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任每天栖身于一个桥底下,那里淋不到雨,不过睌上的风好像有点大,还有不少蚊子,老鼠似乎也时不时地要过来光顾一下,这真不是一个什么好地方,不过比起睡大街,这桥底下却又要好太多了。
庐任拣了好多个啤酒瓶,那基本上都是向别人要来的,一个酒瓶可以卖一毛多钱,如果能有几十个,比如有五十个,那就可以卖个五六块钱了,如果有五六块钱,至少可以生活两三天,就不用挨饿了,也不用去吃别人的残羹剩饭了,如果一个月天天都能拣到啤酒瓶,那多好!
想到这里,庐任似乎发现了一个美好的未来,他迷迷糊糊就在桥底下睡着了。
“起来!干什么的?快起来!”庐任正做着美梦呢,忽然有人朝他大声吼叫,他一下惊醒过来,只见眼前站着三四个彪形大汉,庐任吓了一跳,也不知自己犯了什么事。
“你天天在这里睡觉吗?”一个人问他。
“嗯!”庐任应了一声。
“在这睡多久了?”那人又问。
“有半个月了吧。”庐任说。
“跟我们走一趟。”几个人上来就抓住他,庐任想挣脱却挣不脱,他说:“你们干嘛抓我?我又没犯法。”
“少废话,叫你走就走,敢调皮就弄死你。”那几个人不由分说就将他抓起来拖出来塞进一辆车里开走了。
车子开了大约半个小时候停了下来,那几个人将庐任从车子里抓了下来,庐任一看,自己居然被抓进公安派出所来了。他们将庐任推进一间小屋里,一个人问他:
“你叫什么名字?”
“朱成。”庐任也不知这些人要干嘛,就随口编了个假名。
“你有没有去江城偷过东西?”那人间。
“我都没去过江城,怎么去偷东西啊?偷什么东西啊?”庐任反驳说。
“小兔崽子还不老实!我们找你好久了!你不老实交待等下揍死你。”那人恶狠狠地说。
“我没偷东西,我没去过江城,你们冤枉好人!”庐任大喊大叫。
那人恼了,过来抓着庐任就扇了几个耳光,大骂:
“不老实!还敢抵赖!要不要我用电棍来让你尝尝味道啊?”
“我没偷东西!打死我也没偷东西,我没去过江城,你们冤枉好人!”庐任大哭,那人烦了,拿起桌上一条烂毛巾塞进庐任嘴里,大吼道:
“老实点!在这里想清楚再老实交待!”
庐任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就认定自己去江城做过贼偷过东西,想分辩又没法分辩,想逃跑也没法逃跑,只好不住地流泪哭泣。
到了晚上,另外又进来一个人,那人拿掉他嘴里的烂毛巾问他:
“你真没去过江城?”
“没有,我就在这里拣垃圾,拣啤酒瓶。”庐任说。
“那我们先把你送到收容站去,调查清楚了再送你回去。”那人说。
“我不去遣送站,我不要你们送我回去,我没有家,我没地方回去。”庐任很害怕去收容遣送站,哀求说,“我没偷东西,你们冤枉好人,快放我出去。”
“放老实点!你想出去就可以出去吗?”那人训斥道。
庐任又一次被抓进了收容遣送站。
在遗送站里照例是每天都要干活的。
在这个遣送站里每天的工作是割电缆,大量废旧电缆,大小粗细全都有,粗的电缆里包着好多小电缆,全部要用刀子将外面的塑胶皮割开,将里边的金属线全取出来,那刀子十分锋利,一不小心就会割到手,而且在割电缆时会产生一些微小的塑胶或金属碎屑,这些碎屑如果多了就难免会粘到衣服上皮肤上,产生瘙痒症状,十分难受,所以这活一点都不轻松。
在遣送站里照样只有两餐饭吃,同样都是萝卜咸菜之类,不过为了鼓励别人多干活,站里规定做得好的人可以多吃一盒饭,为了能获得这一额外奖励,很多人都会拼命干,但最后却只有两三个人能得到这一奖励。
