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眼中的血色越来越浓，身上的杀戮气息越来越重，就算是一手造成此幕的无行也有些微惊。

这个少年心中的杀意……还真是浓郁。

杀吧，你越是沉溺于杀戮，你便越受我的控制！

他很期待见到这样的林枫对苏赤或者苏橙出手的场景。

林枫捂住脑袋，一幕幕往事在像是播放电影一样，在脑中回放。

王牧……曹德……郑权……吴起……东游……一个个故人的面容一一浮现，他豁然抬头，眼中满是血色。

无忧露出满意的微笑，任你天资纵横，最后还不是沦为我的杀戮机器么？

“去攻击那个女子。”无忧指着正在和两名堕落天使族女子争斗的苏橙，平淡的话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为何不是苏赤？苏赤被困在牢笼之中，并不方便成为目标。

林枫看向无忧手指的方向，眼中只有杀戮。

那个女子似乎有些眼熟……他脑中浮现出这样的念头。

旋即，更多的杀戮欲望却令他无暇思考这么多，他发出一声低吼，向苏橙扑去。

苏橙以一敌二不落下风，甚至略微占优。忽然之间，她看见一道熟悉身影向自己掠来。

林枫。

苏橙来不及思考林枫为什么突兀出现在这个地方，难道他解决了对手？

她忽然看见了林枫的眼睛，一片血红，似乎要将她的心神全数吞噬！

不！这不是林枫！

这个念头刚从她的脑中冒出来，她手中的长剑便挣脱两名敌人的束缚，斩向林枫。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方才的战斗让她无暇关注其他战场，但是她知道，此时出剑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她出剑了，这样精准的判断，无愧于浣花剑派真传！

但林枫不管不问，仍有长剑斩向他的脖颈，他手中的归云剑已经血红一片，泛着妖异的红光。归云剑斩向苏赤的右肩，剑未到，惊天杀意已至，刺得苏橙皮肤生疼。

苏橙知道，林枫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可怕的变化，但现在，若她回剑防御的话，已经来不及。

她只有期盼林枫能够察觉到危险，主动避开自己的长剑，如此，两人便能相安无事。

冷，林枫忽然感觉的一股凉意。为什么会冷？他忽然冒出这个奇怪的想法。难道是那一柄斩向自己脖颈的长剑？

他来不及思考这些，双眼重新被血红覆盖。

他竟然无视那斩向自己脖颈的一剑，血红的归云剑向苏橙右肩狠狠斩下。

苏橙看着双目血红的林枫，一时有些失神。

这个少年不应该是这样，他应该是明亮的，应该是带着笑意的，应该是值得信赖的，而不是现在这样的疯狂的模样。

苏橙收回了斩向林枫脖颈的长剑，但林枫并没有收回他的剑。

血红的归云剑斩在苏橙的右肩之上，深深陷入其中，鲜血迸射，无尽的杀意在伤口中肆虐，破坏着苏橙的生机。

苏橙没有看向那完全陷入自己右肩的一剑，而是看着那个双目血红的少年。

她忽然想到了很多。

她想到了浣河河畔的鲜花，想到了浣花剑派的和风，想到了剑派之中的师长。

她还想到了初次见到这个少年的场景。她一脚踹开院门，这个青衫少年

正盘腿而坐，略有惊讶地望着她。

她想到了在楚郡之中，她自告奋勇，前往唐府保护他的安全。

她想到了那个光滑如镜的山洞，想到了那令她脸红心跳的三拜天地。

她最后想到的，是一片枫叶。一座山上铺满了枫叶，枫叶如火，而她轻踏在枫叶之上，叶子发出轻微的声响。

她忽然流泪了，她不知道为什么流泪，但她知道，一定不是因为悲伤，因为此刻，她的心中一片安宁。

她忽然想到，这么大以来，自己做过的荒唐事不少，有些多事情时候想起来啼笑皆非，有许多事情令她懊悔不已。但唯独有一件事，她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

嗯，如果没有那件事，自己的一生未免也太无聊了一些吧。

至于是哪件事，苏橙不会告诉任何人。

林枫忽然感觉到一股凉意，比刚才更加刺骨的凉意。

好冷，是什么东西？

他下意识抚摸自己的脸庞。

一片湿润。

这是什么？他的思维有些滞涩，一时有些茫然。

他将手缓缓放到舌尖，咸的。

这……这是眼泪？

他明白了过来，这原来是眼泪。

怎么会有眼泪呢？他不明白。

于是他抬头，看见了一双眼睛。

一双如春水一般平静的眼睛。

苏橙，你怎么哭了。他想要开口问她，但喉咙蠕动，却发不出丝毫声音。

苏橙忽然笑了，她的笑像是风中的残絮一般，似乎下一个便会消散在风中。

林枫忽然有了一股心痛的感觉。很痛，痛到他无法呼吸。

“你长得好像一片枫叶。”

