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几千里以外的地方赶来,只为听你唱一首歌,看见你大笑着不知忧愁的样子,我才感觉到真的快乐,我对你的感情是最干净的纠葛,只想安静的在你身旁。你走进我心里最荒凉的地方,还在那里开出一朵花。”
宋森云爷爷面前站着是与王小七有过擦肩之缘的黑袍人,黑袍是个女人,至少……听声音是如此。她的黑袍底下从她开口说话的那一刻起,便没有什么神秘可言,尽管她的声音较为沧桑,似乎经历过沧海桑田、岁月变迁,然而在一个男人面前,亦或者在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面前,她终是无用的、软弱的。
左大海跟宋森云看不见黑袍,他们只能看见一个佝偻老人,其实老人算不得佝偻,大概因为年纪渐大,从而习惯了罢了。他们离他很近,然而又有那么一刻却又感觉很远,就像活人跟死人那么远。
宋祥的眼睛很亮,就像夜光中那颗最亮的星星,他看了黑袍人许久,方才开口说道:“我这残破的余生,就像一个荒芜的花园,早已开不出一朵鲜艳的花。”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这个大山早已被死气充斥,除了雨声、呼吸、再加上偶尔的说话声,整个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棺材。
“你那年盗墓,盗走的不止是墓中的财宝,还有我那颗不曾跳动的心。”黑袍人说道:“其实哪怕你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就那么一点点,我也会有勇气去争取。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去分辨,生怕我以为的表示,也只是自己的自作多情,可是尽管如此……我还是自作多情了。”
“其实你应该知道,那年我走到时候,只是带走了财宝,心……我早就还给你了。”宋祥说道。
“你应该知道我们的交易,使用哪个法子为你续命的三年后,我就会来找你,到时候,要么你跟我走,要么……你把自己的灵魂给我。”黑袍人说道。
顿了顿,黑袍人又道:“我这么做也是为你好,我交给你的法子虽然能够帮你续命,但你死后下达地府,所受的惩罚也必将增加百倍,你只不过区区凡人,怎么受得了我们仙人都受不了的刑罚?你跟我走,与我长眠墓中,不再理会凡尘之事,如何?”
宋祥脸上微微一笑,回黑袍人:“不了,多谢你不远千里来看我,但是我家那女人已经烧好了饭菜等我,我得回家吃饭。你……还是走吧”
黑袍人摇头,说道:“早些年交易的时候我们就说好了,到时候你不跟我走,我则带走你的灵魂。我给你时间准备后事,准备好了,到这里来找我。”
话音刚落,宋祥面前的黑袍人便朝着愈发茂盛的树木丛林中走去,她就像一个人的影子,越走越淡,越走越淡,最后终于从我们的视线中脱离而去。
这时宋祥才冲王小七、老九、左大海点点头,打了声招呼,然后目光落在宋森云身上,一脸关切地问道:“云森,你媳妇没大事吧?”
“没,你怎么在这?”宋森云摇了摇头,反问道。
“哦!刚才来了一位朋友,跟她聊了几句。”宋祥答道。
假使灵者最要好的朋友是鬼,那么宋祥?他是否也是一样,王小七与宋祥相处的几天里,发现他大多不爱说话,即便开口,也总是一些琐事,从未跟某个人有哪些关联。
要知道人大多都是群居动物,即便再如何隐与深山的隐士,在和另一个人交谈起来,总会习惯性的提到一个人名,哪怕这个人名带有残酷回忆……
然而隐士都况且如此,可偏偏宋祥……他却没有,他生活在一个人世,却未曾念叨一个人名。用一句流行的话说:“这不科学!”
“我有话要问你。”宋森云和宋祥四目对视。
宋祥移开了他的目光,自顾的先行一步离开,说道:“我也要话要告诉你,边走边说吧!”
