原本气势汹汹,从来不把人放在眼里的左军部众,怎么突然就变的这么老实了?
这跟她想象中,这边已经血流成河,完全不符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长青这边显然没时间理会雪代纱的心思,他正负着手,饶有兴致的看着巍峨的武昌城墙。
眼前这一切,不过皆在预料之中。
已经沉浮在这个时代近十载光阴,左军这帮人到底是什么人,徐长青太明白了。
不过就是一群欺软怕硬、只会窝里横的乌合之众而已!
倘若他们真敢反抗模范军、反抗他徐长青的威严,徐长青不介意,即刻便让他们好好明白明白,鞑子这些年一直面对的是模范军什么样的待遇!
“轰!”
这时,武昌城门方向,忽然传来一阵凄厉的炮响声。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顿时便让两边都是一惊,一片噪杂。
好在两军此时保持了近两百步的安全距离,倒并没有擦枪走火。
“轰!”
“轰轰轰……”
片刻,城门上又是一阵炮响,紧接着,突然出现了诸多的旌旗,有许多人影登上了城头。
“大帅,是左良玉的帅旗!”
王喜眼睛很好使,马上便是认出来。
徐长青很快也看到了最高的一面旗帜,正是左良玉的‘平贼将军’大旗。
在诸多旌旗的最核心位置,赫然是一个一身金甲、头戴金盔的老男人。
徐长青的嘴角边不由露出了一丝淡淡笑意,左良玉这条老狗,究竟是忍不住了啊,一摆手道:“把左梦庚带过来。”
“是!”
很快,左梦庚便是被带上前来,一看到他父帅左良玉亲临城头,明显还披挂过的样子,他不由便是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他父帅怎么这般糊涂啊,居然选择跟徐长青这种虎狼来硬的,这不是……找死吗……
可惜,他此时什么都做不了……
徐长青笑着看向痛苦的左梦庚道:“少帅,看来,令尊是不想给我徐长青面子啊。”
“……”
左梦庚想说些什么,终究是没有说出口,垂下了头保持沉默。
“徐长青,你想造反吗?为何无故囚禁我家少帅,围攻我武昌城?是谁给你的这个权利?”
“徐长青,你太嚣张了,我家大帅一定会向朝廷参你一本……”
这时,城门上忽然传来连绵大喝声,直指徐长青。
模范军顿时一阵骚动。
城外的左军也有些慌乱了。
这什么意思?
这是真要跟模范军开干吗……
徐长青嘴角边不由露出一抹玩味,看向左梦庚道:“少帅,令尊不愧是豪杰人物啊,火气有点大。”
“侯爷……”
左梦庚想解释,但犹豫片刻,又化为无声,垂下头来。
只是眼神中的痛苦,已经要化为实质。
武昌城头上。
左良玉金盔金甲,腰挂宝刀,身后还披着一件大红色的披风,任由江风将其吹的猎猎作响。
他眯着眼睛,额前一缕白发时而被江风吹起,仔细打量着模范军战阵。
毕竟是老油条中的老油条出身,说白手开创了眼前的基业也不为过,左良玉的眼光自是没有什么问题。
模范军此时人虽然不多,怕还不上万,但不论其布阵的规整程度,还是那
种士气,都绝不是凡人,怪不得他们敢一直号称是什么‘天下第一军’,敢跟鞑子干了。
“呵。”
左良玉忽然冷笑,低声啐道:“徐长青啊徐长青,你一个泥巴捏的毛头小子,毛都没长齐呢,竟然敢来挑衅本帅的威严!本帅今天就要让你好好明白明白,这大明的天下,可不只你姓徐的说了算!”
说着,他冷厉的一摆手,“把人带上来!”
“是。”
很快,一个光着膀子、被五花大绑的人影,便是被带上来。
“大帅,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放开我,快放开我……”
人影拼命挣扎,想要挣脱束缚。
“嘭!”
迎接他的,却是狠辣的一刀柄。
“唔……”
人影眨眼便是满嘴鲜血,痛苦的弓起了身子,说不出话来。
正是左梦梅的亲生父亲、左军总兵官邱磊。
旁边一个身材高大、长相英俊却有着一抹很深阴翳的虬髯大汉,擦了擦刀柄上的血,小心看向左良玉道:“大帅,咱们还是得先把少帅换回来才行那……”
“国英,你急个甚?“
左良玉冷冷一笑,俨然并不着急,“徐长青不是号称义薄云天,忠肝义胆吗?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动他的舅哥!”
“这……”
李国英一愣,心中止不住惊悚,他们这位大帅,是真的狠啊……
不过李国英很快也沉下心来,若是左良玉没有这股狠劲儿,那他们左军才要玩完。
忙恭敬拱手道:“大帅,那卑职先下去准备了。模范军今天不动也就罢了,倘若他们敢动,咱们必将将他们拉下神坛!”
左良玉心情明显不错,泰然的摆手道:“嗯,你先下去准备吧。”
说着,饶有兴致的看向徐长青帅旗的方向,恍如已经将徐长青完全掌握在毂中。
……
各种污言秽语的叫骂持续了十来分钟,但不论是徐长青还是左良玉,都没有什么动作。
这连带着两边的局面也开始发生微妙变化。
叫骂声逐渐势弱,旋即很快便恢复平静,只有波涛滚滚的大江轰鸣声依旧在继续着。
左良玉这时不由有些皱眉。
他有点搞不清楚徐长青的意图了。
徐长青这厮,到底是想干什么?
之所以骂战,核心原因便是稳固军心,同时加强己方的正统性,可自己这边都已经稳固下来,徐长青怎么还没有动作?
还是说,真如外界传言的那般,徐长青真是运气好的浪得虚名之辈?
但看模范军的军容军貌,又有点不像那……
就在左良玉百思不得其解之时,模范军这边,终于来人了。
一名精骑潇洒的奔到了左军阵前,拿着大喇叭对着城头方向大呼道:“左军的兄弟们听好了,距离我家大帅规定的时间,还有一个时辰!若一个时辰后,左良玉还没有给我模范军一个公道的交代,便是我模范军攻城之时!”
模范军这精骑喊了两遍,便是潇洒折返。
而模范军战阵方向,这时竟然有香喷喷的炊烟升腾起来,他们竟然开始埋锅造饭了。
“大帅,这……”
左良玉身边,卢光祖急急赶过来,俨然没了主心骨。
“呵。”
“呵呵呵呵……”
左良玉不由冷笑:“好,好啊,真好啊。徐长青是真的会玩!光祖,通令全军,我们也埋锅造饭。另,派人去模范军,直接到徐长青面前去说。用邱磊换回梦庚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