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苗人向导忙上前躬身道:“回禀参将大人,翻过前面那座山头就可以看见格罗寨了。”
那个参将打了一个哈欠,“你们苗蛮子住的地方可真难走,真搞不明白他们在这种地方是怎么生活下来的。”
这时从前方快步走来一位将官来到这位参将面前躬身一礼。
“谢千总,你们千人队走在最前面,可发现什么情况?”参将的眼微微睁大了些。
“禀参将大人,据末将手下哨长在前方打探来报,格罗寨就在前方山脚下,如今寨内一切比较安静,看来对方并未察觉我军来袭。”谢千总恭恭敬敬说道。
“那就好。”参将坐直了身子,眼神变得锐利了些,“让弟兄们放轻步子,悄悄围上去,先用火铳打乱他们的防御,然后再冲上去拿刀砍。”
“是,参将大人。”谢千总躬身应道,然后转身匆匆去了。
那参将哼了一声,“三千人马剿灭他千把人一个山寨,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那是,”身边的苗人向导点头哈腰的谄媚道:“小人觉得根本就不须劳动参将大人亲自出马,让谢千总领着他的部下就能将格罗寨给平灭了。”
这时远方传来几声猿啼,吸引着参将的目光向远处扫了一下,待啼声安静下来,参将嘿然道:“平灭一个千把人的寨子算不了什么,务虚一人漏网,才是大功一件,我索某人就怕火铳一响,这些苗蛮子就像猴子一样跑得漫山遍野都是,这要让我手下的将士如何去抓?”说完索参将哈哈大笑起来。
“大人说的是,”苗人向导也干笑两声,“参将大人神勇......”话还未说完,只听“咻”的一声,一支利箭飞来,正中他的咽喉,苗人向导两眼暴凸,喉头嗬嗬了几声,就此扑的倒地一动不动了。
索参将瞳孔大张,还未喊出声来,只听“当”的一声一支利箭正中他的头盔,他“啊呀”大叫一声翻下滑竿。
“保护参将大人”身材高大魁梧的亲兵队长大喝一声,拔出兵刃将索参将紧紧护住,其他亲兵也纷纷拔出兵刃快步来到索参将身边围成一圈。
身边护卫的人一多,索参将的胆子也变得大了起来,他正了正头盔,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来。
箭矢不断从大树上、草丛里、乱石后激射出来,不断有明军官兵中箭倒地,惨呼声此起彼伏。
“高举盾牌”索参将拔出佩刀,怒吼道:“火铳手准备。”
明军官兵这才从慌乱的状态中慢慢稳定下来,在两边竖起一人多高的方盾。火铳手也排成两队,手忙脚乱的往铳口装入火药,压上铅丸,最后用铁条捣实,然后举起铳口从盾牌间的缝隙探出进行瞄准。
箭矢逐渐稀疏起来,一阵低沉浑厚悠长的牛角号声响起,无边的绿色海洋爆发出山崩一样的呼啸声,无数手执弯刀竹枪,头戴草环,身披一条兽皮裙或草裙的苗人战士呐喊着从树上、草丛里、岩石后纵越出来,仿佛无数的山猴,潮水般向中间的人墙冲刷过来。
“压住,先不要放。”索参将扯着嗓子大吼,“把苗蛮子放近了再打。”
“砰”一个士兵因过度紧张失手点燃了火绳,将铅丸打了出去。
“砰砰砰”连锁反应下,所有的火铳都响了,明军阵地一阵烟雾弥漫。
尽管发射时机较早,苗人战士还是倒下了一片。但后面战士的脚步没有停滞,悍不畏死地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冲过来。
“他娘的,”索参将急得直跳脚,但火铳填充时间较长,不可能再进行第二轮发射了。
“刀枪准备”索参将气贯丹田的吼出了一个字,“杀”
明军士兵扔下火铳,拔出刀枪。
苗人战士冲到跟前,一脚踢翻盾牌,与明军士兵绞杀在一起,盾牌组成的防波堤崩塌了......
