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经历多少次不小心才能真正小心？——如果说爱一个人

老人走了之后，我有些力不从心。我没有家人已经成为老人的，倘若有，我也不知道他们现在什么模样了。有一种想要回到过去的冲动，但是我知道我做不到。

连蓝狩都不会给我机会这样做，我又怎么可能回的去。也不知道我的父母现在怎么样了，想起来，还是一片可怕的空白。就算是仇恨也好，有点记忆才没白活，像我现在这样，记忆里面从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人是蓝狩那一刻开始就有了记忆，那么在看到他之前的回忆都去了哪里。

遇到了妖王，去到了海里又如何，从海里回来又被送到那个世界经历一次情劫，现在的我已经是满目疮痍。

我抱着猫魂，抚摸着猫魂毛茸茸的毛，想跟它说说话，可是它不会说话。它趴在我的怀里，睡得那么沉，就好像谁都不会吵醒它一样，让我有些孤独。多想吵醒它，可我又舍不得。

后来，?我也陪着猫睡着了。吵醒我的，是一个小男孩，他在抓着我的小腿玩。他很小，看起来也只有十岁的样子，我拿开他抓着我的小手，才发现他的手冰冷犹如雪花，又如花瓣般娇嫩。

忍不住放开了他，我抱着猫魂退后了两步。

“我是来找店长姐姐玩的，因为我死了，我跟他们说话，他们都不理我，还对着我的照片哭，叫我不要离开他们，可是我没离开啊。听说鲸骨姐姐还可以看到我。”

我瞪大了眼看着他，再扭过头看了看风铃，刚才铃声响起来了吗，我怎么没听见？

“你怎么也不理我啊，你也看不见我吗？”小男孩一副失落的样子说着，沮丧地坐在地上。我看到他的头上还在流着血，但是那血并没有掉到地上，而且血离开了脸颊就凭空消失了，然后头破的地方又继续在流血，循环永久。

他是鬼。

为什么他要到我这里，是因为太孤独了吗？是孤独到最后也只能到我的身边来寻找存在感？

男孩幽幽地自言自语说：“是有个老头子刚从你这里走出去，我听到他说猫魂屋这是个好地方，一个能够看到一切的女孩是店主。我以为是你啊，以为他说的都是事实，没想到还是骗人的嘛。我好讨厌那辆公车，我不过就是靠近了公车的边边，谁也没有教我不能走到公车的司机看不见的位置去啊，再说了，我怎么知道靠近公车附近就是他看不见的地方啊，谁也没说......然后就发生悲剧了。他们说是什么意外交通事故。我也回家了，可是他们都不理我啊。”

“看到他们还是吃饭睡觉，哈哈大笑地过日子，都在无视我，我好孤独啊。”

我看到他说着还流眼泪了，因为脸上都是血再加上泪水更加诡异了，我只好安慰他：“没事的，你只要去投胎了。他们都能再次看到你了。”若不是我习惯了面对血腥甚至可怕的事实，我可能也会被他吓到。

“投胎？就像是电视里面那样失去生前的记忆吗？什么生前的记忆，难道我死了吗？不对啊，我现在还能看到，还能听见，还能有想法，我怎么就死了呢？”小男孩哭得更伤心了，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既然这种事实已经不能避免了，我必须要告诉他事实：“是的，你已经成为鬼了，你只要接受你死了的事实，你就会到阴间投胎去了。”

我没有告诉他，其实不投胎也可以活下来，那就是变成妖怪。这条路，还是不要让他知道，毕竟少一个妖怪，就多一个人投胎。我走了这条路，未必要看着他走在我走过的路上，其实如果让我重新选择，我觉得还是不要当妖怪，太孤单了，比人还要孤单。

眼睁睁看着其他人死去，而自己还活着的，被世界抛弃的感觉，就是妖怪记忆中重复一遍又一遍的痛苦。

“我不信！鲸骨姐姐你骗人！我才十岁，我爸爸是好厉害的英雄，他一句话就能改变全世界，我妈妈也是个很棒的人，她每天都煮了不一样的美味餐点给我吃，我好喜欢她的。他们都说我以后会挣很多钱养他们，可是你怎么可以说我现在就死了呢？他们对着我的照片哭，我知道他们是在想念我，但是他们看不见我，听不见我说的话，我怎么就死了呢......”小男孩不相信我也没办法，我只不过是把事实告诉他，但是小孩子都是很喜欢把世界当做是他想象中的那个样子，而刻意忽略了世界的真实模样。

