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晟娓娓道来,“他的母亲杨氏贲能够扳倒元妃与惠妃,登上王后之位,就是在王上面前诬告黎察和黎银谋反......”见杨牧云有些不明白,便解释道:“黎察是元妃的父亲,黎银是惠妃的父亲,他们都是开国功臣,是先王倚重的人物。”
“哦......”杨牧云点点头。
“要不是后来杨氏贲为人太过倨傲,得罪人太多,也不至于和他的儿子一同被贬。黎宜民跟杨氏贲一样,为人阴险,与他相处长了你也就明白了。”阮晟顿了顿,续了一句,“为何杨统制不回国任职呢?”
杨牧云笑笑,没有说话。
“杨统制要想回大明的话,可由陆路向北,为何转到占城走海路,莫不是也对黎宜民心有芥蒂?”阮晟嘴里说着话,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杨牧云。
“副都督此来,不会是想跟我聊一些旧事吧?”杨牧云盯着他的目光,“有话你不妨明说。”
阮晟唇角微微一翘,“淑妃娘娘与四殿下在此,我这做臣子的自当过来拜见,别无他意。”
“真的?”杨牧云眯起了眼,“副都督身陷囹圄,还有如此心境,难得!”
“礼不可废,”阮晟抖了抖袖子,微微一笑,“杨统制不会阻拦吧?”
“哪里,”杨牧云收回目光,“副都督大驾来此,我也得先问过她们才成。”
......
阮晟走时脸上的神情很是淡然,杨牧云目送他走出老远,方收回目光。
“这位副都督倒是有趣,”林媚儿在旁说道:“都成占人的阶下囚了,还想着过来拜见她们这对失势的母子。”
“这人说话不尽不实,不知心里藏着什么打算?”杨牧云微微摇头说道。
“但这是他们的事情,跟我们没有什么关系。”林媚儿劝慰他道:“你就别想那么多了。”
“也是,”杨牧云抬眼一笑,“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还想那些不相干的事情作甚?”
目光一瞥间,忽然看见摩诃贵来在一群王宫护卫的簇拥下远远行来。
“外臣拜见大王!”杨牧云迎上前去施了一礼。
摩诃贵来哈哈一笑,“杨大人毋须多礼,不知在本王这里住的可否习惯?”说着目光向他身后逡巡过去,像是在搜索什么人。
“大王盛情,外臣受之惶恐!”
“杨大人是有什么不方便说吗?”摩诃贵来压低了声音,“本王送你的女人难道是不够漂亮?不中杨大人的意吗?”
“哪里哪里......”杨牧云一愣,随即说道:“她们......她们都很好!”
“真的?”摩诃贵来目光一转,“走,里面说话!”
“大王请!”
......
进到厅内坐定,摩诃贵来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厅内,“杨大人身边带了多少人呐?不妨都出来让本王见见。”
“不过是几个随从罢了,”杨牧云道:“大王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摩诃贵来一笑,轻声说道:“本王听说有几位大人物一直跟着你,这可是真的?”
“大人物?什么大人物?”杨牧云一怔。
“黎元龙的妃子和儿子,”摩诃贵来缓缓说道:“你将她们带来也不与本王介绍一下,说起来不是让本王失礼吗?”
“大王是说她们?”杨牧云眉毛挑了挑,“不是外臣不与大王介绍,而是她
们不欲让大王知晓,还望大王体谅!”
“本王既然知道了,杨大人就不必再藏着掖着了,”摩诃贵来说道:“快将她们请出来与本王一见。”
“是,大王请稍待。”
杨牧云引着吴氏玉瑶和黎思诚出来与摩诃贵来相见,摩诃贵来好言抚慰她们一番,问她们饮食起居如何,习不习惯,还说要另辟一处居所供她们居住,多派些人来服侍她们。
吴氏玉瑶婉言谢绝,坚持要求与杨牧云住在一处。
摩诃贵来与她们又说了一会儿话,便离开了。
“奇怪,”杨牧云目送他远去后,看向吴氏玉瑶,“他是怎么知道阿瑶姐和阿诚的身份的?”随即恍然,“是阮晟,阮晟一定是去见了摩诃贵来,把你们的身份告诉给了他。”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吴氏玉瑶皱了皱眉,“我母子不过寄人篱下,又如何值得他们看重了?”
“阿瑶姐,你们毕竟是王室贵胄,他们以礼相待也是应该。”杨牧云以为这个解释恰当一些。
谁知吴氏玉瑶微摇螓首,“阮晟是阮氏英的堂弟,一向是帮着王后挤兑我们母子,这里又是异乡,他断无尊敬我与阿诚的理由。”
“可阮氏英和黎邦基都死了,”杨牧云道:“阮副都督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理由......可摩诃贵来对你们又这样看重就太奇怪了,要知道占城与安南势同水火,两国正在交战,他对你们如此嘘寒问暖实在让人看不明白。”
吴氏玉瑶向着他欠身一礼,“只要我母子没有给牧云你添什么麻烦就好。”
“阿瑶姐千万不要这么说,”杨牧云还礼道:“你与阿诚对我如此信任,我定当护得你们周全。”
......
