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说不出的堵得慌.

那天,我们家的下水道也堵塞了,从建房以来第一次堵塞,反上来那一阵阵腐败的味道,让人不禁想吐.好几个人轮番上阵,任谁怎么捅也疏通不开,最后,联系上了杨山一个专业疏通下水道的,人家来了不一会儿,就用下水道疏通机给疏通开了,让我妈一早晨的郁闷散了开去.

也得亏这事把我妈拌住了,我妈在后屋待的时间长,忙忙叨叨的没有空注意我,我的眼泪才没有被她看到,我心里还存着侥幸,我要问过大姑夫才会完全相信.

“去问吧,小风,你大姑夫在你三妈家,没看我们都不怎么搭理你爸吗？我们秭妹有一个算一个,都可怜你妈,都生你爸气呢,都在为你家担着心啊！”

好在妈妈继续忙忙活活着什么,没十分在意我.我一口气跑到三妈家,三妈和莹姐都用同情的眼光看着我,我眼睛一阵发酸,看来是真的了?

“我大姑夫呢？”

“在那屋.”

三妈朝西屋一努嘴.

推开门,大姑夫坐在炕沿上,一个人。

他没有抬眼看我.只是兀自望着窗外.

七十多岁的老人,一头稀疏的白发,瘦骨临风,似乎不太有神的眼睛里面不时闪着睿智的光芒,和你说话似乎不太在意,但字字句句听在耳里,记在心底.

平时和大姑夫接触不频繁,那时候,阳杨还没有变成县级市,他老人家是阳杨县法院院长,整天来去匆匆,总是不苟言笑,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而今,他退居二线,年事已高,才有走下神坛的感觉,可是什么时候,我们家的亲友都很敬重他,因为他厚德博法.

大姑夫并不先开口问我.

也许是职业的关系,他习惯于讷言.

我只好怯怯地先开口.

“大姑夫,我爸……真的有一个女人吗？......在外面？”

“嗯.在阳杨.”

大姑夫声音不高,但稳稳当当掷地有声.我终于相信了这个事实,眼泪不争气地涌了上来.

“为什么？”

我不甘心地下意识地问.

“说是想生个儿子,其实那都是扯蛋,是借口.小风,我们为什么要告诉你,告诉你和小锦,就是想挽救你们这个家.让这件事在你妈知道之前就结束了.

我们原先想,他那样一个聪明人,我们姊妹给他做工作,就会把他拉回来.而现在看,根本办不到,我们心有余而力不足,得靠你们,用行动,从经济上制裁他.一个是把住钱,另一个是逼他卖掉那辆车,让他来去不方便,这是最重要的也是最先要做到的……”

“大姑夫,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值得我爸去背叛我妈?”

“一个无业女性,比你爸要小二十岁.陈志超,他可笑不可笑?他可恨.他爸不仅伤害了你妈,还伤害了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被我爸伤害?真是天大的笑话!她是特意粘上我爸,来伤害我妈的.她是心甘情愿愿意被我爸伤害的,她就是一个贱货!一个人尽可夫的坏女人!要不,为什么,明知道人家夫妻很恩爱,却情愿插上一脚?

爱情,就应该是年龄相仿的两个人的两情相悦,执子之手.那种有很大年龄差的老少恋,我永远也不会理解,何况是以一个第三者的身份?

可是,我不能去反驳大姑夫,他的立场已经很鲜明了,他主要是对我爸怒其不争.

我大姑比我爸大二十岁,从小没了父亲的我爸,是在奶奶和姑姑姑夫们的呵护下长大的,他们对我爸的爱,有一种类似于长辈的成份.

离开了三妈家,泪水一直模糊着我的眼,一个经典的爱情故事轰然倒塌了……

在大街上,我让风吹干了我的眼泪,尽量使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为什么呀,爸?为什么你那么滥情那么贪婪?独享我妈的爱情还嫌不够?

怪不得我爸说向昕变心时总是那么肯定，原来他以他自己的心态，以他一个男人的心态去分析的，爸爸，你是怎么迈出这一步的呀？你那时一点也没想过我妈妈吗？什么样的女人能让你抛开我妈呢？看你现在的穿着打扮真的有点不伦不类的，那个金戒指非担没有增添你的身价，反倒是添了几分俗气，她充其量也就是那么个眼光的女人！

爸爸，你这么做的时候，你把我们当成了傻子，我们也真就是傻子，不是我妈对你的怀疑，我们有时都觉得我妈是在没事找事无事生非，可是现在看来，只有我妈才是最了解你的，只有她才觉出了你的异样，你怎么能对得起那么爱你的我妈呢？

人生如果没有一点约束，没有一点自制力，只是随心所欲肆意妄为，那么没有几个家庭会维持得下去，因为喜新厌旧是人的本性，也许不只是男人，还有女人。

可是婚姻需要的不仅是爱情，还有道德，良心和慈悲。

可是这种情况下,我能决不再搭理我爸,决不再看他一眼吗？在我妈那里我怎么解释？话看来是真的不能说绝了.

