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您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了。”柳云惜回道。
“糟糕!”朱祁钰惊出了一身冷汗,“所有人都在这里耽搁了一天一夜么?”
柳云惜微摇螓首,“忠义王和二王子带着人先行了,他们留下了一队人马专门保护王爷。”
“难得忠义王想得如此周到,”朱祁钰轻叹一声,“吴都督也带着数千人马,由他们保护本王已经足够。”
“多一些人手总是好的,”柳云惜淡淡道:“王爷,您还是多歇息歇息吧?”
“不——”朱祁钰作势欲起,“我不能让那些鞑子耻笑,快,我要更衣,去追上他们......”
“王爷,您又何必急在一时呢?”柳云惜劝道:“忠义王如此安排,就是要把你和二王子分开,以免你们二人再生冲突。”
“你也认为本王文弱不堪吗?”朱祁钰怒道:“阿失帖木儿他看不起我,连你也看不起本王么?”神情激动,胸口起伏不已。
“王爷,”柳云惜拉住了他的手,待他情绪平静了一些方温言说道:“切勿争一时之意气,要知道您还背负着皇上交给您的使命......”
“你说的这些道理我又岂能不知?”朱祁钰怫然道:“阿失帖木儿侮辱我,就是侮辱大明,就算拼了这一条命我也要与他死磕到底。”
“王爷......”柳云惜秀眉微蹙,“阿失帖木儿不过是个莽夫,你又何必与他一般见识,皇上让你陪忠义王回斡剌特部落去宣谕也先,就是为了分化漠北的蒙古诸部。您只要把这件差事办好,等回到朝廷......”
朱祁钰摆摆手打断她的话道:“等本王真的能够活着返回京城再说吧!此行未必像你想得那样简单。”
见他一脸激愤的样子,柳云惜不知如何劝他才好。
忽然帐帘一掀,元琪儿走了进来。
“柳姐姐,郕王殿下他......”一眼瞥见坐起来的朱祁钰,掩嘴一笑,“哟,殿下醒了。”
朱祁钰瞪了她一眼,“你怎么会在这里?”
“保护殿下上路啊!”元琪儿笑道:“没想到殿下这么快就能起来了。”
“你这是在嘲讽本王么?”朱祁钰绷着脸说道。
“不敢不敢,”元琪儿一抱拳,“郕王殿下英勇无敌,小女子是刮目相看呐!”
朱祁钰哼了一声,脸色却变得越发难看了。
“我说的可是肺腑之言,”元琪儿眸波一转,“要论摔跤,我二哥在草原上那是少有人敌,殿下能把他撂倒,真不愧是一堂堂男儿汉!”说着一竖大拇指。
“有人私下相助,别以为我不知道。”朱祁钰说着睨了柳云惜一眼。
“柳姐姐,殿下在埋怨你暗地里替他解围呢!”元琪儿笑着上前揽住了柳云惜的肩头,“你这好心呐可真当成驴肝肺了。”
“琪儿你说什么?”柳云惜诧异道:“我是想出手的,可二王子他莫名其妙的倒了,不是妹妹你所为吧?”
“姐姐说笑了,”元琪儿的眸中闪过一丝异色,“我与叔父来的时候,二哥就已经倒在地上了,怎么会是......”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齐齐看向朱祁钰。
“你们看我干什么?”朱祁钰被她们瞧得浑身不自在,“本王要是能撂倒他,还会这么狼狈么?”
元琪儿目光一凝,娇喝一声,“谁?”纤细的身子一纵,飞向帐外。
“姐姐你留下好好保护殿下......”声音顺着不住摇摆的帐帘传了进来。
柳云惜微一迟疑,紧紧护在朱祁钰身前。
......
覆盖着片片残雪的草原上,如飞一般一前一后奔驰着两个人影。
“站住——”元琪儿在后面叫道:“再不停下我可就不客气了。”
可前面的人充耳不闻,奔跑的速度反而越发得快了。
两人奔至一个小山丘上,元琪儿眯起眼睛,手腕一动,数点寒星划出几道弧线,闪电般朝着前方那人的后心激射而去。
眼看就要掷到那人身上,只听“噗噗噗——”几声,却尽数落到了草丛里。那人身影一晃,下了山丘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奇怪,那人难道是钻入地底下了呢?”元琪儿站在山丘上极目四望,耳边风声呼啸,却看不到半条人影。
正踟蹰间,元琪儿秀眉微挑,纤腰一拧,已拔剑出鞘。
“叮——”的一声,元琪儿的身形已向旁飘出七尺,可剑堪堪只拔出一半。
“好快的刀。”元琪儿的额角渗出了冷汗,自己的剑只拔出三寸,对方的利刃就攻了过来,还好她反应极快,剑锋连着剑鞘挡住了这一击。
她抬眼看去,只见一个灰色的人影站在不远处。
对方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冷峻的脸,那张脸并不英俊,线条很是冷硬,五官如刀削斧劈般,刚毅冷漠,漆黑的眼眸锐利得如同刀锋一样,让人不敢和他对视,那一身的冷厉雾气更是慑人,沁得人心底发凉,让人不寒而栗。
“冷一飞?”元琪儿一脸惊骇的说出了这个人的名字。
冷一飞脸上的肌肉微微一动,“不错,你居然能接住我这一刀。”
元琪儿握着剑柄的手沁出了汗水,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对方。冷一飞出刀极快,你若是一眨眼,说不定他的刀就已经划过你的咽喉。
两人对视半晌,冷一飞静静的说了一句,“你走吧,我不杀你!”
