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移默化,水到渠成。
大学毕业后不到半年,萧寒与柳飞云举行了婚礼,在省城一次,间隔不到一周在萧寒老家青山镇一次。尽管形式都很隆重,尤其在省城的这次,六十多桌人熙熙攘攘,一对新人挨桌敬酒,真真假假的喝红酒都喝晕了。
韩笑托人捎了个礼物,是一个盒子,里面有俩瓷娃娃,还有一对戒指。柳飞云觉着这礼物有些重了,萧寒没吭声,心里忍不住涌起那首“你侬我侬”。
晚上洞房俩人瘫了般躺在床上,晕乎乎各自睡去。后半夜萧寒醒来嘴干舌燥,起身倒杯水坐在客厅如在梦里,他总是觉着柳飞云陌生,但命里似乎注定要跟她在一起,却又如此感觉不真实。
这就像两根竹竿,被铁丝及一节节的棍子绑在一起,成了一体,成了一把梯子,大家都觉着萧寒借此爬到了高处,只有他自己明白,有形无形的捆绑是多么的不舒服。
刚到单位,所有人都对他笑脸相迎,但背后也都在指指点点:“这是院长的女婿。”这个标签如鲠在喉,咽不下吐不出,每一次呼吸都异常艰难。
其实这个慢慢可以改变,萧寒工作认真,专业能力也不错,再加上酷爱读书写作,文字水平强,很快他就在处室里崭露头角。
但没有办法改变的是他跟柳飞云的感情,不冷不热,好像就是为了恋爱才恋爱,为了结婚就结婚。
所谓大学时期的热恋无非就是天天在一起食堂吃饭,周末牵着手看场电影,而后一起自习学习,甚至拥吻都是极少有的。
萧寒与柳飞云第一次肌肤相亲是大学毕业晚会当晚,萧寒的唢呐曲是压轴,他吹奏了《百鸟朝凤》。在他上台前主持人介绍说:接下来欢迎我们的唢呐王子萧寒同学,他将吹奏一曲唢呐名曲《百鸟朝凤》,希望我们的母校是凤凰,无论我们飞多远,都要记住常回来看看。
柳飞云在下面听得如醉如痴,满脸通红。晚会散后,她说要回家让萧寒送,于是去了后来的新房。家有一百平米左右,各类家具一应俱全,这就是柳院子提前送给自己小女儿的嫁妆。
洗澡,拥吻,抱在一起倒在床上,而后进入。柳飞云咬着嘴唇,好像强忍着痛苦,这让萧寒不敢太快动作。
事后柳飞云抱着萧寒胳膊说:“我把自己交给你了,这就是咱们的新房。”
萧寒轻轻拿开柳飞云的胳膊到客厅拿出烟,烟雾缭绕里他总觉着韩笑就在旁边看着,鄙视的目光全是嘲笑。
没有蜜月没有度假,俩人为工作学业达成共识。
婚后的日子更加如水,萧寒午饭晚饭都在单位吃,回家后拿本书就进入自己的世界。柳飞云学业也紧,有时候在学校都不回来,回来也是进书房弄自己的专业研究课题——一台486电脑几乎成了她回家的爱人。
不吵不闹,不亲不密,就这样两人走过两年,柳飞云研究生毕业后留校工作。每个周末回她父母家,萧寒总能听到岳母关于他俩该要孩子的唠叨,而他的父母更是每次通话都要提起。
其实他俩自结婚就没有采取过措施,一两周一次如履行义务,柳飞云总是咬着嘴唇,好像就盼望着尽快结束,毫无欢愉。
又是一年过去,柳飞云的肚子仍旧没有动静。
萧寒约柳飞云去医院做个检查,但柳飞云总是以忙推托,萧寒就自己去了。结果出来他拿回家,正好柳飞云在厨房熬粥,于是直接伸手递给了她——萧寒一切正常。
随后柳飞云跟萧寒摊牌:她其实已经去做过检查了,问题在她身上。
萧寒早已隐隐有觉察,并且敏锐地猜想柳飞云在婚前就知道自己的问题。尽量用平和的口气:“有问题咱就去看看医生,不能拖着不治疗。”
柳飞云突然泪流满面:“我是幼稚**,基本治疗不了。”
说完话柳飞云穿衣服就出去了,“幼稚?”萧寒怔怔在沙发上坐了许久,才拿起电话给一个学医的高中同学咨询,对方正好在妇科会诊,于是电话给了一个妇科专家。