搏杀进入到最
原始的状态,到处是扭打在一起的躯体,刀枪刺入肉体的声音,骨头碎裂的声音,鲜血喷洒的声音,撕心裂肺的嚎叫声此起彼伏......
索参将怔怔地愣在那里,一股寒气弥漫全身。他原本以为此次军事行动像出来散步一样简单,毕竟是平灭一座千余人的苗寨,三千全副武装的精兵出马,还不跟牛刀杀鸡一样。但看这架势......索参将看了一眼漫山遍野的苗人战士,对方至少在万人以上,弄不好自己带来这三千人恐怕会全军覆没,想到这里索参将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大人,快撤吧!”亲兵队长冲到他跟前,焦急地说道:“我们被包围了,再不撤,就走不了了。”
见索参将还呆呆地站在那里,亲兵队长一跺脚,指着身边几个亲兵,“你、你、还有你,赶快过来扶着大人,向那个方向走。”说着刀口向一处人少的丛林一挥。
三四个亲兵一拥而上,扶着索参将踉踉跄跄地向亲兵队长所指的方向快步冲去。
“呀”一个苗人战士挺着竹枪嚎叫着向亲兵队长的后心捅去,亲兵队长一闪,竹枪在自己胁下穿过,他一把抓住竹枪,右手钢刀一挥,那个苗人战士的咽喉处鲜血狂迸而出......
“于超,小心”索参将对那亲兵队长喊道。
一个苗人战士的弯刀在索参将身边一个亲兵的脖颈处挥过,那个亲兵的人头如熟透的葫芦掉落在地,又骨碌碌滚出老远。那苗人战士呀呀怪叫着高举弯刀又冲向索参将,索参将和身边两个亲兵一时吓得呆住了,竟忘了拔刀抵抗。
就在弯刀即将劈向索参将的大好头颅时,那个苗人战士如同被雷电击中一样矗立不动了。
苗人战士大睁着双眼,嘴巴大开,喉结不住滚动。他的胸口,一截锋利的刀尖从后背贯穿到前胸......“当啷”一声,先是弯刀落地,接着扑通一声,整个身子扑倒在地。
亲兵队长于超提着滴血的单刀来到索参将面前,催促道:“大人,我们快把衣服换一下,你这一身盔甲太显眼了。”
......
战场上,三条靓丽的倩影跟男子一样活跃在这刀光剑影,血雨腥风中。
阿诺、若妮、佳三名美少女跟其他苗人战士一样,脸上涂着油彩,冲杀在最前面。她们身穿紧身衣裙,头上的草环插着长长的鸟羽,每人手执一把弯刀,弯刀刀锋闪过之处,喷溅的血珠飞向天空化成一朵朵艳丽的血花。
“阿诺你看”佳指着远处在厮杀的人群中来回穿梭的一个顶盔掼甲的将官,他的盔矛上红缨飘飘,在人群中显得格外醒目。
“那一定是个大官。”阿诺的眼睛一亮,“若妮、佳,跟我来,我们一定要活捉他。”
三名身姿曼妙的美少女战士挥舞着雪亮的弯刀,迈着轻盈的步子飞快的向那个显亮的目标冲去。
“阿诺”一个身材异常高大健壮的苗人战士冲她喊了一声,可阿诺没有听见,仍然一阵风似的去了。那个苗人战士跺跺脚,也跟在她们后面去了......
