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鹿人的脚下扬起尘土，嘶鸣声回荡在无脊崖的崖口。少年仰头看着渐渐拉深的苍穹，星辰在慢慢的点缀，离皓月升起的距离估摸着也不到一个时辰。

北荒与巫藏太遥远了，有人回去了不想再来，有人离开了就再也不想回去。或许清浅就是离开了，不想回去的人。他的劝说有意无意的还在少年的耳中响起。他一定知道什么，不然他也不会说出这一番话......

还有......少年的目光无意的看着熟睡在烁雅旁边的那个水人，是她曾说曼罗的秘密与桑淼军队有关，双灵人是不是极有可能就在他们九人之中。清浅会不会也知道？仿佛又是陷入一圈谜团之中，当一个秘密被揭开之后，等着的是接二连三的秘密。

夜莺提前出来歌唱，声音穿过面前的峡谷，在去往巫藏的道路上，一路尾随。

小老头闭目养神，淡然之中总有中一种仿若将一切看透，却又势在必得。

“你控制了鬼灵与人鱼，可曼罗的战争是不可控制的。”月圆祭祀，是巫藏少不了的传统，就算少了人鱼的助阵，他那些军队照样可以让巫藏生灵涂炭。

“你未免小看诗音，也未免有点不信我了。”老者长须下的嘴唇也是淡然一动。

“我没有小看诗音，只是有点不信你。”很诚实，当一些事情被利益阴谋所圈住，很难说，能信任的有多少。

“曼罗铁定是要攻打巫藏，不找到双灵人，他绝不会罢手。”小老头坦白。“这个消息是我告诉他的，人鱼是我替他控制的。我也说过，人，要选择对自己有利的一方。巫藏与苍雪迟早都会有一战。”

少年很反感他这样的笑容，伪装的善意下面全是心狠阴谋。“我可没觉得，你选择我这一方就对你有利。”

“我做的是双向选择。”笑容变得真实邪恶。

少年不由得想替他鼓个掌，一边牵制着曼罗，一边牵制着他，赌注就是整个巫藏。

他若不同意，鬼灵与人鱼只是加强了曼罗的实力，快一步的毁灭巫藏。他同意了，这老头无非是收回了帮助曼罗的兵力。接下来的胜败，就得看巫藏王与曼罗是怎样的交涉了。

“真是好棋。可你就那么确定，双灵人就在巫藏？”

“几千年的轮回，错不了。”老头眼里有光，仿佛是等了多久，希望才从新降临。

少年不知道，双灵人对这些有着巫灵之力的大祭司意味着什么？千万年来，只要这个能改变命运的命之使徒出现，多少腥风血雨都是从这些祭司手里爆发，不只是改变命运。

车轮之下，陡然一颤，惊醒了熟睡的水人。淮雀起身怔怔的看着他们，缩紧了自己的双臂。她身体是凉的，却还是会感觉到刺骨的寒冷。就像是这世上的心寒一样，总担心弱小的生命被毫无预兆的夺取。

小老头打量着淮雀，“水人族消失了这么久，还能有存活下来的，那还真是幸运。”眼里的笑容看不出他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淮雀躲开他的目光，对上少年，车轮之下又是一颠，柔软的身子顿时往前一倾，少年急忙伸手将她拦住。

烁雅昏睡在一旁，灵力涣散，稍微的触碰都有可能要了她的命。“她的伤势较重不易触碰。”少年道，心下却是慌乱的贴近。

“嗯。”淮雀点头，扶在他手臂上的身子往后退了回去。“她的伤口......”有一瞬间想着要不要帮帮她，但又知道这回消耗她很多的血液和体力，所以也不敢轻易的说出口。

少年看懂了她的犹豫。“即便是你用血愈合了她的伤口，她也不可能醒过来。”她伤的是灵体，只有诗音才有本事将她的灵体复原。

“哦。”低声之后便各自沉默下来。

崎岖的山道，颠簸不堪，鹿人的速度像是逐渐放慢了下来。“前面好像有埋伏。”其中一个鹿人开口，脚下蹬了蹬，不知是该往前，还是停下。

崇山峻岭间夜明珠的光芒早已被遮盖，昏暗里，更多的是暗影窜动。“总不至于还会有鬼灵拦截吧？大祭司。”少年有意一问。无脊崖过去的山道口是此前南督邪驻守的地方，南督邪在这里遇袭，已经确定了是这些鬼灵作祟。还真不知道这小老头想要做什么？

