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悉了清军接下来有可能会施展的歹毒后手,徐长青并没有着急将‘清军退兵、模范军大胜’的消息传回扬州前线,而是耐心的猫起来,继续钓鱼。
他这时已经愈发把握住了‘苟’的妙处。
……
扬州前线。
此时距离大战开始已经过去了近两天,洪水攻势因为模范军的引流和破坏,并没有对这边造成太大的伤害,但是大运河和诸多河道都已经不成模样,依然处在危险期。
本来,在徐长青出兵之前,扬州前线的诸部汉军旗奴才,彼此间还是能有些许交流的。
这种交流或许帮不上大忙,却总算能让人通个气,有点‘抱团取暖’的感觉。
但自徐长青出兵后,这种交流直接被切断!
诸部汉军旗奴才必须呆在各部营地,违者便视如造反!
这也使得这两天下来,各部汉军旗营地中都有些压不住的躁动与惶恐,谁都不知道现在的局面到底如何了。
不过,能走到此时的,谁也不傻,都在强势压制各部奴才,避免刘良佐兄弟的前车之鉴再发生,引火烧身。
徐长青一直到猫到了深夜,扬州前线也没有出现什么意外,反倒是南京那边传过来消息,有人,已经在借洪水之事生事了。
这让徐长青一阵无言。
什么叫猪队友?
这他娘的就是啊。
但思虑一会儿,徐长青也通透起来。
不是他这个苟着钓鱼的办法不好,而是此时环境玄妙,而且时间也远不够充裕。
正如先贤所言:“兵者,凶器也!”
像是孔有德、白广恩、刘良佐、唐通这帮人,哪个不是从刀口上舔血,一路从尸体堆里爬出来?
便是吴三桂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将门虎子,自幼的生存环境也并非是安安逸逸的,必须要常临一线。
这就使得他们始终存在着一些敬畏之心!
知道有些红线是绝不能碰的。
反之。
‘秀才造反,十年不成。’
一帮‘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读书人,怕是死人都没见过几个,大半人都他么活在童话世界,就算是有几个明白人也都是非蠢既坏,你能指望他们做出什么好勾当?
……
理顺了思路,徐长青当夜便是将谢四新招过来。
“什么?”
“主公,鞑子,鞑子已经退兵了?洪水的问题也解决了?还,还生俘了武英郡王阿济格?这……”
谢四新一路匆匆而来,心里几乎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甚至都已经开始帮徐长青筹谋退守江南了。
却不曾想……
这不过区区两天出头的时间,徐长青竟然已经强势解决了清军的洪水攻势,并且,还生俘了武英郡王阿济格……
这他娘的说书先生都不敢这么说啊,却是,在眼前变成了现实……
一时间,谢四新看向徐长青的目光,无法言说的毕恭毕敬,简直神魂都完全对徐长青死心塌地,再不敢生出半分异心。
“老谢,你一惊一乍的干啥?多大点事儿。扬州那边状况如何了?”
徐长青嫌弃的看了谢四新一眼,心里却是十分受用谢四新此时的呆萌。
既然决定苟着,肯定不能装逼了,但这么大的功绩,说是定鼎之战都不为过,总得有个捧哏的不是?
如此,还有谁是比谢四新更合适的呢。
“……”
谢四新一阵无言,忙对徐长青深深一礼道:“主公,倒是学生孟浪了。关于扬州那边……”
谢四新忙对徐
长青汇报起了扬州前线的诸多情况。
徐长青心里已经跟明镜一般,不过谢四新的视角究竟不是常人可及,此时听他再汇总一遍,徐长青这也算是拾遗补缺。
而看着谢四新毕恭毕敬的模样,他俨然不敢对徐长青的逼格有半分怀疑,乃至有点感觉他徐长青和模范军就应该是这样一般了。
等谢四新汇报完,徐长青也捕捉到了一些核心的东西。
对于吴三桂、孔有德等人而言,他们的底线便是‘兵权’!
徐长青不动他们的兵权,他们自然不会乱来,哪怕暂时被‘圈禁’起来,有兵权在手,他们也会感觉安全。
看徐长青不说话了,正在思虑,谢四新脑门子不由得便见了汗,肾上腺素几乎是达到了此生的最顶点。
他从未像是此时这么想说话,想把他的诸多想法,忠心,全都告知徐长青。
可人便是这般。
越是想的事情,到关键时候自己反而不中用了……
徐长青想了一会儿,也注意到了谢四新的窘迫,笑着给他倒了杯酒道:“老谢,你我本就是旧识,到此时也早已经熟悉不少。在本帅面前,还要藏着掖着吗?有话直说便是。”
见徐长青的态度不似作伪,谢四新不由长呼出一口气,忙道:“主公,现在,那个,扬州,学生……”
谢四新说了片刻,却是一句完整的话也没说出来,简直恨不得抽自己几个打耳光,如此关键时节,怎么就能这么不争气啊……
徐长青自是明白谢四新的感受,毕竟,人都会有这么个过程,也不再逗他,道:“喝杯酒,慢慢说。”
谢四新忙是喝了口酒,这才是缓过来些,忙道:“主公,现在最关键的,便是控制吴三桂、孔有德等人的兵权,将他们禁锢在稳定状态。咱们前些时日筹谋的分地计划,怕是要提前了。而且,他们的家眷是个大问题,咱们也需要尽快找出个解决办法来。要么,就想办法换回他们的家眷来。要么,那就……”
谢四新狠狠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徐长青沉吟不语。
这也是他此时的一个大难题。
毕竟,虽是暂时收服了吴三桂、孔有德各部,却是远不够稳定,依然要防着他们随时会造反。
但种种原因交错,又不能直接把他们做掉,最好的方式只能是阳谋阴谋齐上阵,取之其中平衡。
“老谢,此事,你有什么思量?”