走在几乎无人涉足过的大森林就像游荡在海洋的最深处一样,在静谧中感受着神秘的气氛,杨牧云和妮跟着长老还有仡卡护法行走在大明湖广行省西部的崇山峻岭之中,视线所及尽是稀奇古怪的植物,行走之际耳朵里似乎只能听到身边人的脚步声,但是不时就会发现那花花绿绿的植物下面隐藏着一些从未见过的生物。
杨牧云从未见过如此雄浑壮阔的山脉,这里山连山,山叠山,山外有山,山上有山,这给了从小生活在江南平原地带的他以极大的视觉冲击力。南都的栖霞山、神烈山跟这里的山比起来就像小丘陵,杨牧云不禁感叹道。这里的山不是孤寂的,山依着水,水偎着山,如胶似漆,相濡以沫。凌空的峭壁上,碧流穿罅而下,飞快地注入林荫幽蔽的莽莽丛林中。
峭壁上悬挂下来无数条奇形怪状的藤萝,杨牧云走在峭壁边的小路,
脚下一个不稳就伸手去抓垂下来的藤蔓,谁知有几条较细的藤萝突然活了过来,飞快地攀援而上,那是颜色与藤萝相似的几条蛇。
“牧云,在这里走路你要小心一点儿,”妮对他笑道,“因为你一不小可能就会踩到一些含有剧毒的活物。”
“现在离傩神宫还有多远?”杨牧云喘着粗气问道。自从他的武功劲力消失之后,他的行动就跟一个常人无异,虽然他每天晚上运功试图恢复武功劲力,可经过十余天的尝试,仅仅恢复了往日功力的十分之一二。他紧紧握了一下拳头,心中暗叹:就目前自己这点儿微末的功力,别说长老,就是仡卡护法也能轻易置自己于死地。
“牧云,你怎么了?”妮看他情绪有些颓丧。
“我感觉我现在就是一个废人,”杨牧云叹道,“我再也保护不了你了。”
“那我就保护你,”妮轻轻一笑,纤柔的小手握住了他的手掌,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牧云,我以后会一直保护你,保护你一辈子。”
“又说傻话,”杨牧云缩回了自己的手掌,躲避着她的目光,“妮,我说过了,我成过亲,这对你不公平,我配不上你。”
“好了,咱们不说这个,”妮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牧云,现在已经进入苗界了,你把你这身衣服脱下来,换上苗人的衣服吧。”
“为什么?”杨牧云想听她解释。
“这里是苗界,所居住,所生活的全部都是苗人,你穿着一身汉人的衣服怕不大方便。”妮心平气和的劝他道。
“我明白了,”杨牧云看着她关切的眼神,“你担心我会碰上不必要的麻烦。”他摇摇头,“但我只能谢谢你的好意了。”
“牧云,”妮有些不解,“在南都时,我不是也穿上了汉人的衣服了么,在这里,你为什么不能暂时换上苗人的衣服呢?”
“妮,”杨牧云缓缓道,“我和你不同,我是朝廷的正五品官员,行为举止关乎朝廷体面......”
“哼”长老冷冷道:“你以为,来到了这里,你还能回去当你的什么狗屁五品官么?”
“婆婆......”妮嗔怪的看了长老一眼,“您别说了,牧云喜欢怎样就怎样吧。”那样子,就像护着自己丈夫的小媳妇一样。
长老冷森森地瞪了杨牧云一眼,拐杖在地上重重的一顿,板着一张脸转身向前去了。
“牧云,”妮宽慰他道,“婆婆说话向来就是这样,你别往心里去。”
杨牧云淡淡一笑,深深提了一口气息,鼓起丹田内所剩无几的劲气,迈开步子和妮向森林深处走去。
森林中到处都是几人合抱不过来的参天大树,繁茂的枝叶就像在人的头顶遮上了一层绿幕,就算下起瓢泼大雨,也不会淋上一滴雨点。阳光在这样的密林中也成了奢侈品,明明感觉是白天,但很难看到一束光直接照下来,哪怕正当中午艳阳高照,林中也幽暗异常。
地面上覆盖着经年累月的植物落叶,岁月的磨砺早将它们化为了腐泥,踏上去就像踩上了地毯,软绵绵的丝毫不着力。杨牧云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上面,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狼狈不堪。
“牧云,你累了么?累了就歇一会儿。”妮扶着她靠在一棵大树上,她走惯了山路,自然不会向杨牧云那样不习惯。
“到神宫那里就没有一条好走的路么?”杨牧云语声中带有一丝怨气。
妮掏出一块手帕细细的擦拭着他额头上的汗珠,嫣然笑道:“当然有,不过好走的道路都被朝廷派兵把守住了,我们又没有官府发的路引,如何能够通过呢?”
见杨牧云的目光瞄向长老和仡卡护法远去的背影,安慰他道:“不用担心,你多休息一会儿,我带着你很快就能追上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