“这个病首先是发育期就该发现,只有贫困农村或者不发达地区才会在婚后不育时发现;其次,积极治疗还是能减轻一些女性比如痛经之类的病痛;第三,如果患病女性已进入育龄期,治疗收效甚微。当今医学还未见治疗成功的报道,绝大多数医院把此病列为不治之症,常常是出具一个证明,建议其抱养一个小孩”。
放下电话,萧寒突然想哭。
后来他打电话给郝运来,就约在大学里一个熟悉的饭店,后又去歌厅吼了半夜,但他一个字也没提柳飞云。
郝运来也没问,他正在办辞职,准备自己弄个公司,踌躇满志。
俩人饭店白酒、歌厅啤酒,最后都醉如烂泥,好在歌厅老板跟郝运来熟悉,他俩就在歌厅的沙发上睡了后半夜。
萧寒进了歌厅就对点歌的妹妹说:《把根留住》——我就唱这首,《把根留住》。
“多少脸孔,茫然随波逐流,他们在追寻什么?为了生活,人们四处奔波,却在命运中交错。多少岁月,凝聚成这一刻,期待着旧梦重圆……”唱着唱着他的眼泪就止不住流下来,哽咽的唱不下去。
自此俩人形同陌路,柳飞云也不解释,萧寒也不再问。不吵不闹,柳飞云更是常住学校,例行的周末回家也每每搪塞,她妈妈于是追到学校,终于知道了来龙去脉。
有一天中午萧寒正准备去食堂,处长接了个内线电话后喊住他:“萧寒,柳院长让你在楼下等他。”
萧寒无奈放下饭盒下楼,柳院长很快下来拍着他肩膀:走,咱回家吃,你妈包饺子呢。
柳家就在单位附近,原本柳飞云的妈妈就让萧寒每天到家里吃饭,“反正我得给你爸做,不差你一个人的”,但萧寒婉拒了。
路过一个酱肉铺,萧寒坚持买了些熟肉还有凉菜,柳院长也没有推辞,就笑眯眯在旁边看着。
萧寒知道这不是去赴鸿门宴,也知道老两口要跟他摊牌,只是不知道形式与内容。
吃饭间就是闲聊,单位的、社会热点,饭后泡上茶,柳院长终于提到正题:“萧寒,飞云把事情给我们说了,总拖着也不是办法,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岳母在旁边抹着眼泪帮腔:“孩子,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你有啥就直说吧,你们这么冷着,我们都难受。”
萧寒沉默良久,他是真不知道怎么办,几次想张口说点啥,又无奈打住,唯有一声叹息。
柳院长也叹口气,但很快就像拍板决定一样:“孩子,这几年我对你逐渐了解,你聪明、好强、努力,很对我的胃口。我准备不避嫌很快提拔你到领导岗位,你不要辜负我的期望啊!还有,飞云最小,我们的心肝宝贝,你妈准备拿她自己的私房钱给你们买辆车,以后出去玩啥的就方便喽。”
萧寒抬起头很想问一句“这是收买还是贿赂,或者就是交换?”但他忍住没说,只是苦笑了下。
柳飞云的妈妈搓着手:“我准备动用关系,给你们抱养个孩子,趁我年轻给你们带着,其实感情都是慢慢相处来的,养着养着就亲了。”
萧寒猛然站起来:“爸、妈,这些事情再说吧,我想想。下午还有个图要绘制,我先去单位了。”
进了单位他就给柳飞云打了个传呼:有些事情必须面对,我们谈谈吧。
快下班的时候柳飞云给他回了传呼:我晚上回家。
这个晚上他俩通宵未眠,萧寒讲了很多很多,最后讲到他爷爷给他起的名字是“萧根”。
柳飞云打断他的话:“我明白了,离婚吧!”说完后站起来,走到窗前拉开窗帘,一缕阳光缓缓照进来,萧寒觉着很刺眼,柳飞云肩膀轻微抽动,背影孤独。
俩人随即就出去办了离婚,柳飞云没有想到下午萧寒就跟单位递交了辞职报告,随后不告而别。
风流云散,一别如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