来到山下,没有坐车,而是将这极其耀眼的铁东西停在山下,只因宋祥说,自己活不了多久,趁着能走,多看看人间风光。
“有什么想问的,你就问吧!”宋祥一脸淡然说道。
“你先说吧,等会我再问。”宋森云依旧看着前方。
宋祥脸上一笑,说道:“那好,我先说。森云,你记不得己爷爷我以前给你讲过的故事?其实那也算不得故事,那墓是我自己下的,也是我自己盗的。我十二岁跟着我父亲下墓,十四岁已经能够单干,四十二那年,因为在墓中遇见了一位道人,开始了金盆洗手。这其中的三十年里,我不敢断言自己盗墓无数,却可大言不惭的说上一句,我这些年在墓中遇见的奇异事件,就算是十个盗墓人绑在一块也没有我多。”
“十八岁那年,我在墓中遇见了一个女人,女人不是鬼,也不是所谓的‘粽子’,她是一个人,至少……我是这么认为,她很美,比你奶奶美,我们相处了一段时间,在那段时间里,因为无聊,我开始给她讲故事,故事有《水浒》、《西游》、《三国》,那会我讲到诸葛亮向天借命时,她笑了,她告诉我,她有一种法子,就算不用七星灯也能借命……”
“可小时候你也告诉过我,那法子有违天理。”宋森云打断了这个故事。
“是啊!法子中提到了骨头,人的骨头!”宋祥长长的叹了口气。
宋森云吼道:“但你还是做了!”
宋森云声音很大,盖过了雨声,然而吼完这一嗓子的他激烈的喘着粗气,仿佛刚才那一下用尽了全身力气。
王小七和老九、左大海三个人默默的看着、默默的听着,很默契的谁都没有打断他们爷孙俩。
脚下的路还在走,既然这样,嘴边的话又怎么能够停?
“其实你奶奶也应该知道了,她知道我以前只喝酒,不抽烟,可是进年我却开始抽了,虽然抽的不厉害。”宋祥说道。
“为什么要抽烟?”宋森云问道。
宋祥脸上露出苦笑,说道:“其实以前我倒没有像现在这样珍惜自己的生命,毕竟人到五十古来稀,我活了这么久,已经是赚到了,可是……我还想亲眼看看你的儿子,自从林天走后,我一直都不敢怎么睡着,深怕万一哪天自己睡过去了,就再也没机会看见你儿子出生。前几年夏天我在外头乘凉,发现凉席很挤,总感觉有人和我抢位置,日子久了,这才晓得自己的年头到了,可我又不甘心就这么走……”
“少抽点烟吧,晓林也快生了。”宋森云小声说道。
宋祥犹豫了一会,又把从上衣口袋掏出的烟放了回去,说道:“我走以后,有机会多来这里看看你奶奶,也别把她带去城里,她这个人,在乡下住惯了,住不惯城里,到时候笨手笨脚,又会讨人嫌。”
路还没走完,话已经讲完了。路上我们一直沉默,一直沉默,沉默的就像是个哑巴。几人来到那间老屋子,老屋子的女主人给几人煮了面条,五张凳子,五个男人,各自手里拿着碗,低头吃面。
那天晚上,黑袍人来到老屋子的门口,她起初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后来时间久了,她才问道:“那女人年轻的时候怎么样?”
被黑袍人问话时,王小七微微一愣,他原以为黑袍人是专门来这找宋祥,随后回过神来,立马回答道:“她年轻的时候没你漂亮。”
“他说的?”
“他说的!”
黑袍人发出冷笑,说道:“可他还是情愿陪在那个女人身边,即便……她没我漂亮!”
时间是个可怕的东西,随着它的流逝,总有一些真相被永远掩盖,也总有一些真相慢慢被揭开。有时,不经意间,一些真相就来到你身边……
黑袍人来这似乎是专门为这间屋子的女主而来,等到她走进厨房,便转身离去,孤独的跟黑暗融为一体。
几人天一亮就要走,走时吃的早餐是小米粥,很香。临走时宋祥嘱咐宋森云,一定要在孩子出生的前几天到这里来接他,不用打电话,他怕自己接不到。宋森云没有答话,只是点点头,说了句“我走了”,然后当真就这么走了。
车刚离开那个村子,宋森云眼睛就红了,他似乎知道,离别前的话,有可能是最后的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