元琪儿绷紧的神经一松,将抽出一半的剑按回剑鞘。
“暗中对我二哥出手的,是你么?”元琪儿问道。
冷一飞没有说话,有时候没有说话便是默认。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一直在跟着我们么?”女人一放松下来,就会问很多问题。
“你的废话太多了,”冷一飞冷冷道:“你不怕我改变主意么?”
元琪儿摇了摇嘴唇,快步向山丘下走去。走出数丈,她忽然转过身来,“我就再问你一个问题行不行?”见他一声不吭,便缓缓道:“你有杨牧云的消息么,他现在可好?”
冷一飞没有回应。
元琪儿失望得转回身子,刚要举步,就听身后的声音响起,“他没有死!”
元琪儿霍然转身,俏脸因欣喜而变得有些激动,“真的么?他当真还活着?他现在哪里?”
“不知道!”冷一飞一脸木然。
“那你怎么知道他还没死?”元琪儿愕然。
“是直觉,”冷一飞说完这句话身影便消失了,他的声音还在寒风中飘荡,“是直觉告诉我他一定没有死。”
元琪儿怔怔的站在那里,回味着冷一飞刚才说过的话。换作是旁人说这话,她一定嗤之以鼻,可冷一飞说出来就带给了她莫大信心。
“对,他一定没有死,”她喃喃道:“这家伙命硬得很,决不会轻易丟掉性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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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水涛涛荡起碧波,像一条玉带平躺在
苍翠的原野上。与寒冷肃杀的漠北草原不同,安南的气候一直是如此的宜人,寒冬从来就不曾降临过这里。
一条游船离开了码头顺着升龙江向下游行去,江两岸一片青葱翠绿,鸟语花香。
郑玉领着小郑皓与杨牧云站在船边,欣赏着岸上的景色。
“你本不想上船的,可为什么又改了主意?”杨牧云看了一眼丁煜低声问道。
“为了你呀,”郑玉吃吃笑道:“你这么护着我和阿皓,我又怎忍心让你难做?”
“我难做?”杨牧云不解。
“阿姐是说那个摇扇子的家伙轻易得罪不起,”小郑皓抬起头说道:“有牧云哥在,他就不会把阿姐和我怎么样的,又怎能让牧云哥你把事情做绝呢?”
杨牧云登时明白了,要是郑玉一走了之的话,丁煜定会恨自己入骨,丁家在安南也有很大的势力,万不得已还是不要撕破脸为好。
“你个小家伙,”杨牧云一勾小郑皓的鼻子,“真是你阿姐肚子里的蛔虫。”心说这小郑皓别看人小,比他那哥哥郑昭的脑筋可灵光多了。
“我都八岁了,”小郑皓抗议道:“再说我小我非跟你急不可。”
“你们在说什么呢?”丁煜凑了过来,朝杨牧云一拱手说道:“阁下武功高强,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郑玉噗嗤一笑,“他不过是我身边的一个下人,哪里有什么尊姓大名了?你一个侯府公子又是打躬又是作揖的,也不怕失了身份?”
“郑小姐说的是。”丁煜讪讪的道:“丁某愚钝,多谢郑小姐提醒。”
“喂,”郑玉看着他道:“你武功不错啊,真看不出来,是跟谁学的?”
丁煜得意的笑笑,“从小我阿爹就为我请了很多武师教我练习武艺,不过我学得不好,让小姐见笑了。”
“哪里,丁公子过谦了,”郑玉笑道:“要不是你手下留情,恐怕我这个下人就伤在你手里了。”
丁煜双眉一挑,“唰——”的甩开了扇子,“我阿爹曾告诫过我,让我不要轻易出手,就是怕殴伤了人命......”
杨牧云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丁煜怒道。
“小人失声,丁公子请恕罪!”杨牧云说着转过身,离他远了些。
“教过丁公子武艺的,包括与我这下人交过手的那两位么?”郑玉又问。
“他们两个的武功粗浅之极,”丁煜摇摇头说道:“教本公子功夫的,另有他人。”
“哦?”郑玉向着他身后一头戴尖竹笠,表情木讷的人挤挤眼,“可是此人?”
“郑小姐说笑了,”丁煜道:“他不过是从小侍候在在身边的一个下人罢了,又如何会功夫了?”
“呃,要不是听丁公子这样说,我还以为他是一位高手呢!”郑玉笑着说道。
杨牧云向那人看去,不禁微微一怔,郑玉的话意有所指,这个人看起来相貌平凡,表情木讷,但是他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对。
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这只有武功高手才能嗅得到。
直觉告诉杨牧云,这个人不简单,武功可能在与他交过手的那两人之上。自己要是与丁煜动手的话,极有可能逼迫那人出手。
郑玉应该是早已注意到那人了,只不过是提醒给杨牧云听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