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不要这么看不起人,”莫不语涨红着脸说道:“你能撇下都兰姑娘,俺为什么舍不下乌日娜?俺还要跟着你当将军呢!别想撇下俺!”
“好,有志气,”林媚儿在一旁打趣道:“到时候你发达了,可不要忘记把你的乌日娜姑娘接过来。”
“那是自然。”莫不语信心满满的说道。
“还好,”林媚儿斜了杨牧云一眼,“你比你的这位大人要有良心。”
“现在应该是子时了。”杨牧云对林媚儿的话恍若未闻,抬头看了看夜色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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莽卓山,于谦忧心忡忡的看着山下多如繁星的篝火,一声长叹。看来最熟悉草原的还是那些游牧民,知道走哪条路线能够超越到自己前头。只要一路堵截住自己,另外两路就会很快咬上来,逼得自己不得不领着人马上山。可上得山来也非上策,借助地利固守本是不错,可山上没有水源,鞑子围住不攻,渴也把自己的大队人马给渴死了。于大人学贯古今,三国时的马谡如何失的街亭他是知道的,想到这里,他不禁打了个寒噤。
不知何时,老杨洪悄悄的来到了这位于大人的身边。
“我们得找出鞑子防守的一个薄弱之处突围,”于谦不用看也知道此刻来到他身边的是谁,指着山下,“最好趁着夜幕,等天一亮我们就没有机会了。”
“可是山下哪个方向是鞑子的薄弱之处呢?”杨洪皱着浓眉向山下看去,“鞑子又来了一支生力军,现在山下的鞑子怕不有四五万人,而我军现在......”说着摇了摇头,叹道:“我宣府兵损失不多,可大同军突围时受到鞑子截击,又折损不少,再加上我交给杨牧云的那一千人下落不明,现在山上所有的军队加在一起,满打满算也不过一万四千人左右,要突围,难呐!”
“我方才从鞑子俘虏的口中了解到,鞑子来的一万生力军是鞑子大汗帐下的察哈尔兵......”于谦看向杨洪,“要知道察哈尔人的战斗力是比不上斡剌特人的,我们不妨在察哈尔人的防线上打开缺口......”
“我也如此想过,”杨洪迎着他的目光说道:“可这次带兵的是鞑子大汗的亲弟弟阿噶多尔济,此人打仗勇敢,被誉为鞑子大汗的左膀右臂,非一般部落的草包可比......况且察哈尔兵新来,士气正旺,恐不会让你我如愿。”
“察哈尔人与斡剌特人之间素有芥蒂,”于谦又说道:“我如攻察哈尔人,斡剌特人或许不会出力援助。我们可乘隙增加突围的把握。”
杨洪明白了,于谦是把他们之间比成翁罕部和忽特部了,皱了皱眉遂道:“就算于大人所说不错,可阿噶多尔济所领的察哈尔兵也不下万人,与我军相差不多,要从他这里打开突围的缺口并不容易,况且先前我们丢弃了所有辎重,要想突出去只能短兵相接了。”
“狭路相逢勇者胜,打仗么,有时就得比谁比谁更狠,”于谦若有所思的说道:“你回去后让所有兵马准备准备,寅时末便出发,卯时一到准时向南发动攻击,能突出去多少算多少,突出去后不要停,一直向南......”
“于大人......”杨洪犹豫着道:“此时硬突非上策,如果我们固守在这里,派人出去求援的话......”
“老将军万不可作此想,”于谦打断他道:“现在我军所携军粮只够三日之用。这还不是最致命的......”脸带忧色,“我已命人挖地三尺,仍不见半点水源,军中如无饮水,恐怕两日都撑持不了,如何能等到援军到达?”