好听点说，那就是‘天真烂漫’，无忧无虑。

当小孩子发现他所处的世界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美好，也没有她们看到的那么真实可靠的时候，她们就该长大了。而我其实也是个老人，经历太多但是看起来很小的妖怪。

所以我不说话。

如果连他自己都不想接受这个事实，无论是谁说了什么，无论他听了什么，仍然不会改变他的想法，也只能维持在那个单薄无力的认知上。

我抱着猫魂，只是在想下一个顾客什么时候才能来到，下一个顾客又会是什么模样，因为眼里已经没了这个男孩的存在。他才歇息底里地朝着我怒吼：“你这是什么鲸骨姐姐啊，你太烂了，糟糕透了！你说我没死不可以吗？骗我一辈子不可以吗？我只不过是想要跟爸爸妈妈过上以前的生活，这样有错吗？我又没有伤害其他人，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

因为你到了不该到了的地方，已经回不去了。

如果你想要的是谎言，我可以给你，但是你这样也不会回的了你想要的生活，人这一辈子也就那么短，你已经到达活着的极限，就回不去了。

至于我糟糕不糟糕，在你嘴里你可以随便说，但是我可以不回答，因为你的嘴在你的身上，我的嘴也在我的身上，我如果继续跟一个已经在哭喊着回去已经回不去的孩子为了计较他童言无忌的几句与事实不符的话而纠缠不休，我也会很累的。我的时间要花在我觉得值得的事情上，而不是说一些没有意义的话浪费时间。

谁说具有永生的能力就可以随意挥霍宝贵的时间，我也不知道哪天会忽然消失掉，毕竟我不是神，看不透世间万物的改变。

听到了他的话，我也没有回答他，只是在肚子里默默回应着。而他当然也听不见。

他骂累了就安静下来了，就算是很愤怒的疯子抓着一个人不停歇的骂也是想要有对骂的兴致才能骂得下去，一个人骂下去就像是自导自演一般地最后孤独落幕淡出视线而结束。维持世界规则的事情是由神来做，而我只是守护猫魂屋里的猫魂我的守护者鲸骨，我没有那么大的权限，也没有那么厉害的实力。

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情，不该做的我一件都不想花时间去做。

终于我现在已经成为像是象孤一半那么冷淡的妖怪了，难道说，每个妖怪都是不同的性格，但是还是会因为经历太多最后都同化成为差不多的冷漠模样吗？

我想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魔物总是要找更多刚化成妖的妖怪玩，那是因为每个刚成为妖怪的模样都不一样，可惜到了最后都变得差不多。再也没有独一无二这四个字。

“鲸骨姐姐啊，你陪我说说话吧，我不会再骂你了。”小男孩小声地嗫嚅着说。

我就知道每个气势傲然的人到了不得已的情况下也是要低头和低声下气，这是人之常态。既然他也歇着了，如果我还抓着他不放，像是之前他骂我一样骂回去，那么我就是人了，只不过是个普通人所以被打一巴掌就想要还一巴掌，可他是鬼，而我是妖怪。他骂的妖怪若是心狠手辣，他现在就该死在妖怪手里了，我虽然现在变得冷漠了一点，可也还不至于那么狠，只是随便说了一句话。

“要么就去投胎，要么就是当妖怪。”我还是说了妖，谁让他的本性跟妖太像，若是他能当妖，恐怕也不会这么痛苦。看他的样子就不像是渴望忘记过去重新投胎的人，一个舍不得忘记过去的人，必定是重情的，那么重情的人成为妖怪，是必然的，就像是口渴了就想要喝水一样自然。

即便我现在不说，看他那性格，等他兜兜转转一些日子也还是会选择当妖怪。

我只能给他一个忠告：“如果可以不要成为妖怪，那么就千万不要放弃投胎的机会。”这是一条比投胎成人的路还要坎坷的路，不管到后来怎么想的，到后来有多疲惫到想要重新开始，也是一去不复返了。

小男孩很好奇地问了我一句：“投胎和化成妖怪有什么区别吗？不都是活着？”

活着。

我坐在地上，抚摸着怀里睡懒觉的猫魂，声音就像是被加上密码的锁一样令人难以理解：“如果不同的人活着都一样，那为什么还要有死这个规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