我悄悄地捅了捅小锦,耳后不知天鼓响的小锦并不解我意,我又使劲掐了她一下,她才迟钝着跟我走了出来.

“小锦,你知道吗？妈的怀疑是对的,爸在外面真的有一个女人.”

“别开玩笑了,谁说的？这绝对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二姑说完我还不信,我去问大姑夫,大姑夫也说有,并且小姑大大二大三大们全都知道,说白了就是陈家的人上上下下全都知道,就我们不知道.”

“我还是不能相信,净瞎扯,爸和妈,中间会还有一个人？我就是不能信.”

“不信拉倒,谁还会和我们玩怎么的？咱们姑姑大爷们都很生气,都向着妈,阻止爸,可是他不听.”

我有点急了.

小锦不吭声了,可还是不愿意接受这件事.

我索性不理她了,愿信不信吧!后屋的水在哗哗的流着,我妈还在那里放水冲下水道的味儿,二姑已经离开了.我赶紧往桶里舀水准备涮拖布,也借此掩饰我失常的表情.

看见我好半天没影了,我妈怨怪道;

“你二姑和你说什么了,还神秘兮兮的,这家里,下水道堵了,地脏的都没处放脚了,弄得乱糟糟的,也不知道帮着收拾收拾,你妈一个早上也没得闲,别看没干什么主要的活,可是这零七八碎的帮着捡捡,也给你省不少劲呢!”

“我二姑也没说什么,就说了几句我大姑周年那天上山的事情.”

“你二姑可是老了,这点事还要单独和你说.”

为什么在我爸这件事上,我们陈家的人都认为我妈傻呢?也就是因为我妈这样的单纯.

我妈就这样轻信了,我曾经一度很为难的解释,一个字也没有再多问.

我爸是一个多么勤劳的爸爸!每天早晨,他早早的起来,给我们大锅烧上柴禾,往往我们起来时,我爸就出去了.炕是热的,可火已经熄灭了.多少次对他说;

“爸,不用你给我们点火,你点的太早了,凉得也快,我们起来时自己弄,赶趟.”

可是急性子的我爸,闲不住的我爸,惯性使然,依旧会每天给我们烧上炕.

多少年形成的习惯,正月里,我姥姥家的人,学校里的人,差不多天天有人吃饭,只要是超过一桌,早晨,我爸就会早早的做着准备工作,化海货,泡蜇皮,切白菜,淋蛋皮,煮粉丝……

即使我已经能应付得游刃有余,我爸能做的,他还是不声不响地就做完了,然后一天下来,他才能够心安理得的打麻将.

这么一个在生活细节上,都为我们考虑的这么周到的爸爸,怎么就会无所顾忌的外遇呢?

怪不得现在正月份,学校里的人,在我们家吃饭的日子没有往年多,原来我爸有时借故说有事要去阳杨,是上她那里去,而我爸不着家,他们又哪里会来呢?也许这些人也都知道了我爸的外遇了吧?

你说我爸这样,家里家外的,影响是多么的不好!

他那么一个要面子的人,做这些不堪的事情时,把脸放哪里去了?

我爸他把对我妈的爱,对我们全家人的爱,在不知不觉中,竟然分给了和我们毫不相干的人,还乐此不疲,屡劝不止.

如果能把我爸的事情消灭在萌芽状态,我姑姑大大们是绝对不会告诉我们的,是他们阻止不了才告诉我们,可是,我们能不能在我妈知道前,把它掐灭掉呢?

大同小异的饭菜,我平时做得轻车熟路,可是今天,一点也没有兴奋点,只是机械的做着,好歹丸子多,我干脆捡了四样上去,凑了个数.

我觉得出,吃饭时,我爸有意无意地偷窥着我的表情,他肯定看出来了我的异样,我也故意让他觉出我的冷淡.

从来也没给父母施过压,而现在,我特意这样给我爸施压.

爸,我们已经知道了,爸,你就别再和我们兜圈子装来装去了,赶紧回头吧!

后来小锦亲自跑了一趟三妈家,才终于肯相信这件事,可还不时地半信半疑.

看看蒙在鼓里的妈妈,我们的心就特别特别的难受,妈太善良太可怜了!我和小锦在正月的风里相对着落了泪……

我爸我妈一直笑话别人哪个作风不正经的,曾经特别笑话一个我们都熟悉的司机,是怎样的滥情花心,简直没有底线的让人怎么恶心!

如今,这样的事情就发生在了我爸身上,我还值得庆幸吗?我爸在外面倒不是滥情,他是独对那一个女人好?

我和小锦的心只觉得堵得慌,想和爸爸直接谈,可就是找不着机会.

这才知道,原来我们和爸爸之间交流,特别是单独交流是多么的困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