“过去，不用理会。”小老头平淡的说道。

还真是那些鬼灵。

鹿人有些迟疑，两人相视确定之后，索性迈着步子继续向前跑去。

鬼灵浮动在这山谷之中，不知道等的是何人。控制邪灵的人大多是需要活人的灵魂与鲜血祭奠，也许是在路上等待着送死的游人，反正都不为过。少年也开始闭上眼，有这个老头在，他们能发生什么，此前所有的阻拦可都是他设下的。

“咕噜噜~”声音突然响在静谧的车内，少年与老者同时睁开微合的双眼，直接看向那个水人。

一抹羞红瞬间移上淮雀的脸颊。“我......肚子饿。”她低下头，有些不可控的因数，她也没办法。

少年眉头轻微蹙了又松散开，她是他见过的唯一的一个水人，不知道之前的那些水人，是不是都喜欢饿肚子。心下暗自的摇了摇头，将手伸向衣兜，拿出来时，多了两个青果在手中，好在是有准备。

淮雀看过一眼，两手瑟瑟的伸过去，一手抓上一个缩了回来。“谢......谢。”

“你这么喜欢饿肚子？”他有些好奇。

“不......知道。”淮雀摇头，思绪陡然间沉淀下来，有结痂的伤口被重新划开。她永远忘不了在人鱼群里的生活......

人鱼是团结的，可她偏偏看到一张张狰狞的脸，仅仅是为了争夺一块从天而降的食物。

在那一片蔚蓝的深海之中，当所有的人鱼围在一起抢夺食物时，她只有躲在一旁，她怕身份被发现，她怕自己尸骨无存。从来，她都是饿肚子的，所以只要有一点碎末，她都不想放过，就像街道上乞讨的人一样，不，比他们还可怜。

青果咬在嘴里，酸得眼眶发湿，却也硬生生的吞了下去，她很清楚，也许吃了这个就没有下顿了。

眼泪无声的滑落，少年拿下了她放在唇边的青果，“很酸是不是。”

淮雀摇头，又从他手中拿了回来。“没有，很好吃。”脆弱的时候总是想着自己要坚强一点，偏偏轻而易举的被击溃。

少年依了她。

宛若隔了许久，少年突然开口。“你......找诗音做什么？”他也不想在此刻打扰她，可没有人无缘无故的找诗音。随着时间的增长，就连他，也只是在遇到也许他不能挽回的时候才去找她。她去找诗音，是与她的族人有关么？

冥想的小老头听他一问，来了一丝兴趣。

淮雀恍然一愣，青果酸涩的味道还在嘴里，都没来得及咽下。“......族人灭亡前，曾说巫藏的大祭司会帮助我们的。所以......我想找她收留我。”

多少年前的规矩，反正没人知道，巫藏的大祭司换了一个又一个，也不知道会不会真的收留一个水人族的遗孤。

“为什么是巫藏的大祭司？”一旁的小老头趁机问道，这倒有点意思。

“难道要是南蛮的大祭司？”少年反问。

“那也可以。”小老头笑笑，心知现在去找诗音的，还会有什么事么？双灵人的诱惑太大了，只要改变命运的转轮，消失的水人族就会重新复活。她是这片土地上仅存的水人，他就不相信她没有这个想法。

水人族一旦复活，被碾压的就是兽人与人鱼一族。而这个消息......小老头的心思被藏得很深，这些消息全是从他嘴里透露出去的。曼罗有勇无谋，人鱼更是头脑单一，稍微的挑拨，便可以为己所用。

从伽木塔出现异象逐渐远离北荒这片土地之后，这场阴谋早该进行了，双灵人势必要被人掌控。

无脊崖刚过不久，前驱的车辆骤然停下，小老头的神色瞬间一紧。外边起风了，能感受到沙石被层层的吹起。

少年看到他的变化，有意调侃，“可别自己害了自己。”

苍穹之上的皓月已经升起，被阴云遮盖，一片朦胧。狂风呼啸，却如同小老头此前施法一样，这片云怎么样都吹不散。

车被吹得两边晃动，“轰噜噜......”碎石从两侧的崖壁滑落。鹿人慌忙之间乱了脚步，险些弄翻了车棚。

“是沙尘暴。前面有沙漠。”鹿人在外面紧张的说道。

少年跳下了车，“沙漠？无瑶山去往巫藏的道路上什么时候出现过沙漠？”话语直接针对小老头。即便是有沙漠，那也是南蛮与巫藏的交界，怎么都不可能延伸到北荒来。

“我们可能遇到沙魔了。这里不是真正的沙漠。”小老头跟着下了车，有没有施法他清楚，这般强大的狂风，还夹渣着沙石，不难想象是遇到了什么魔物。

“沙魔拦路？呵！百年难得一遇。果真是要变天了。”少年一番自嘲，就见前方一团暗红色的戾焰，隐隐约约的向他们这一方移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