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统制,您回去吧,”京抚司衙门口,一名校尉客客气气的对杨牧云说道:“您的案子我们大人并没有受理,也不能关押您。”
“黎大人呢?”杨牧云问。
“我们大人出外公干了,并不在衙内,”那名校尉说道:“您想见他,还是改日再来吧。”
......
京抚司官衙的大明缓缓合上了,把杨牧云晾在了外面。
“公子,咱们走吧,”莫不语在一旁劝道:“人家硬是不收押您,咱也不好在这里一直站着。”
“是呀,小舅舅,”胡文广也道:“安南王看来是不打算留您了,这也好,咱们干脆回大明好了。”
他们的话杨牧云充耳不闻,怔怔呆立良久,方一声长叹,转身去了。
......
人流熙来攘往的街道上,杨牧云漫无目的走着。
“牧云——”一个轻柔的女子唤着他的名字。
杨牧云侧目看去,一个窈窕的倩影云一样飘至他的身旁,正是郑玉。
她一扯杨牧云的衣袖,把他拉至一个僻静的角落,看看四下无人,低声道:“我阿爹说了,现在王上正在气头上,你也不要跟他较真,等过一段日子,阿爹会亲自去找王上为你说情。”
“请替我谢谢侯爷。”杨牧云道。
“这个你就不用客气了,”郑玉深深看着他,“你有什么打算,是回谅山?还是离开这里回大明?”
“我不走,”杨牧云摇摇头,“事情还没有办完,我不便离开。再说,谅山那里我也不用再去了。”
“阿爹说了,那个人一直放在他那里也不是个事儿,”郑玉道:“你下一步计划怎么做?”
“这剩下的事就需要你替我完成了,”杨牧云的声音越压越低,“你还记得我们刚来东京时,第一次我陪你逛街,你买玉镯的那间珠宝首饰店么?”
“嗯,”郑玉微颔螓首,“我记得那间店面的招牌叫玉轩阁,老板说他姓段,那对镯子起先他说什么也不肯让利的,后来不知怎么就松口了。”
“对,”杨牧云道:“你找着那间店铺,见到姓段的老板后,就跟他说杨公子有个重要的物件要交给何先生,请他带你去见何先生。”声音微顿,警惕的看了一下身周,续道:“见到何先生后,把事情如实告诉他,他会安排人把那个人从你府上接走。”
“他们是什么人?”见杨牧云不答,郑玉试探着问了一句,“莫非他们是大明锦衣卫的密探?”
“嘘——”杨牧云要她噤声,并叮嘱道:“此事千万让侯爷知道,另外不要第二个人知晓。”看看胡文广与莫不语,加了一句,“包括他们。”
“我明白。”
“今日方参将应该就会离开东京了,”杨牧云道:“等他出城后,京抚司探查的重点应当会放在城外,到那时你再着手去办这事。”
“你放心,我会把握好的,”郑玉抿了抿樱唇,看着他道:“我觉得你暂时还是离开东京为好,万一王上变了主意......”
杨牧云感动的握住她的纤手,拍拍她的手背说道:“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王上现在最忧虑的是总督大人
会不会率领大军打过来,若人能一路平安的带到总督大人哪儿,一场兵祸就会消于无形。王上就更不会怪罪我。”
“那......就算人交给了王总督,他仍执意率军征伐我们,那该当如何?”
“不会的,”杨牧云淡淡道:“总督大人此举是为了消除身后的隐患,让王上表明立场。只要王上斩断了与麓川私下里的关联,总督大人就不会做出违背圣意之举。”
“那你准备在何处落脚?”郑玉关心的问:“你还是跟我回去吧。”
“不可,”杨牧云微微摇头,“这个时候我更不能与侯爷走得太近,每天我会待在宫门外。你也不要再来找我。”
“为什么?”郑玉不解,“难道你还想王上召见你么?”
“不,”杨牧云轻声叹道:“我是想让王上知道,我是真心请罪的。”
......
夜幕降临后,宫门也关闭了。杨牧云站在宫门外,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公子,”眼看天色越来越黯,莫不语忍不住道:“公子,这天都黑了,您也不能一直在这里站着。要不找个地方吃饱喝足,再美美的睡上一觉,等第二天一早您再过来。”
“小舅舅,”胡文广也劝道:“您这一番苦心,宫里面的人也未必看得到,您又何必再这儿苦撑着?”
