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是昏暗的,与黑暗连接的人如同黑暗里的眼睛,替诗音盯梢这一切,在他们从那个地底出来之时,那个黑色身影便出现。
“都出来了……”突然的声音又让人绷紧。
几人有些仓皇的向声音来源看去,那只乌鸦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了。“看来,受伤的人还不少。”声音听起来有些变味了。
少年下意识的有些反感,这只乌鸦都来了,还有什么是诗音没想到的。跟了什么人,连身上的气味都与那些人相似了。
沧宛扶着清浅,同样是冷冷撇过一眼,又撇向少年,故意说道,“确实,受伤的人不少。”她还从没有这么狼狈过。
少年明白她的意思,这个女人在意清浅,怕他受一点的伤,然而如今多么像逃跑的人被抓了现行,有点背时了。
清浅独自抽出了胸口的那只剑,黑暗下的血都是黑色的,蹙紧的眉宇让人看着都疼。沧宛紧跟着眼中一阵紧张。
“你……”
“我没事。”很迅速的打断。“诗音回去了么?”直接问向那只乌鸦。他的心里永远只有别人,从来就不在乎自己会怎样。
“古巫这次下死手了。”没有多的话,仅这一句就让他们都明白了。
“这么说,诗音是遇到对手了。”
“嗯,他们从来就是一个厉害的对手,陛下这次的事,闹得有点大了。”乌鸦低头说道,一张诚恳的脸摆在少年的面前。
少年无奈一笑,怪到他头上了。她分明都已经知道了。然而这一场拙劣的把戏似乎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笑话,“是让你们触不及防了?”
“没有。”乌鸦同样是微笑,很平淡。“不过您以后有什么决定,最好先请示一下大祭司会比较好,您这样做......”
“会坏了诗音的计划,是么?”他懂,没有什么比诗音的计划更重要。
乌鸦浅笑不语,各自的心思早已被对方揣测的清楚,却还在面上依旧和善的相对。
为人臣子,那张虚伪的模样在少年看来,只有假装的恭敬与谦卑,心知肚明比什么都好。
“这里不易久留,陛下,我看你们还是先回苍雪的王城吧。”说着,挥手招下来三只木鸢。
还是被安排好的路程,谁都没有权利反抗。安安分分之后才有活路。
山崖下面的一切都很渺小,除了诗音,所有的渺小的如同看不见的蝼蚁......
风将他们送回了苍雪的王城,深夜里,这里的寂静与巫藏一样,人很少的可怜,成了没有生气的死城。什么时候像是不再有人类的踪迹了,还是这些人都知道劫难要来了,于是都逃走了?逃了也好,不用看见毁灭。
少年将淮雀放躺在床榻上,再次昏睡的人仿佛很安心的,留在这样一个随时都有可能变动的地方。
久久的看着这个可怜的人儿,不舍离去。
沧宛站在他的寝宫外面,没有打算进来,少年的沉迷被她看在眼里,终究还是忍不住的说道,“我怕你会忘了一些事。……谎言玩笑也好,这次的事或许很快就会过去,或许,很快推动一切,然后在人前坦白。”
这次确实成了另外的手段了,“无论诗音或者古巫,总有人要先行一步。”有些无奈,他不能有任何动作,轻轻的说一句话,勾动一个指头,就好似会有人将这样的消息带到诗音耳中。
他一个人生存到现在,原来还是一个附属的棋子。
还能怎么做,看不清这些人究竟会怎样?他猜测的所有像是偏离了轨迹,可明明又是这样。
“你逃不了的,你现在就是一块肉,等着被那些垂涎的人来抢夺了。”她跟了他一路,被动里想要挣扎确是徒劳,终于知道他这么些年的淡漠与逃避是为什么了。“你分明知道自己的优势,却不肯做出下一步的决定,你是不想?还是不敢?”
