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明眼前的黑影逐渐清晰起来。
那黑影竟然如同实质一般,漆黑如墨,似乎可以吞噬掉世间的一切。
黑影传来的吸力越来越强,史明发觉时已经无法摆脱那黑影强大的吸力。
“完了!”史明感觉自己身子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拉扯一般,一如小时候被河里的漩涡吸扯住。
整个人的速度越来越快,连同周围浓厚的雾气一起被吸入了黑影之中。
史明再度清醒时,竟然发现自己躺在铁铺的床上。
“这里是……”史明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三叔!三叔!”史明将身上的衣服一把扯掉,正要冲出屋子。
“跑啥呢。”三叔掀开门帘,一把按住了史明的脑袋,“你看看脑门的汗,快回去。”
“三叔……”史明钻在三叔的怀里,低声抽噎了起来,“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你烧糊涂了吧。”三叔将史明一把抱起,“回床上好好躺着。”
……
“哥,你怎么不说话呀?”一个少女笑颜如花,“你怎么哭了呀?”
老头已然变成了年少时的模样,看着眼前的女孩,不禁流下两行清泪。
“玉儿,你还记得我昨天在麦田里说过的话吗?”少年哽咽道。
被称作玉儿的女孩轻轻的抱住少年,“当然了,以后我们每天傍晚都去麦田里散步吧。”
女孩眯着眼睛看着少年,“冷哥哥,你说过你要娶我的,你可不能丢下我一个人跑了。”
“不会的。”少年轻轻的说着,搂在女孩身上的双手蓦然逸散出青色的元气。
“啊!”女孩突然凄然的惨叫起来,“冷哥哥你干什么!”
“我们来生再见。”少年面露笑意,轻声嘀喃,“那天在麦田里分别后,你就被妖兽吃掉了。”
“吃掉了……”少年跪在地上哽咽起来,“我好恨我自己那时候什么都不会,不能够救你……”
那女孩呆呆的望着少年,身子慢慢的化作虚无。
男孩跪地不起,眼前一黑,昏厥了过去。
再醒来时,男孩已然变成了男人,脸上沾满了泪水。
“孩子保不住了。”稳婆面露愁容,叹息一声后又回到了破旧的屋子里。
那男人脸色一怔,拖沓着走进了屋子。
“我对不起你,孩子没了……”躺在床上的女人掩面哭了起来。
那孩子被放在一块干净的布上,脸色紫青,早已没了呼吸。
“哎呀,造孽呀,怎么血崩了!”趴在床边的稳婆双手沾满鲜血,拿着布条不停的塞着。
女人的脸色越来越差,看着男人露出一丝苦笑,“好好活着……”
稳婆干嚎一声,那女人已然失去了声息。
男人呆呆的站在床前,嘴唇不停的抖动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都是这命害的!”稳婆突然站起来嘟囔道,“你婆娘的命就是贱,把好端端的孩子和自己都克死了!”
男人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泪水滴落在地上,溅起微微尘土。
“上次我仓皇跑掉,没来得及给你们娘俩送别。”男人哽咽道:“这次就让我补上吧。”
稳婆手伸到男人面前,“拿钱啊穷鬼,怎么娘俩没了想赖在我头上啊?”
男人缓缓起身。冷漠的看着稳婆.
“你想干嘛,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动我是要遭受牢狱之灾的!”稳婆向后退了几步。
“上一次我把你杀了,酿成大祸,没有见到母子俩最后一眼,对不起。”男人眼里噙着泪光,“你走吧,钱我会给你的。”
稳婆急忙走到门口,“你可别忘了啊!”
男人跪在床上的女人面前,紧紧的握着女人的手,失声痛哭起来。
那女人竟化作虚影一般,和周围的一切消失不见。
“兄弟,顶住啊!咱们就靠你撑着了,兄弟们就属你境界高,先让兄弟们撤退!”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看着三十多岁的冷叔,“这群该死的畜生,怎么知道我们的行踪的!”
老头在虚空中看着在寨子里拼命抵抗的众人,还有那个年轻的自己,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眼角滑落几滴泪水,顺着干枯的脸庞缓缓流下。
大门上弥漫着青色元气,三十左右的冷叔和那个胡子拉碴的大汉拼命的催动着元气,外面的士兵们疯狂的撞击着大门。
胡子拉碴的男人满脸通红,面目狰狞的催动着体内不多的元气,“只要兄弟们从后山撤退,咱们俩就跑。哥哥我给你断后。若是我有个什么,你就扛起咱们的大旗,带着兄弟们继续快活下去。”
“这怕是不行啊。”二人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一个人影,“你的兄弟们都落到我手里了。”
胡子拉碴的大汉赶忙看向身后,那军官打扮的男人冷笑着看向他。
“崽种!”胡子拉碴的大汉嘶吼一声,恶狠狠的看向那军官。
“行了,不用演了。”军官取出腰间的利刃,玩弄起来。
三十多岁的冷叔陡然收起了元气。
大门的力量瞬间失去相抗衡的力量,轰然一声,木板碎片四处飞溅,胡子拉碴的大汉躲闪不及,被轰飞在不远处。
大汉赶忙起身,手中元气凝聚,看向那军官。
“我说了,你这一切都是徒劳的。”军官笑道。
“狗崽种,你可能没听说过爷爷我的名号吧,爷爷我是这片山头最大的山贼,要知道你的前辈不知道有多少死在我的手中。”大汉淬了一口唾沫,“老二,咱俩一起,闹死他。”
冷叔闻言手中元气疯狂凝聚,“破!”
