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藏的雪永远可以堆积到淹没小腿,在那片洁白下,覆盖了一切肮脏。
少年站在城楼,这是小时候见过的,大雪纷飞的巫藏,是熟悉的,偏偏又很陌生,陌生是因为此刻的他跟本不知道眼前的这片景象,是真是假?
“陛下,天凉。”女人过来给他披上了一件貂绒的风衣。
侧头看过去,他也不知道这个陌生的女人是真实的?还是幻影?
“今辰是......什么年?”少年问,很清楚这里不是之前眼睛看到的那片,几乎崩溃的巫藏土地。这里太过安静祥和了。
“回陛下,今辰是巫藏年六百五十七年,冬月初九,大雪。”女人嫣然一笑。
六百五十七年.....冬月,初九......是他出生的时刻......
是梦?不是梦?他怎么会回到了这样的一个时间点?诗音在哪?这里一定有诗音,他是她的孩子。也许在某个角落,他就会降临在这个世上。
不由得往前一步,飞雪飘过屋檐,堆积在脚下的这座城楼,底下是一条笔直的道路。白色的大地上,没有一个脚印留下。思绪被凝固了一下,陡然想到——“那......现在的大祭司又是谁?”不是诗音的话,又会是谁?诗音此时不在巫藏,那她又在哪?
女人又是一笑。“大祭司是之木长老。”仿佛是有意的牵引。
之木......少年眼中一亮,对,诗音说过他曾也是大祭司来的。没有一丝迟疑,就往城楼下跑去。想着,兴许见到一个熟人之后,才会解答这团迷雾,然后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风吹走了他的衣袍,灰蒙蒙的天际,飘落的大雪落划过他的肩头,每一步都在解开不同的秘密。有些兴奋,也很着急,着急的想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这样的一个地方,在二十多年前他出生的这天。
着急的想知道,为什么......他会是这里的王?明明那么讨厌诗音将他逼上这个位置,而此时却又这么欣然的接受了。
这就是他总是冒出奇怪感觉的原因么?他是这座城的主人?
“陛下!”“陛下......”女人捡起衣袍在身后追着他,只是声音在忽然间被什么掩盖。少年回头,像一阵风吹过,奔跑在风中的人影突然幻化成烟雾消失。
少年眼中一惊,果然还是幻境。
只见,安静的城楼猛然发出怒吼的声音,“轰——!”厚重的石土从城楼的最高端毁落下来,坍塌随之而来。于是拼命的向前逃去,大雪里升起一层层的迷雾,漫天遮盖,突然又将他围困。
“咻——”一支穿云之箭猛然朝他射来,从他背后狠狠的穿过——身子一震!
一瞬间,他看到自己的灵魂在顷刻间脱离了肉体,然而却没有倒下,腹中的那只箭上也没有血迹,如同冰雪融化在他的身体里,是冰冷的。
风呼呼而至,将眼前的落雪吹起幻化成人形,那个人站在洁白里朝他走过来,逐渐的走近,两个相同的模样再一次看着对方。
是鬼灵幻境里出现过的场景!少年回想起来,那个时间里的自己......又出现了......
“陛下......带我离开吧。”他说,又是这样的一句话,微笑在他嘴角。离开?他要去哪?还是自己要去哪?
“咻!咻……!”顷刻间,密密麻麻的黑点从溃塌的城楼后面飞来,灰暗之中猛然穿过少年的身体,直直射中时间里的人。
鲜血开始从他身体里滴落,霎时间,破碎在少年的眼前,时间里的自己就如一缕薄冰“砰!”来不及开口问候,就碎成了片片落雪。没有疼痛,只是像牵起的一条线,突然断开之后再也抓不住了。
“呜哇......呜哇......”婴儿第一声的哭闹出现在破碎之后,回荡在整个巫藏空旷的王城,然而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少年不敢想象,有一些答案其实已经出现了......二十二年前,他的死亡……是现在他的重生。他可能真的拥有过这座城池,他能感受到,无论是现在的自己,还是时间里的自己,都对这片土地难舍难分。
迷雾在眼前越来越浓,盖过了皑皑白雪,身体的温度在一点点的变暖,他始终无法看清,自己究竟去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陡然间,眼前只剩下一片虚无的黑暗......