“或许再挖得半日能够见到水源呢?”老杨洪还是有些不死心。
“或许?”于谦轻叹一声,“本官不能拿全军的生死存亡用来赌运气,趁现在现在全军气势正盛,突围还能一鼓作气,若再迟得一两日。些许悍勇之气都将不复存在,到那时岂不束手就缚?如有什么差池,本官一人
担责便了,绝不扯上旁人。”
听闻这话,老杨洪也跟着叹息一声,这位于侍郎虽出身文官,但并不是一个读书读迂了的腐儒,而且为人颇有担当。不过一旦想到突围时凶多吉少,不知能有几人生还时,心情就愈发沉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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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把壕沟给我挖得深一些,”阿噶多尔济指挥他的部下,“另外在壕沟外多立木栅和拒马,以防明人的骑兵冲击......”他在所负责的莽卓山南侧的山脚下来回巡视,每发布一道命令,他手下的察哈尔兵就要忙得热火朝天。
“二殿下,”他手下的亲信大将阿克岱钦说道:“这帮明人都成装进笼子里的羊了,何必再让儿郎们费这么大力气?”
“你知道什么?”阿噶多尔济冷冷的说道:“要知道垂死挣扎的狼咬起人来是最狠的。我察哈尔部每位勇士的生命都非常宝贵,怎能遭受无谓的伤亡?”
“二殿下是否太小心了?”阿克岱钦不以为然的说道:“明人只有一万多人,而我方山下的大军足有四万多,他们纵然扑下来,又有何惧?”
“不......”阿噶多尔济摇摇头,“我们只有一万人,是没有资本托大的。”
“......”阿克岱钦愕然。
“除了我们本部的勇士,你觉得那些斡剌特人可信么?”阿噶多尔济冷哼一声。
“那他们会放任明人对我们的攻击而不管?”阿克岱钦有些不相信。
“放任不管倒不全是,”阿噶多尔济目光瞥向远处,“但待我们与明人拼个两败俱伤再出手那是极有可能的,要知道我们的防线设置在南面,而明人也是要向南撤的,所以明人一旦有所动作,我们这里便首当其冲。”声音微顿了一下,变得生硬,“我们必须做好无人应援的准备。”
“是,二殿下,”阿克岱钦咕哝了一句,“这群该死的突厥蛮,竟敢如此算计我们大汗的勇士。”
阿噶多尔济的嘴角勾了一下,守在南面是他自告奋勇,倒不是赛因孛罗王有意为之。他心中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理由,那就是他想告诉元琪儿,他,孛儿只斤阿噶多尔济,不是一个顶着大汗亲弟弟和黄金家族头衔的绣花枕头,而是一位真正的草原勇士,他将独自带着一万察哈尔人挡住这些明人。
远处,一队数百人的骑兵驰向赛因孛罗王的大营。
“那些是什么人?”阿噶多尔济问道。
“哦,”阿克岱钦撇撇嘴,“应该是翁罕部和忽特部的那些残兵吧?赛因孛罗不提供他们给养,他们只有像马贼一样到处劫掠,现在应该是劫掠归来了。”
“这些草包,”阿噶多尔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我若是赛因孛罗,便把他们都打发了去,还留在身边作什么?”
......
“哈斯巴根,你们回来了么?”大营门口的一名士卒向他笑道:“可有什么收获?”
哈斯巴根刚想说话,腰眼处便顶了一个硬硬的东西,他身子一颤,咧开嘴苦笑了一下。
“得了,”另一名士卒说道:“看他这样子一定是喝了一阵子风回来了,就别调侃他了,快放他们进去吧!”说罢一左一右拉开了木栅门。
哈斯巴根后面的杨牧云和林媚儿对视了一眼,长吁了一口气。
......
营房正中的大帐中灯火通明,赛因孛罗王端坐椅中,听卜儿塔对他说着什么。听了一阵,他不耐烦的摆摆手,“卜儿塔,你不用说了,齐齐克她虽手段过激了些,但并没什么错处,若本王当时再多给他些兵马,那些明人便能全数都截了下来,也不用追到这里。”
“可她这么做,分明是不把王爷看在眼里。”卜儿塔不服气的抗辩道。
“个人事小,要是让那些明人逃了,这事可就大了。
”赛因孛罗王很大度的一笑,“看见了么,大汗怕我们做事不利落,还派了个监军过来,若再有闪失的话,连太师都回护不了我们了。”
“王爷,脱脱不花那个大汗不过是个空架子,我们怕他作什么?”卜儿塔有些不屑的说道:“要不是您和太师给他撑着,他哪里摆的了大汗的威风?”
