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斡剌特骑兵被炸得人仰马翻,但悍不畏死,依然发起一波一波的猛冲。抵近与明军将士们绞杀在一起。
短兵相接,考验的就是双方士兵拼死作战的勇气了。为了速战速决,赛因孛罗将三万骑兵全部压了上去,也先还把手下第一猛将毛纳海拨给了他。毛纳海随也先南征北战,战功赫赫,他总能在也先危难的时候扭转战局。
于谦这边只有不到两万人,其中一大半都是土木堡战败失散的士兵。于谦将他们编入死士营中,顾名思义,便是取以死报国之意。而于谦特意将他们全部调至自己身边,也是对他们赋予信任。特别是石氏叔侄,更是不要命的冲入鞑子阵中,石彪挥起手中的双刃斧,抡圆了劈将过去,斡剌特骑兵纷纷落马,真是当者披靡。
德胜门下一片血战,目及之处,血肉横飞,敌我双方贴近城墙厮杀。处于城墙上大炮的发射死角,使其再也发挥不了作用。
朱祁钰在城门楼上看得心惊肉跳,不住问身边的左右近臣,“于爱卿他......他能抵得住么?”
他身边的人多是文官和内宦,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不顾生死的拼杀、伤亡枕籍的场景,早已骇得面无人色,哪里还顾得上回答皇帝的话?
西直门和安定门的战斗也已经拉开,但惨烈程度是远远比不上德胜门这边。
也先对这里是志在必得,所以压上了最精锐的力量。
面对斡剌特骑兵疯狂进攻的势头,于谦镇定自若,指挥身边的将士布阵抵抗。主帅的沉着极大的安稳了军心,所有将士都聚成一个个圆阵,应付着斡剌特骑兵的冲击。斡剌特骑兵不但要与城下的明军将士作战,还要应付城上的暗击,城上守卫的都是战斗力较弱的明军和城里临时编成的精壮,他们一俟敌人贴近城墙,便将滚木和擂石砸了下去。许多斡剌特骑兵非死即伤。
......
在远处的一座高地,也先骑在马上,远远眺望着,眉峰紧紧拧结了起来。
“没想到于谦一介文臣居然能够临危不乱,调动有方,保持阵列不散,也算是一个人才了。”
“大哥,”伯颜帖木儿忍不住道:“你就让我再带一队兵马过去,保证不出半个时辰就将他彻底击垮。”
也先的嘴角微微掀了掀,“你带兵过去?岂不正中他们的下怀?于谦正希望把我们更多的人吸引到德胜门。你一动,对方也会跟着进行调动,这样我们大部兵马就会被他们死死的吸在那里。”顿了顿,“你要实在闷得发慌,就挑一座城门自己去打吧!”
“我......”伯颜帖木儿嘴唇动了动,把心中的冲动强自压了下去。
......
德胜门下的战斗已白热化,双方士兵已杀红了眼,兵刃断了,就挥舞着拳头上去。手臂受伤了,就扑上去用自己的牙齿咬住对方。惨烈程度让人望之惊心。
石彪身上已负伤数处,却毫不在意,依旧挥舞着自己的双刃斧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在劈翻一名冲过来的斡剌特将领时,一股劲风自脑后袭来,他想也不想便拧身挥斧向身后划去。
“铿——”的一声,一股大力将他手中的双刃斧给砸得飞了出去。他吃了一惊,凝目看去。只见一身形异常魁梧壮硕的斡剌特将领正圆
睁着一对铜铃般的眼睛瞪视着他,他手中握着一把粗大的异乎寻常狼牙棒。他便是也先手下的第一猛将毛纳海,正是他用手中狼牙棒砸飞了石彪的双刃斧。
现在石彪手中的一对大杀四方的双刃斧就剩下了一把,心登时就怯了,知道不是对手。便拨转马头,准备驰回本阵。
谁知毛纳海收起狼牙棒,从身上解下一对流星锤,抡足了甩将出去。那流星锤疾飞向石彪的后心,石彪躲闪不及,被砸得口吐鲜血摔下马来。
毛纳海拍马上前正要砍下他的首级,却见斜刺里冲出一员明将,挥舞着一把大刀直取他后颈。毛纳海反应极快,略一低头,刀锋便自他的盔翎划过。
这员明将便是石亨,他一刀阻得毛纳海一滞,再不耽搁,拉起地上的侄儿上了自己的马,朝己方驰去。他心里很是清楚,石彪的悍勇更胜于自己,连他都败在了毛纳海手下,那自己就更不是对手了。
正在拼死作战的明军将士见己方最勇猛的两名将领败下阵来,士气为之一沮。
毛纳海目光如刀,钉着德胜门下的于字大旗,手势一挥,带着一队铁甲骑兵冲了过去,真是无人能挡。
......
“能得到朱兄的支持,下官便在这里谢过了。”杨牧云向着朱骥深深一礼。
“杨贤弟不必客气,”朱骥说道:“只是这样做太过危险,还是我亲自去好些。”
“朱兄,”杨牧云劝道:“你现在需要保护皇上安全,这可不能有丝毫倏忽,至于别的事,由下官去做就行了。”
“那好,”朱骥不再跟他争辩,“我拨给你五百锦衣卫,他们毕竟要比你指挥的那些人要强得多。”
“如此多谢朱兄了。”
......