庐任刚进来时报的是个假名,大概遣送站也没认真去核查过,那个派出所说他偷东西的事也没了下文。关了半年左右又被送到另一个遣送站,在里面被关了几个月后有人来问他,是愿意回家去还是去一个农场里干活?如果愿意回去马上就可以派人将他送回去,如果不愿回去愿意去一个农场里干活就马上派人送到农场里去,那里吃的住的都比遣送站好得多,还有衣服发,还有工资,庐任一听说有工资,立刻就表示愿去农场干活。他特别害怕自己会被送回曹四豪那里。
于是,庐任就和另外几个人一起被集中送到了一个叫图上的农场里。
这个农场十分远,车子开了五六个小时才到达,周围都是大山,一条大河将农场与外界隔开,成为一道天然屏障。
来到农场后,庐任发现这里面关了很多小孩子,都是从各个遣送站里送过来的,其中有不少残疾儿童,比如哑巴智障等等,也有很多大人,同样是被抓进来的,大人和小孩被分开关押居住管理。
庐任被分到小孩子一类。
刚进来第一天,庐任就被剃了个光头,因为他的头发又长又脏还长满虱子,又洗了个澡,这也是庐任在外面一年多来洗的第一个热水澡,衣服裤子早已破烂不堪,全被扔了,队里发了一套全新的衣服,这大概算得上是庐任第一次穿上新衣服。
中午吃饭时,所有小孩全端坐在桌子前开始等待统一分菜吃饭,饭是用饭盒装好的,菜则每人一份,中午吃的是空心菜和油炸鱼,菜里油倒不少,味道也还可以。
这是庐任在外面流浪了一年多后吃得最好的一顿饭了。吃着吃着,庐任忽然就泪流满面,哭个不停。
那队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儿,所有小孩都称其为老于叔叔,于队长见庐任哭,就走过来慈爱地拍着他肩膀说:
“小朋友别哭哦,慢慢吃,以后天天都有得吃。”
这是民政部门设立的一个儿童福利院,里面的条件也还可以,有彩色电视机,每个儿童都有独立的床位,有各种日用品,服装之类也全免费发放。
也许因为水土不服,庐任进去没多久就长了很多脓包,脖子上肚皮上全是脓包,用手一挤全是脓血,十分恐怖,那老于叔叔便带他去开了些消炎药,医生发现他有寄生虫,便又开了些驱虫药,这才将身上的蛔虫彻底杀灭。
农场里种着数千亩茶叶,还有柑桔梨子等水果,所有小孩都要出去干活,干不完的活,有茶叶时全被统一带去采茶叶,每人身上一个背篓,茶叶树大概齐胸高,长满了嫩茶,用手一把一把拼命扯下来装篓里,装满了再倒掉,茶叶很嫩,摘下来并不难,可数量太多,每天用手一把一把扯,时间久了,手也会累甚至会开裂,稍一用力就会疼痛难忍。
除了采茶,还要挑石头沙子。
靠河边用大料石砌了很长的一道伏坡,有一个十几米深的大坑,所有小孩都被派到河边来挑石头沙子,来填这个大坑。不过这大坑实在太深,每天往里倒石头沙子也没见填平多少。
白天干活,晚上则要集体学习开会,听管教干部讲话,讲纪律讲政策,不允许偷懒搞破坏,更不能逃跑,逃跑的被抓到要挨打关禁闭。每个小队都有一个管教干部,每天没完没了的讲话,今天讲完明天又讲,基本上就是老调重弹。
在里面干活每个月还有工资,其实就是三四块钱零用钱。
在里面关了大概半年后,一天,老于叔叔找到庐任说:
“小孩,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啊?你家在哪里啊?你上次报的那个名字和地址是假的是不是?我们去调查过了,人家回函说查无此地,查无此人。”
“老于叔叔,我没家。”庐任说。刚进来时庐任在登记表上便胡乱写了个名字编了个假地名。因为他根本不想回曹四豪那里去。
“那你也要告诉我们你的真实姓名地址啊,你不说真话会害你自己的,我们一定要调查清楚你的真实情况才行啊。你不说真话你以后怎么出去呢?这里都是收容一些小孩子,你不可能一直在这里呆下去吧?”
没办法,庐任只好将真实地址姓名告诉老于叔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