“话是这么说,可人家毕竟是当主子的,”赛因孛罗王微微叹了口气,“草原各部还是认的黄金家族这面大旗,要是真撕破了脸面,这对我们斡剌特人也没什么好处。”
“您和太师才是这草原上的英雄,却屈居于这傀儡之下,想想就让人感到憋气。”卜儿塔嘟囔着说道。
赛因孛罗王“嘿”了一声,目泛精光,看着卜儿塔说道:“这话烂在你肚子里就行了,切不可再说出来。否则,要让旁人听了去,不用脱脱不花动手,我就先砍了你的脑袋。”说到最后声色俱厉。
“是,王爷。”卜儿塔一惊,连忙垂首说道。
“阿噶多尔济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赛因孛罗王问道。
“他们那里热闹得很呐,”卜儿塔抬起头说道:“又是挖壕沟,又是设置鹿砦拒马,好像笃定了明人会从他那个方向突围似的。”
“哦?”赛因孛罗王目现异色,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他居然搞这么大阵仗,”在帐内来回踱了几步,恍然道:“他是怕一旦遭受攻击,我们不去应援呐!”
“算他聪明,”卜儿塔哼了一声,“不瞒王爷,很多人都是这样想的。”
“你们平常有什么龃龉也就算了,”赛因孛罗王厉声说道:“如今大敌当前,怎可存了这样的心思?”
“王爷息怒,”卜儿塔脸上带着一丝狡狯的笑意,“阿噶多尔济是大汗的亲弟弟,如遇危险又岂能真的不救?但怎么救,何时救,其中说法就多了......”压低声音,“最好他们跟明人斗个两败俱伤,我们再出面那是最好!”
赛因孛罗王皱了皱眉,“他若存了同样心思,我们又该当如何?”
“王爷,”卜儿塔说道:“这里除了他们一万察哈尔人外,可都是我们斡剌特人啊!他不出手,我们三万多斡剌特人还怕吃不下一万明人么?”
赛因孛罗王还想再说几句,突然外面响起了一片嘈杂声,遂仰起头高声道:“外面怎么回事?”
帐帷一掀,进来一身躯异常高大的人,满头金发,眼珠子是湛蓝色的,鼻梁很高,呈鹰勾状,苍白的肤色微微泛红。他向着赛因孛罗王躬身一礼,“王爷。”声调异常怪异。
“阿列克塞,” 赛因孛罗王看着他问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回王爷,”阿列克塞说道:“翁罕部和忽特部的人说他们的东西都吃完了,而又没有人发给他们,他们特来向王爷讨要。”
“本王不是允许他们出去抢了么?”赛因孛罗王脸上变色道:“没能拦住明人,让他们突围而去,本王没治他们的罪就算便宜他们了,还敢来向本王要东西?”抬高了声调说道:“你去把他们都赶走,赶不走的都绑起来,等天亮了本王再发落。”
“是,王爷。”阿列克塞应了一声,转身出帐去了。
“王爷,”卜儿塔脸带异色的说道:“阿列克塞现在做了你的护卫长么?”
“怎么,他不可以?”赛因孛罗王乜了他一眼。
“您怎么能让一个俄罗斯奴隶当您的护卫长呢?”
“本王用人,就一定得是斡剌特人么?”赛因孛罗王说道:“阿列克塞他对我忠心耿耿,让他当我的护卫长,本王就是闭着眼睛睡觉也放心。”
“可是......”卜儿塔话还未说完,外面响起了一阵兵刃交击声和打斗声。
“翁罕部和忽特部要造反了么?”赛因孛罗王转身便要去拔挂在帐内的弯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