“你们走吧,不用在这儿陪着我,”杨牧云冲他们淡淡一笑,“这是我自己的事,你们不必和我一起搭在里面。”
“公子这话就差了,”莫不语道:“俺一辈子就跟着您了,就算刀里火里,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对,”胡文广也拍着胸脯道:“小舅舅不走,我也不走。”
可说大话容易,身体毕竟是诚实的。一个时辰刚过,胡文广与莫不语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腿肚子一阵阵发虚。
“要不......”莫不语看了胡文广一眼,先张开了口,“要不咱们先带些吃的来,总不能让公子一直饿着。”
“嗯,”胡文广使劲点了一下头,对杨牧云说道:“小舅舅,我和莫兄先去给你找点儿吃的来,您等着哈!”见杨牧云没有回应,便扯了扯莫不语的袖子,两人转身逃也似的走了。
杨牧云静静的站在那儿,仿佛一尊石像。
也不知过了多久,杨牧云感觉肩膀好像被人拍了一下,侧目看去,映入眼中是一张娇美的面容。
“阿玉,你怎么来了?”杨牧云奇道。他抬眼看了看天,夜幕已深,连月色都已偏西,应该离天亮不远了。
“喂,你一直站在这儿啊?”郑玉的目光带着一丝不忍。
杨牧云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要说你这人挺聪明的,怎么会做出这么傻的事呢?”郑玉的眸子霎了霎,“你这是要感动王上呢?还是要感动上苍?”
“如果你感动了,我也没算白站一场。”
“都这样了,还贫,”郑玉白了他一眼,“看来你站的时候还不够长,”向四周看了看,问道:“你那两个跟班呢?去了哪里?”
杨牧云微笑着摇了摇头。
“他们丟你,跑了?”郑玉叹道:“看来他们并不傻。”
“都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到这
儿来?”杨牧云移开话题问道。
“来看看你这个傻子呗,”郑玉似笑非笑的睨了他一眼,扯扯他的衣袖,“走,我有话要跟你说。”
“就在这儿说吧,”杨牧云道:“这个时候到哪儿说不一样呢?”
“好,就依你,”郑玉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方参将是在下午申时一刻离开东京的,酉时初我就去了你说的那家店铺,我一提你的名字,那位段老板二话没说就带我去见了你所说的那位何先生。何先生对我倒挺客气,我把来意全讲给了他听。他不动声色的点点头,然后就让人送我离开了。”
“人呢?他们接走了吗?”杨牧云问。
“嗯,”郑玉轻轻点了下头,“不到四更的时候,他们人就来了,我是把人悄悄的从后门带给他们的。他们一走,我就来找你了。”
“侯爷知道这事儿么?”
郑玉微摇螓首,“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没惊动府上一个人。”
“那就好,”杨牧云神情放松了些,“这件事回去时你再告诉侯爷吧。”
“你呢?”郑玉看着他道:“打算在这里站到什么时候?”
“站到不需要我再站的时候吧?”杨牧云笑着解释。
“那什么时候就不需要再站了?”郑玉眨眨眼继续问。
“这个......不好说。”杨牧云眼望苍穹,“十日后估计就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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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简的京抚司人马全数出动,搜遍了东京城周围二三百里的地方,却没有寻到思昂。
就在黎大人依然锲而不舍的时候,一个惊人的消息被布置在大明广西的京抚司密探带回,思昂已被押到王骥的帅帐里。
黎简赶紧亲自回报给黎元龙,这位安南王却流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情。紧接着,一支安南使节率领的车队离开东京,向北而行。车上满载着酒肉等犒军物资。
一封军报在安南使节在到达镇南关之前便呈到了大明总督王骥的面前,里面透露的一个重要消息是安南王派人来讲和了。
王骥并没有亲自去见安南来使,而是把他们丟给了方瑛。
方参将老实不客气的收下了安南使节带来的全部犒军物资,并招待安南来使一行。
席上,方瑛与安南使节把酒言欢,说安南王只要谨守臣礼,不与麓川叛贼相勾结,大明的军队就决不会挺近安南。
安南来使连连称是,说安南王曾对天发誓,决没有背叛大明之意。同时请求大明方面归还文渊州寨,并遣返黎坤、夏迁等人。
方瑛闻听冷笑,言明黎坤、夏迁等人举寨归顺大明,已是大明的人,决无再遣返的道理。至于文渊州寨,现在已归大明管辖,如果安南王能够得到大明皇帝的册封,再谈归属不迟。最后方瑛代王骥申明,为使安南百姓安心,明军一部五万人已经过了柳州,经由象州西进,若和平协议能够达成,明军将全数开向云南。
谈判的内容由快马带回了安南东京,黎元龙听了松了口气。看来明军的主攻意向并不是安南,遂不再提遣返人员和归还文渊州寨的事,指示谈判人员只要大明方面提的要求不苛刻的话,就全数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