谢四新早就成竹在胸,忙是贴着徐长青的耳边低低耳语一番。
“嘶。”
徐长青听完,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扑通!”
谢四新直接跪倒在地上,‘砰砰’的磕头,“主公,学生对主公绝无二心,也从未想过玷污主公的名声,此事,主公尽可全都推到学生身上,纵然学生因此身败名裂,粉身碎骨,学生也毫无怨言……”
眨眼,谢四新的额头上便是见了血。
徐长青忙将他扶起来,苦笑道:“老谢,你急个毛线?你既已是我徐长青的人,怎能让你全背了这等锅?此计,可行。不过,有点太利了,需要中和一下。”
说着,徐长青低低对谢四新耳语一番。
谢四新用酒精布抱住了额头,一边疼的龇牙咧嘴,眼睛里却是止不住放出精光:“妙,妙啊。主公,若是如此,此事比当万无一失了。”
他似乎还有话想跟徐长青说,欲言又止。
徐长青已经明白了他的深意,却不给他机会再说下去,哈哈大笑的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老谢,这几天你便辛苦一下,高邮那边的流民,我便交由你了!防洪
方面,你也要多多尽心。另外,我模范军现在求贤若渴。老谢,你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久,朋友想必不少吧?便帮着我物色些人手吧。”
“……”
谢四新愣了片刻才回神来,不由大喜,忙又跪地磕头道:“主公对学生的厚爱,真是堪比再生父母啊。主公,您放心,高邮的事情,全都包在学生身上……”
……
有打了鸡血般的谢四新处理高邮后续,徐长青身上的压力俨然是骤减。
虽说谢四新并不是完人,身上有着不少的小毛病,手脚也不是太干净,但他的能力还是很不错的。
纵然不是可以‘共患难’的人,但处理些边角事务俨然是一把好手。
如此,徐长青便得以完全从此战中抽身出来。
次日一早,徐长青便亲率热气球主力,联络各部精骑,开始返回扬州前线,清军已经退走,也到了秋后算账的时候了。
此时,天空中又下起了小雨,整个天地间都有些雨雾朦胧的,但清军前面的泄洪,已经将水势泄掉大半,短时间已经不会再出现大变故。
只要扬州和南京后续的物资到位,正好用那些流民,修缮下这些经年劳损破败的工程。
“驾,驾……”
徐长青一行人刚刚下山不久,王朴部,王廷臣部,刘肇基部,张虎部便是相继而来。
张虎身为模范军核心将领,自是已经知晓了清军退兵、模范军已经取得大胜的消息。
王朴三人此时却是才刚刚知晓。
亲疏注定是有别的。
本来三人还筹谋着要跟清军来一场狠的,为子孙后代谋下一份家业,却是幕的听到了清军已经退兵的消息……
“这,这……”
别说王朴和王廷臣了,便是一直有些呆板的刘肇基也傻眼了,一时根本不知所措。
怎能想,怎敢想啊。
大清国几如是汇聚天地之力的庞大攻势,居然,在这弹指间,便是被这个男人化解的干干净净……
甚至,生生硬顶着逼退了清军主力……
“呵呵,呵呵呵呵,长青,我算是服了,服了啊。啥也不说了,回去后,咱们兄弟定要好好喝一杯。”
王朴连连摇头苦笑,强撑着振作起来。
王廷臣和刘肇基也忙表态,但那种失落却是有点遮掩不住。
毕竟,此时功绩已经没了,没功绩俨然就不能再往上走,更不会有子孙后代的大业和金身,大家又岂能不失落?
徐长青自是注意到了几人的状态,笑道:“大哥,老王,老刘,大家弟兄一场,亲骨肉般,有些话,长青也不瞒你们了。这天下,何等广阔?功绩是立不完的!我已经准备,至多两个月内,安稳好江南局面,便正式出兵北伐!大家可敢跟我徐长青一起,并肩作战,驱除鞑虏,恢复中华,还我大明江山霸业?!”
“这……”
王朴三人都是一愣,旋即,根本无法形容的振奋。
如果别人说这种话,这个时候北伐,他们怕是早就大耳光子抽过去。
开什么国际玩笑?
但眼前,却是神威无敌、一人力顶天下的徐长青!
徐长青既然这么说了,俨然,毕竟已经是有了充裕的准备!
如此,此时不上车,更待何时?
忙是纷纷把胸脯拍的噼啪响,简直哭着喊着要充做先锋。
看着三个老男人直如孩子般的模样,徐长青心中的豪气也愈发激荡澎湃,嘴角边翘起一抹高高的弧度。
现在,这天下的主动权,已经不是大清国说了算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