忽忽数日,阮晟每日都来向吴氏玉瑶母子请安,神态恭敬之极。摩诃贵来也派了一些人过来侍候她们母子俩,连吃的用的都布置得很精细。
杨牧云提出坐海船离开的事情,摩诃贵来只是好言安慰,让他不必着急。
又过了一段时日,一则惊人的消息传来,郑可死了,死的还有他的长子郑昭。事情是这样,那晚郑可率兵突袭华潘,在昭琴空里应外合的配合下,一举成功。久卧病床的华潘城主昭琴蓬当晚就死了,昭琴空在安南军队的帮助下消灭了所有反对他的人,包括婻旻和翁颇。但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华潘城主之位的继承人昭琴垯却被姐姐婉浓给救走了。
安南军队控制了华潘城,却把昭琴空晾到了一边。华潘城改名了,改成了安南的镇宁府。这表明安南把华潘当成了国内的州府进行治理,不再承认昭琴家为华潘世袭的土官。这让昭琴空心中怨恨不已。
郑可攻下华潘后,将铁突军的主力交与其弟郑克复,让他马不停蹄,直取澜沧国都勐苏瓦。可派出去的内应申苙出了变故,被陶吕猜抓了起来。澜沧国这里做好了应对准备,郑克复的突袭没能复制华潘的奇迹,顿兵于勐苏瓦城下。
黎宜民许诺的援兵没有及时到来,郑可与郑昭留守在华潘城的兵力很是薄弱,为后面的防守留下了隐患。
圣殿的叛徒纳苏与神姑札丽吉勾结,准备夺回圣殿权力的行动失败,札丽吉被抓,而纳苏又逃了。
圣殿从澜沧国内各部组织了一支数万人的大军,他们越过顿于勐苏瓦城下铁突军主力,直奔防守空虚的华潘城。在安南国内援军没能到来,而郑克复回军时又晚了一步。华潘城被澜沧各部族的联合军队攻破了,郑可与郑昭死在了乱军之中。消息传来,安南举国震动。
虽然郑克复与姗姗来迟的安南国内援军又重新收回了华潘城,可安南全军的锐气已失,进攻澜沧国的势头再也持续不下去了。
一种阴谋论在发酵,说这是黎宜民故意为之,要置郑氏父子于死地,黎宜民大怒,下令抓捕并处死散播谣言的人,并对安南国内进行新一轮的清洗,很多人被抓起来并杀掉了。安南国内一时人心浮动。
杨牧云闻听,一时心情复杂。在安南国的这段日子,他与郑可相交莫逆,曾一起征战过,也一起面对安南国内波诡云谲的政局。现在郑可死了,他感到一阵担心,郑玉呢?她怎么样了,她当时是否也在华潘城呢?
“你在想什么?”看着他心神不属的样子,林媚儿问道:“你是在担心她么?”
“嗯,”杨牧云咬了咬嘴唇,“不知她怎样了,郑家出了这么大的变故,我怕......”
“安南国出变故的何止一个郑家?”林媚儿说道:“依你现在的情况,又能做什么?”
杨牧云叹了口气,“你说的对,我现在什么也做不了,连安安心心回大明的消息也等不来。”
“摩诃大王不会想留你个一年半载吧?”林媚儿眨了眨眼问道。
“今日我再过去问问他,”杨牧云说道:“如他再要拖延,我再生其他的法子回大明。”
两人说着话,忽然王宫内侍过来说摩诃贵来请他过去。
“真是巧了,”杨牧云与林媚儿对视了一眼,“不会是交待回大明的事吧?”
......
杨牧云心情激动的跟着那名王宫内侍来见摩诃贵来。却见这位占城王一脸严肃的要跟他商量一件大事。
“安南国内现在人心动荡,”摩诃贵来对杨牧云说道:“黎宜民的根基松动,本王想让你帮忙办一件大事。”
“原来不是说让我回大明的事,”杨牧云心一沉,脸上露出失望之色,“大王请尽管吩咐,如果我能办得到的话。”
“这件事你一定能办得到,”摩诃贵来一笑,“可能还会给你送一场富贵。”
“哦?”杨牧云的眉毛扬了扬,“还请大王指点。”
“你身边的黎思诚可是一张王牌啊!”摩诃贵来说道:“要是能打好他你前途不可限量。”
“大王这话我就不明白了。”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摩诃贵来嘴角一勾,“黎宜民能成为安南王,黎思诚为什么就不可以?”
杨牧云吃了一惊,“大王,你为什么这么说?她们母子可从来没这个想法啊!”
“那是因为没有人帮她们,”摩诃贵来微微一笑,“要是本王助她们一臂之力,杨大人觉得如何?”
“这......”杨牧云感到不可思议,“大王为何要这样做?”
“当然是为了两国的交好,”摩诃贵来说道:“要是这件事真成了,她们感念本王的恩德,定然会与我修好,这样两国之间再无征伐,岂不皆大欢喜?”
“大王......大王说的有些道理,”杨牧云喃喃道:“可她们在安南国并无根基,运作起来很难。”
“杨大人不必悲观,支持她们的大有人在,”摩诃贵来道:“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是谁?”
摩诃贵来拍拍手,一人缓步进入殿内。
杨牧云目光一闪,“是你?”
来人正是阮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