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夫人安排的?”此时,房间里只有杜守敬和刘清兰。
气氛微微停滞,两人之间流动着一种无声的对峙。
“是我又怎么样?”刘清兰理直气壮地说道,反正杜守敬的威压在她身上从来就都不管用。
刘清兰此时虽有心虚,但是却是理直气壮更胜一筹!
杜守敬见状,当然知道刘清兰想的是什么,不由得在心里骂她愚蠢!
“我记得曾经告诉过夫人,不要轻易动杜衡。”
“怎么?你难道还想拿你那套说辞来搪塞糊弄我吗?老爷,实话实说,妾身管不了那么多。总之有一点,谁当了我女儿的路,就不行!”
“可是,杜衡能有今天,还不是全都仰仗夫人。”
“仰仗我?”刘清兰觉得好笑,“仰仗我什么?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愚蠢!”
“你说我什么!?”刘清兰大呼小叫道。
“夫人如今倒是越来不讲礼法了,你看看你今天,尽出些什么洋相了!”看着刘清兰这副嘴脸,杜守敬再也忍不住了。
“杜守敬,你说什么!?你竟然敢这么说我!?”
杜守敬甩袖子,背过身去,不欲与他争辩。
可是刘清兰却是不依不饶,转过去,面对着杜守敬,斥道:“我今天落得个这样的样子,你不看看是拜谁所赐!”
“但是你看看你把杜衡给弄成了什么样子!?你还有个当家主母的样子吗?你看看!”
“我那是为了谁?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你是为了这个家吗?”杜守敬冷冷淡淡地哼了一声,“夫人,你未免把自己想的太高尚了。”
“杜守敬!你不要忘恩负义,要不是我们家,你能有今天的身家地位吗?”
杜守敬闻言,冷冷地看着刘清兰。
“怎么,说道你的痛处了,没有话说了吧!?”
杜守敬闻言,冷笑了一声,说道:“夫人,你可曾想过一个问题。”
“别在这里跟我扯这些有的没有!”
杜守敬不管她,自顾自地说道:“如果没有你的母家做后盾,你又要如何立足?”
刘清兰闻言,不敢置信地看着杜守敬。
杜守敬不管刘清兰的反应,继续问道:“可曾想过?”
“杜守敬,好,我问你!如果我不是我爹的女儿,你可曾会娶我!?”
“不会!”杜守敬眼睛盯着刘清兰,不假思索地说道。
刘清兰听了之后,只觉得自己的眼眶都要被自己撑开。
“杜守敬,你!”刘清兰被杜守敬气得红了眼睛,要哭不哭地看着杜守敬。
“夫人,其实答案你都知道,有何必自欺其辱呢?”
“杜守敬,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自私过你的人了!你不仅自私,还忘恩负义!”
“我这一辈子都没有跟你交过心,但是夫妻一场,总要跟你交交心才是。”
“你!”刘清兰仿佛此时才看清,面前的这个她自以为体贴入微的丈夫,原来真实面目竟然是这么的冷酷无情。
“你是因为我挡了你的路,还是因为我碰了你最爱的女儿才如此对我?”刘清兰控制不住自己的颤抖,声音也是止不住地打颤。
杜守敬看着刘清兰,忽而讥笑一声,问道:“你想要什么答案?”
“我要你心中的想法。”
“你确定?”
刘清兰狼狈地撇开了头,缓了一会儿,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
“哼,杜守敬,我知道杜衡在你心中的分量自是不轻,但是再重,又怎么能重过权势、地位,在你心中的分量呢?”
“说的对!”杜守敬毫不避讳地回复道。
“你真是道貌岸然!”
“是!”杜守敬对此,同样是毫不避讳,“我是为了权势、地位放弃了太多,放弃了我的妻子、放弃了我的女儿,放弃了我的尊严,放弃了我的骨气,放弃了太多太多!我有多少次午夜梦回之际,想要回去,可是我知道我已经不能回头!如此,你满意你听到的了吗?”
刘清兰感觉到杜守敬说出的话,像是一把又一把的刚到插进了她的心窝,却还要在她没有喘息之际,又补上了一刀又一刀。
“这,这就是这么多年来,你一直一直想的吗?”
杜守敬没有回答她,还是自嘲地笑了一声,说道:“真是,从来没有想过,这话,我竟然是对你说的!”
“杜守敬,你好狠的心!”
“呵,是,我的心硬的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了,但是你却非要剥夺我心中唯一的柔软!”说道这里,杜守敬厉光射向刘清兰。
刘清兰被杜守敬冷到极致的目光,震得向后一退,而后脱力般得滑落在地。
刘清兰眼睛紧紧盯着冰冷的地面,眼睛一眨不眨,但是眼睛里却是空洞又虚无,唯一的柔软?
