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任收到了一封信,是姐姐雪茹写来的,信中说:
我最亲爱的弟弟,庐任:
我以为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你了!快两年了,一点音讯都没有,到处找都找不到人,甚至都不知道你还有没有活在这个世界上,母亲天天哭,每天就跪在菩萨面前流泪。
弟弟,我真不知道命运为什么要对你那么不公平,让你生在那样一个环境中受尽了苦难。没吃过一顿饱饭没穿过一件新衣服,天天挨打挨骂挨饿,哎,说着都想哭。这一年多来也不知你是怎么过的,想必也是吃尽了苦头。前几天乡上来人到村上来调查,说你被抓起来了,被关在一千多公里外的一个农场里,知道你还活着,我真是太高兴了,母亲听到你还活着也是无比高兴,泪流满面。
庐任,你犯法了吗?人家都说你犯法了,被抓起来送到劳改农场劳改去了,哎,不管怎样,只要你还活着我也就放心点了,只要你还活着就还有机会回来。
弟弟,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充满了恨,母亲两岁就把你扔了,可她也没办法啊!你不要恨吧,恨也没用了,那人死了,去年过年时就死了。你再也见不到他了。
姐姐也没读多少书,写封信都不知道要怎样写才好,写出来的字都不知你认不认识。
你还没来过我这里呢,我好希望你能快点回来。
姐姐雪茹
庐任看着姐姐的来信,想着自己的种种遭遇,不由得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不久堂哥德成也来了一封信,也是告诉他曹四豪过年时就已死了,希望他能回去一趟。
庐任分别回了一封信,说了一下现在的情况,还说自己每月都有工钱,叫他们不用太担心。
知道曹四豪死了,庐任半点也不觉得哀伤,终于不用担心再回到那个恶人身边了!
没多久,姐姐雪茹又回信了,这一次却是问他有没有钱,如果有钱就寄点钱回来,理之建房子建到一半没钱没法建了,雪茹听庐任说每个月有工钱,以为多高呢!哪知庐任一个月辛苦到头也只有四块钱而已。
一天,那老于队长对庐任说:
“庐任你想回去吗?场里派人把你送回去好吗?”
庐任不知道自己该回哪里去,就说我设家,我不想回去,那队长说:
“哪怎么办呢?你也不能一直呆这里吧?这里又没人身自由,你连这个大门也出不去是吧?况且这里全是收些小孩子,还有一些聋哑残疾儿童,你一直呆这里会误了你的青春的,你看你一个月才四块钱,这四块钱能做什么用啊?买一件衣服都不够是不是?”
“我没地方回去。”庐任说。
“那要不这样,我去跟场里说一下,让你出去成为场里的正式场员,在场里自己劳动挣钱,自己养自己行吧?”
“好啊。”庐任同意了。
几天之后,庐任就出来了,正式成了农场的一个场员,和另外一个叫老牛的老头子住一间房。
才住进去两天,庐任就发现这房间臭虫多得很,老牛每天都戴着一副眼镜十分认真地在衣服上被子里找臭虫,找到一只就啪地一下捏死,然后还要将指头放嘴里舔一下,也不知是不是怕浪费了那点血液。
没想到庐任才搬来三天就挨了一顿毒打。
那天下雨,庐任没去出工干活,便和一个叫吴仁庆的一起在门口走象棋,这吴仁庆和一个叫孙杰的人住一间房,这孙杰一脸的凶相,那天他从外面回来,身上背个喷雾器,走到门口见两人在下棋,就一声怒喝∵
“滚远一点,别挡老子路。”
庐任才出来三天,哪知这孙杰是个凶恶无比的货色?就回了句:
“门那么宽,你又不是进不去?那么凶干嘛?”
那孙杰一听,立刻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拿起喷雾器的喷杆就朝庐任身上猛打:
“老子叫你让开你就得让开,还敢在老子面前横,看我不打死你!”
那孙杰恶狠狠地用喷杆打庐任,庐任抱头痛哭,那吴仁庆见势不妙,赶紧走开了。
庐任的哭声惊动了几十米外场里办公室的一名副场长,他便上楼来看,见是孙杰在用喷杆打庐任,劈手夺下喷杆喝道:
“孙杰你干什么啊?这么野蛮!想打死人啊?”
这孙杰这才骂咧咧地住手。庐任被打得浑身是伤,副场长将两人叫到办公室,又把吴仁庆也找来了解情况,吴仁庆对副场长说:
“是曹庐任这小子太自以为是了,人家叫你让一下就赶快让一下嘛!去骂人家干嘛呢?”
庐任本来还指望吴仁庆帮自己讲几句好话呢,没想到这人竟两面三刀把责任说成是自己造成的,顿时就觉得这人真是小人透顶。
那孙杰蛮横无比,副场长也不敢拿他怎么样,只有批评庐任:
“一个巴掌拍不响,你肯定也有责任,下次注意点。”
庐任就这样白挨了一顿毒打,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
在农场里分为茶叶和果树两个队,庐任被分在茶叶队里,队长是个叫陈雨的三十岁左右的后生,专门负责茶叶的一切生产事务。
在农场里干活是采取记工分的方式,一天才二十个工分,一个工分才一毛四分钱,还要扣下两分钱留到年底发,美其名曰“分红”,所以一个工分才一毛二分钱,二十个工分才二块四毛钱,市场里一斤肉都要三块多钱。
农场里也不是天天都有活干,比如下大雨时就不用干,冬天没茶叶了也没太多事,就多半都休息,有时候庐任一个月才两三百个工分,换成钱才三十块钱左右,这三十块钱还要维持自己一个月的生活。
在农场干活简直辛苦无比,锄草挖沟施肥打农药修剪茶树全是体力活,那些茶山都分布在一座座小山头上,打农药时要从几百米以外的山脚下击挑水到山顶上,累得人双腿发软。施肥时要挖十几公分深的沟,肥料全靠人用肩膀扛上去。
也许这些都还不算辛苦,到了春天四五月份茶叶开始生长时那才是最忙最辛苦的时候。
春夏两季是茶叶生长旺季,每天都会采回来大量的茶叶,这些茶叶要先摊在地上凉干,然后放到一个大笼子里摇几十分钟,又拿去放转锅里炒熟,然后用机器揉捻,再烘干再搅拌装袋,然后还要人用肩膀一袋袋扛到仓库放好,因为要防潮,仓库一般都在二楼。
这还只是粗加工,如果进行深加工则工序更多,所有茶叶要机器命选分级再人工分拣,机器开动时几乎满屋子都是灰尘。
做茶叶忙时几乎一刻都没得停,常常两班倒,没日没夜地干,夜里三四点时,人累得站着都想睡。
做乌龙茶还更加辛苦,因为乌龙茶要人工发酵,将炒熟的茶青放一个布袋里,人用光脚不停地在布袋上踩,慢慢地将袋里的茶叶踩成一个结实的圆球体,放置几个小时后再倒出来弄散,烘干。因为只能用脚不断踩,所以用不了多久脚就相当痛。
庐任做了两年多,却没存一分钱,一个月就那么三四十块钱,能维持温饱已是不易,又拿什么去存钱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