轻柔的触感在脸颊滑过,很温暖,却也有冰凉的感觉,是一只冰凉的手。
猛然睁眼,又一次的清醒。昏暗的光线里摇曳烛火,醒了么?还是依旧在梦中。少年不得不佩服诗音的阵法,他琢磨不透,更加无法从阵法里突破,逃出来。这可能就是所有人都不敢得罪她的原因吧。
再一次的起身环视周围,烛火照亮的地方是营帐,这里是诗音的房间,他看到了那个女人的衣服被随意搭在雕栏屏风上。
看来是从梦境里出来了。
“你醒了。”细柔的声音是从旁边传来的,少年看过去,淮雀刚刚搁置好一个木盆,手中还握着拧干的擦脸帕。
“你一直在这里?”眉宇间有些疑问,刚才那个冰凉的手,是她吧?她的身体好像一直都是冷的。
淮雀点头,“大祭司说你昏倒了,让我在这看着你。”
昏倒?那是诗音是故意让他昏睡过去的,想让他看到梦里的场景。好告诉他,他真的是那做城池的主人。
“乒乒乓乓”金戈兵器相撞在一起,营帐之外老远的地方传来一片吵闹。少年冷漠的神色一紧。“外边发生了什么?”
“听说是曼罗的兵追到这了。”淮雀回道。
身边的人从烁雅换了这个水人,面对她的回答,不太习惯。可烁雅确实也没再出现。
少年盯紧门外,声音很乱,看样子诗音还没打算出手么。“去看看。”说着,刚往前走了没几步,身后又是轻轻一拉。
淮雀摇了摇头,“大祭司让你留在这,说,等你想明白了,再出去。”老老实实的将诗音留下的话,转达给了少年。
“想明白?”还真是可笑呢。少年看她的眼神也开始变了。“你要找诗音,我带你来了,可你最好离她远一点,不要像个奴人一样向我传达她的话。”冰冷的劝告,他不希望这个水人与诗音走得太近,因为他很可能,会很快的讨厌她。
冷眸穿透她,淮雀身子微微一抖,放下了牵着他衣服的手。“对不起。”很委屈的模样。
居然道歉了!少年愕然,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别在有下次了,诗音不是什么好人。”声音缓和了不少。
娇小的人儿点着头。就算知道诗音不是什么好人,可能依附的,恐怕只有她了。
少年看不穿她那双过于胆小的眸子里能藏着什么,仿佛在心底又很清楚的将她看透。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变坏,况且是一个背负仇恨与命运的人。
远方,火光映红了清水溪半边天,红眼的兽人正在摧毁一个又一个堆起的营帐。少年望去,只有他们所在的地方安然无恙。诗音这里果然还是被她的结界所隐藏。“你就在这里不要出来。”回头向水人交代之后,直接追了出去。
巫藏的士兵被这些兽人**在地上,一锤下去,便是血肉模糊,鲜血四溅。这些兽人太过暴戾残忍。双灵人对的诱惑早已迷住了他们的眼睛,稍稍的挑拨离间,就是一场劫难的开始。
此前,南蛮的那个小老头还想着借用曼罗和他的手,从诗音这里得知双灵人,到底是无福消受。可想曼罗的欲望也是强大的,不然,怎么会这么些年从未放弃对巫藏的进攻与占有。只是这一次,他成功了。
是诗音的问题?还是巫藏王的问题?好像所有人都有问题,包括他自己。
少年始终记得,那个秘密是桑淼九人之中的秘密......也许双灵人就是......!
一丝苦笑突然展露在嘴角,有时候还真怕秘密被揭穿,特别当自己身处在无法改变的情况下,被一切串联的时候,仿佛所有的都被人握在手中,进与退,看是谁最后在操控。
“砰——!”兽人的铁锤,狠狠的砸在少年的脚边。
身子被人往后一拉,是一根藤蔓缠绕在他的腰上,躲开兽人之后迅速松开。沧宛?她又来了?少年回神看过去,没想到竟然是与诗音缠绵的那个男人,阴柔里还有与沧宛相似的邪魅。
“主人!”烁雅见罢,冲出兽人的重围,一脸担心的落在少年身边。。
兽人紧追过来,少年一把将烁雅拉开,推掌出剑,利剑划破的空气破开两道光影,狠狠穿过兽人的胸膛。他无法像清浅一剑将兽人一分为二,至少在巫灵之力还在的时候,也能一招毙命。
“主人!我们要去救诗音。”烁雅突然在耳后说道。
救诗音?出什么事了?眼神环看了这里的人,几乎所有人都在这里,之木长老,风悟朽,还有那只乌鸦和那个男人,唯独没有见到诗音的身影。
“她在哪?”眼里是厌恶,却也有突来的紧张。
“她被曼罗带去了王城。”烁雅太过流畅的话已经让他想不起来,她到底还是不是他的鸟灵。只是诗音她怎么会被曼罗抓走?
“先带他们退回诗音的营帐,那里有结界。”少年一声令下,所有人纷纷领命,弃战返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