苏橙的身子缓缓坠落，林枫下意识抱住苏橙，但入手一片滑腻。

血，鲜血，数之不尽的鲜血。

他这才发现，苏橙的肩上深深嵌着一柄长剑。

剑长三尺，血色浓郁。

长剑之上的血色逐渐消散，最终露出它的本来面目。

归云剑。

归云剑？林枫的面色忽然惨白。

一道闪电从他脑中闪过！他忽然想起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是他，是他将归云剑斩在了苏橙肩上！

他的身体在不住地颤抖着，虽然苏橙没有死亡，但体内的杀气在破坏着她的生机。

是他伤了苏橙，甚至是他……杀了苏橙！

无行噙着一抹微笑，淡然地看着林枫，他觉得这一幕有趣极了。

嗯，天底下还有什么事情比相互看重的人自相残杀更加有趣的呢？

一道浩瀚的波动传出，一柄十丈巨剑出现在空中。

苏赤脱困！

而拦住她的离途如一条蚯蚓一般，蜷缩在地上，身上满是剑伤，不知断了多少根骨头。

但他终究拦住了苏赤。

苏赤看着抱住苏橙的林枫，微微发愣。

她没有看见发生了什么，但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

那已经暗淡的十丈长剑忽然绽放出无量光！光华冲破云霄，长剑斩出，如天罚临尘一般，众生颤抖！

所有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这夺取了天地光华的一剑。

这是怎样的一剑？没有人能够用语言来形容。

他们只是知道，似乎在面对另一个苏非烟。

面对这样一剑，没有人有信心抵挡，就算无行身为年轻一代最强者之一，也没有信心挡下这一剑。

他能做的，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巨剑越来越近，他甚至感觉自己的身体快要解体了一般。

“天人合一。”无形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天底下所有人都猜测，这一代第一个达到天人合一境界的必定是余江。因为他是莫愁第二，是千年不出的天才！

或有其他人有不一样的意见，但没有人相信，会是苏赤。

但今日，苏橙硬生生突破到了天人合一境界！这一境界，无数修者梦寐以求，无数修者终其一生都在追求。

但苏赤，就这般突破了。

无行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感慨和淡淡的钦佩。

苏赤，天下人都忽略了你的存在，但你却给了所有人一个惊喜。

虽然这个惊喜对他而言并不是多么美妙。

同为九重天巅峰的他，对天人合一的困难再清楚不过，所以他才会感慨，才会钦佩。

你是真正的天才！

他为什么不担心那已经落在他头顶的巨剑呢？

因为有人不会让他死，他死了，很多事情会变得麻烦。

天际飘来一朵金莲，金莲之上绽放着柔和的金光，金光涤荡心灵，让人心中一片祥和。

金莲看起来轻飘飘的，速度不快，但下一刻，已经出现在巨剑之下。

金莲挡住了巨剑！

这一幕令所有人目瞪口呆！

没有人想到，这一剑竟然会被挡住，更没有人想到这一剑竟然会被如此轻松地挡住。

至少在众人眼中，金莲轻飘飘地悬浮在巨剑身前，便将之挡住了。

但明显，场中有一个人想到了。

无行。

他的神色从始至终都没有丝毫惊讶，他早已经知道会有人帮他挡住这可怕的一剑！

是谁出手帮助他？又是谁有这样的能力帮助他？

进入天人合一境界的苏赤，不顾伤及本源，斩出破九霄，竟然还能够有人能挡住？！

一道身影从远处走来，一个身穿白色长衫的男子脚踏虚空，缓缓行来。

所有人的目光被他吸引，想要知道，究竟是谁，有那样强横的能力。

白衫男子的速度并不快，他没走一步便咳嗽一下，他不得不用右手之上的丝绢擦拭嘴角。

而丝绢之上，满是鲜血。

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在注视这名踏空而来的男子，至少场中有两人没有这样做。

一男，一女。

林枫和苏橙。

苏橙陷入昏迷，自然没有法子注视别人。而林枫从始至终都在注视着怀中的苏橙。

苏赤斩出惊天一剑的时候，他没有抬头；白衫来自来临的时候，他仍旧没有抬头。

他的眼睛没有离开过苏橙。

苏橙，不要死。

不要死。

一定不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