那么,她这么多年来,是什么?
“致远呢?”刘清兰呐呐地问道。
杜守敬斜眼瞥了一眼地下的刘清兰,幽幽地问道:“你觉得呢?”
刘清兰自嘲地笑了一声,而后机械地摇着头。
“杜守敬,夫妻一场,你告诉我,什么才是你最关心的?难不成,你心里就只有那个婆子还有那个杜衡?”
“啊~”杜守敬扬头,**了一声。刘清兰望过去,却看到了杜守敬的眼角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晶莹。
“什么是我最关心的?我喜欢吃面,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只是普普通通的豆角焖面,偶尔里面会有些肉丁,偶尔上面会有个鸡蛋。以前,这些虽然奢侈,但是,只要自己想要吃,总会吃得到。可是,现在,想吃也吃不到了。直到这时,我才知道,人活一世,原来乐趣也不过如此,最容易忽略,也最容易失去。”
刘清兰望着这样的杜守敬,是她从来没有看到过的颓败与脆弱。
她曾经陪他度过了他最难熬的日子,为了他的仕途,帮他多方联络、周转,却没想到,这一些却从来没有被杜守敬记在心里。
“杜守敬,这些话,你可能只对我说过,但是这些话,也最是伤我。”说着,刘清兰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
“你不怕我一气之下,跑回家?”既然他说,最看重的其实是她的母家,那这些是否还能绑得住他?
杜守敬闻言,看着刘清兰,冷笑一声,衣袖一甩,头也不回地走了。
刘清兰见了,冷清一笑,泪水随着眼角滑落。整整衣服,也淡然无波地走了出去。
杜守敬离开了书房之后,漫无目的地来到了杜衡的院子前。走近了,但是却不敢靠近。
他的大妞儿好啊,不愧是他的女儿,有胆识、有魄力,更难得是,他知道,即使没有他这个爹的庇护,她也一定能活的很好。
只是,为人父亲,是什么感觉呢?
记得当时,在书院读书,她有了身孕,并没有告诉自己。自己趁着年关,难得回一次家,却看到了大腹便便的妻子。
当时,他是什么感觉呢?说实话,过了这么多年,每一次想到那一幕,总是幕幕涌上心头。而心中那种悸动,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他记得当时,他就像是此时,站在远处,暗暗观望了一会儿,才装作沉稳的模样靠近。
妻子虽是乡下村妇,没什么见识,但是却也是个泼辣有主意的人,这么大的事情竟也瞒了他。
后来呢?后来,他没有等到杜衡的出生,就进京赶考去了。再然后,三年之后,和离、娶亲,然后一路扶摇直上。
现在想来,那段日子总想是做梦一样,恍惚的简直不真实。有时候,他总认为其实是一场梦,梦醒来,妻子其实还在家里等着自己回来。
官场上的成功,让他冲昏了头脑。他想飞的越来越高,权势欲望的膨胀,让他甚至到了癫狂的地步。
可是,之后呢?斗了这么久,争了这么久,他却连一个能说说真心话的人都没有了。
自己得到了什么呢?那些权势、地位,全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蚕食人的心智,让人像个疯子一样。偏偏这都是一些抓不牢、握不住的东西,每天都在算计、筹谋,都在担心、惶恐!
“你在这里干什么!?”
杜守敬下了一跳,看到来人,张口就叫道:“姚姚。”
林招娣一听,只觉得一股热浪瞬间迷蒙了她的双眼,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眼中却集聚起了泪水。
“乱叫什么呢!?”临林招娣想都没想,张口就斥道。
“你别生气,我,我一时喊错了。”
林招娣才不管他的解释,越过他就要往屋里走去。
杜守敬见状,伸手就要上前握住林招娣的胳膊。
林招娣察觉,飞快地将胳膊避开,极其忌惮而又防备地看着杜守敬。
杜守敬讪讪地放下手,说道:“大妞儿,她怎么样了?”
“不劳老爷费心,老爷还是赶快回去吧!”
“招娣!”杜守敬见林招娣要走,急切地喊道。
“杜守敬,别乱叫我的名字!”林招娣回头冲着杜守敬吼道。
“我......”
“你什么你!赶紧走!别让我再看见你!”
“好,我走!”杜守敬看到林招娣眼中的泪光,马上表态道。他只愿她能不要哭,是他不好,一时之间触动了她。
“姚姚”二字,是他们在弄起蜜意之时,他给她起的小字,也最是爱在无人的时候如此喊她。而他,也是知道,她爱极了这个名字。
只是,从前有多爱,此时听起来,就有多扎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