看着朱骥留下来的十几辆上面盖着帆布的大车,林媚儿忍不住问道:“这车上的东西好用么?”
杨牧云看了看她,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兵仗局的东西,就算不好用,吓唬吓唬人还是可以的。”声音微顿了一下,“朱兄还留下了五百锦衣卫,他们对火器的操作应该很是纯熟,由他们打头阵,这把握就又大了几分。”
“可如何开城门呢?”林媚儿又问:“于大人已经下令,不得打开城门,再说......”目光向城门楼上看了看,“皇上就在上面,没他的旨意,下面的人敢开城门么?”
“顾不了那么多了,”杨牧云沉声说道:“要是于大人垮了,京城就别想再守住,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
————————————
“噗——”一支雕翎箭正中石亨肩头,这名悍将栽下马来,斡剌特人一拥而上,正要将他生擒,却被他拼死救走。
毛纳海率领着自己的铁甲骑兵一阵猛冲,离于谦的帅旗越发得近了。明军虽然奋勇拼杀,但伤亡惨重,已渐呈不支之态。
于谦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依然淡定自若。
“大人,您还是赶快撤进城里吧!”左右纷纷劝他,“鞑子势大,现在已渐占上风,再不撤就来不及了。”
“闭嘴!”于谦呵斥道,然后斩钉截铁地说了一句:“终日谈论忠义,难道就挂在嘴上么?现在才是展现忠义之时!报国杀敌,死而不弃
!本官今日就是战死在这里,也决不后退一步!”一身的凛然正气极大的感染了所有在场的明军将士。他们再不作他想,握紧手中的刀枪准备与敌人战至最后一刻。
毛纳海指挥手下的铁甲骑兵从两边切了过去,将于谦与其他明军分割开,然后再行包围。
一阵拼杀,于大人身边的人越来越少,而围过来的斡剌特骑兵越来越多。
“快,保护好于大人!”一名浑身是血的将领声嘶力竭的喊道,蓦然他睁大了眼,一向斯文的于大人居然拔出了佩剑,朝一名冲上来的斡剌特人刺了过去。
那人嚎叫着倒下,可更多的斡剌特人冲了过来,将于谦团团围住。
就在这危急时刻,城门开了。硝烟弥漫中,“咻咻——“一支支带火的箭飞向蜂拥而来的斡剌特人。猝不及防之下,这些悍猛的草原勇士登时倒下了一大片。烟雾缭绕中,无数人自城门里冲出,端着手中的火铳“砰砰——”一阵扫射,身披铁甲的斡剌特骑兵也纷纷摔下马来。
“于大人......”
在刺目的烟雾里冲过来一人,他挥舞着手中的刀连着砍翻了几人,来到于谦身边,“下官来迟,让大人受惊了。”
于谦一见是杨牧云,不禁勃然大怒,“谁让你出来的,赶快回去!”
“大人,”杨牧云说道:“攻击您这里的是鞑子的精锐主力,他们是想将您一网成擒,来打击我军民士气,您还是赶快进城再行抵挡吧?”
“我这一撤,那还在城外与鞑子作战的将士们怎么办?”于谦说道:“本官说过,要与他们同生共死,谁撤便砍下谁的头,本官军令已下,不能食言!你赶快回去......”
“不,下官不走!”杨牧云一脸坚毅的说道:“下官愿与大人一道,誓死抗敌!”
“胡闹!”于谦脸色一沉,“杨郎中,本官命你守城,你却擅离职守,是要本官对你施行军法么?”话刚说完,陡见杨牧云脸色一变,将他一把推开,“大人小心......”
话音未落,一支利箭飞来,正中杨牧云的心口,他身子一晃,便倒了下去。
“牧云——”于谦一惊,连忙抱住了他。
一个娇小的身影飞一般蹿入斡剌特人的铁甲骑兵阵中,直取毛纳海。那人正是林媚儿,她一见杨牧云中箭,心中悲愤之极,循着箭的来路飞跃而去。
眼见一人瞬间便到了自己面前,毛纳海吃了一惊,抓起狼牙棒朝林媚儿砸了过去。林媚儿纤腰一拧,身子高高跃起,避过了他雷霆一击,紧接着手腕一翻,一道寒光箭一般激射出去。
毛纳海“啊——”的一声惨叫捂着脸从马上摔了下来,原来是林媚儿的一支精钢峨眉刺扎进了他的左眼。
那群斡剌特铁甲骑兵们大惊,手执长矛纷纷向林媚儿刺了过来,林媚儿的身形闪了几闪便跃过长矛阵,手握紧剩的一支峨眉刺直取毛纳海的咽喉。
毛纳海剧痛之下却没慌乱,身子就地一滚,躲过了林媚儿这一击,挣扎着起身朝己方的人马跑去。
刚跑了几步,突觉颔下一凉,口中“嗬嗬”几声,一个踉跄栽倒在地,身子扭曲了几下便一动不动了。
“毛纳海死了!”不知谁暴喊一声,所有人都开始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