“你说话还是那么直接。”女人的话将他推向了一个抉择,少年紧随的缄默之中没有了答案,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想,还是不敢。
懦弱了是么?内心早就承认自己已经习惯了安逸,因为终究无法在阴谋里生存。
“陛下,大祭司回来了,请您过去。”传话的人将原本尴尬的话题打断。
诗音也在这么快就回来了,她胜了古巫?还是撤退回来?大概是该来的要来了,少年迟疑了一会,转身跟着那个传话的士兵走了出去。
沧宛拉住了少年,除了清浅之外,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个女人害怕的眼神。
“你是不是也怕失去我?”少年问道,这个眼神,就像是好不容易得到手了东西,却又要失去一样。
“我只是想帮你,当然,帮的也是我自己。人都懂得利用,你分辨的出来。”坦诚的话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谁是利用,谁是占有,谁是交易。确实,他全都知道。可一切还没到那个分裂清楚的时候。“我说过,你想守住我的话,就得听我的。”
“你该把这句话也说给诗音听。”沧宛狠狠的压低声音。他有资格说这样的话,完全可以了将诗音手上的权利全部拿回来,不至于被她压迫的这么辛苦。
“我自有分寸。”何尝不懂将一切摊开,只是诗音的对策千奇百怪,谁都无法预料到他在摊开一切之后,诗音的阴谋又会是怎样的。至少他现在能知道诗音的步子在哪一方。
“可你已经不能让诗音再相信你了。”
“她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我。”少年打断,就像他也从来没有相信过诗音。
沧宛没了话,她不在他的这个位置上,可能这样的做法对他来说行不通。“行吧,反正我不懂你。......我只是希望,我没有信错你。”赌注永远是在被逼上绝境之后落下的。
每个人都很谨慎,一盘棋下到中间,丢了多少子,该如何反转,是所有人在考虑的。他在努力的从一颗棋子跳出来成为执棋之人。
大祭司的圣殿内,高贵的女人望着石壁上的某一幅画,绚烂的凤凰盘旋在黑暗的苍穹,照亮了一方土地。底下的人们虔诚的跪拜,全因这只凤凰在黑暗里面给了他们光芒。
苍雪的圣殿上有古巫的一幅画?女人疑问,从来就没有听说兽人统领的国家也会有大祭司的存在。
冷厉的眼睛目不转睛,仿佛看穿了一世一世,原来啊……苍雪的这片国土真正的国主竟然是古巫人。
“诗音......”少年走近这个女人,若无其事的淡漠。
女人收回眼,转身,一如此前的严厉看着他。“啪!”巴掌狠狠的扇在了他的脸上,一口气在等着消散。
“你以为你这么做是个很不错的主意么?”偌大的圣殿将女人威严的声音传得有些远。
她还是忍不住的指责了。“也儿不懂。”少年冷漠的低头。“……诗音你可否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生气?”这个主意怎么样?他没有错,只是没有按照她规定的来,仅此而已。
“为了一个女人你至于么?”
“诗音不喜欢儿女情长?”所有的反应都很淡漠,没有所谓的情绪。
“儿女情长这东西迟早些会害了你。那个跟本不喜欢你,她目的不纯……”
“你也知道她目的不纯,这可是你让我娶她的?”她的话矛盾了。
“女人玩玩而已,何必要当真。也儿,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诗音丝毫不觉得自己说过的那些话有什么问题,或者有过一次承认她做错了。
“玩玩而已?像你玩的那些男宠?”少年质问,是他不懂这种只限于床上情感。
“啪!”又是一巴掌甩了过去,声音让那些守在外边的人为之一振。
少年闭眼,强忍下来,“……对不起。”她不忌讳这样的事,却忌讳这样的话从他嘴里出来。
诗音同样是咬着牙忍了下来,他对她,或者说她对他,自从上一次之后,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僵硬了。
那个水人是她安排过去的。她交代的,那个水人做到了,而今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与她想象的出现了偏差,她没想过他会对那个女人有真的感情,没想到会有这样的逆转。
她在着急,那个看似柔弱的水人正在逐步的让自己一个人去完成她自己的计划。
“我有了自己爱的人,你不该祝福我么?”他看得出来诗音是想悔棋了,看得到她后悔让那个水人接近他了。可即便不接近,他还是会爱上那个女人,这才是诗音害怕的吧。
“也儿,你知道你这么说会有什么后果么?”她不想把话说死,但那个水人已经威胁到了她,她不想留。
“你想阻止我爱一个人么?”冷冷看过去。“诗音,我知道你要的是什么?从小到大,我所有的一切都被你控制在手中,你可否给我一个空间?我自己的空间。”没有像沧宛说的那样直接坦诚,只是一个儿子对母亲的祈求。
诗音冷艳的脸上闪过诧异,她是女人,守着他长大的女人,那样的情感即便有目的,可也会让自己感动,甚至会在耳边敲一个提醒。
“也儿,你知道我......”突然的停顿了下来,......你知道我也想占有你。然而这样的话不能说出来,所谓的就在咫尺远在天涯的距离比一切都让人奢望。
少年看着她的沉默,没有一个人无缘无故爱你或恨你,总有一些因缘将这些牵扯。“诗音你是想到我的前一世了吧。”
诗音一愣,被他发现了,原以为他会很抗拒这一段不成样的情感,眼中少了锐气,恍惚间看到的就是前一世的爱人站在他的面前。
少年上前温柔的将她搂在怀里。“我知道,你这么的爱着我占有我的目的,可你有你放不下的人,我有我不忍丢弃的人,是同样的道理。”言语里始终透露着冷漠。
只是女人突然的失神,仿佛陷入了久久不曾有过的温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