蕴含着疯狂波动的元气瞬间冲了出去,径直砸在大汉的后背之上。
那大汉以为大门失手只是元气不足的原因,根本没有防备身后亲同手足般的兄弟。
大汉被轰飞在地,口中鲜血狂吐不止。
“弟弟,你干什么……”大汉不可思议的看着冷叔。
“人啊,哪有什么兄弟义气,不过是利益罢了。”军官走到大汉身前,“你弟弟之前杀了一个接生婆,有命案在身。我承诺过,如果帮我们剿灭了你们,就豁免他的罪状。”
“你现在是自由身了,天下这么大,你哪里都可以去得,不用再潜身缩首,苟图衣食了。”军官看向冷叔。
冷叔微微欠身,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寨子。
“你个崽种!你为了自己就背叛兄弟们!你不得好死!”大汉破口大骂,“当年救了你!你不仅不知道感恩兄弟们,反过头来将兄弟们全部置之死地!崽种!”
“好了好了,人都是为自己而活,你遇上这样的兄弟,只能算你自己倒霉。”军官笑道,“来人,将这凶犯带回去!”
大汉手中元气凝聚,一抹寒光掠过,大汉的手被齐齐斩断。
“啊!”大汉看着手腕涌出的鲜血,心中满是绝望与不甘之情。
军官手中红芒退散,“抓你这样会元气的山贼,可真是难比登天啊,好在有人肯帮我。你们去把那个人抓回来,一个也别想跑。”
军官蹲在大汉身前,“我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背叛兄弟的人了,你呢?”
大汉面目狰狞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在虚空中的冷叔看到这一幕,肝胆俱裂,脸上不知何时多出两道泪痕。
一股神秘的力量将虚空中的冷叔吞没。
冷叔再度清醒时,身体已然变成三十多岁的模样。
“请留步!”身后突然传来几声喊叫。
“请留步!”几名士兵赶忙跑来,“大人还有要事要与您商议,请您回去一下。”
冷叔冷漠的看着士兵,手中寒光一闪而过,几个人头骨碌碌的掉在了地上。
“冷兄,今晚县里的大人要来宴功,你身为最重要的功臣,我希望你能够和我等一同回去,说不定还能谋个一官半职,以后你我二人说不定还能再度合作。”军官踩在大汉的脸上说道。
冷叔看着大汉的脸庞,心中满是悲戚。
“自从我负了你之后,我没有一天睡过好觉,每天一闭眼就是你和兄弟们的模样。我这辈子犯过的错太多,这辈子是要下地狱了。我从来没能想到还会再经历一次这样的事情,若非我知道这是幻术,我定然会沉沦在痛苦中死去。”冷叔跪在地上,向大汉磕了九个头。
冷叔再度站起来时,浑身的元气汹涌波动,温度逐渐升高,最终轰然爆发。
周围的一切都变作了虚无,冷叔的意识渐渐清醒起来。
眼前黑魆魆一片,看不真切,前方有一个身影盘坐在原地。
冷叔看到不远处躺着一个小孩,双目紧闭,手中元气波动,正想将那小孩杀掉。
前方不知有什么东西闪烁了一下光芒。
冷叔缓缓地收回了元气,走到了那身影面前。
那身影是一具骷髅,身上的衣服已然腐朽,勉勉强强的挂在骨架之上。
骷髅双手前交叉,手心向上,托举着一团明灭不定的青色元气。
“若非我心志坚定,定然会死在幻术之中。”冷叔声音有些颤抖,“这就是安家老祖的传承……”
冷叔的手缓缓地伸向了那团青色元气。
一股水乳相交融般的感觉传到冷叔身上,让冷叔的灵魂陷入到一种暖洋洋的感觉之中。
那股暖意越来越强,冷叔发觉有些不对劲,但抽手已然来不及。
冷叔身上的元气熊熊燃烧起来,整个人瞬间化作黑色的灰烬,飘落在地上。
不远处的史明依旧双目紧闭,沉沦在幻术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