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门帘一掀,几个人走了进来。
“老贾,”素月推了他一下,“客人来了,还不快去招呼。”
“姑娘,我又不是跑堂的,不能什么客人都让我去招呼啊!”贾万金被她推得一个趔趄,向外扑出几步,好不容易拿桩站稳,抬起头来,几位书生打扮的年轻公子已站在他面前,“几位公子,你们是......”下面的话还未说出口,蓦然张大了嘴吧,眼睛瞪得有如铜铃,平时巧簧如舌的一张利口变得结结巴巴起来,“姑......”
杨牧云上前一步,堵住了他的口说道:“姑什么姑?我家朱公子人长得俊了点儿,你便要轻薄他吗?”抬起头向同样吃惊的素月使了个眼色。
“哦,”贾万金眼睛骨碌碌一转,忙道:“是在下口误,在下口误......”回头向素月看去,素月忙向他摆了摆手。贾万金点头会意,退后半步,整了整衣襟,轻咳一声,抬头看去,只见杨牧云身前站立着一位年约二十,头戴唐巾,穿一身藏青色书生长袍,相貌堂堂的公子。
“请问公子如何称呼?”贾万金笑眯眯的一拱手,说道:“光临敝号,甚是荣幸。不知有什么需要在下效劳的?”
“我姓朱,”朱祁镇目光在店内逡巡了一圈,说道:“请问老板在哪里?”
“我就是老板,”贾万金眼珠子晃了晃,笑道:“不知朱公子找我何事?”
“老兄说笑了,”朱祁镇目光一闪,嘴角向上勾起一抹笑意,“我听说这里的老板是一个女人。”
贾万金一怔,还未说话,只见素月抢上几步说道:“朱公子眼生得紧,是第一次来吧?”
朱祁镇点点头,问道:“请问姑娘是......”
“我是这里的老板,”素月笑道:“朱公子有什么话请讲!”
朱祁镇两眼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淡淡一笑说道:“姑娘也不是这里的老板。”
“何以见得?”素月秀眉微微向上一挑。
“方才这位老兄与姑娘并排而立,”朱祁镇看了看贾万金又转向素月说道:“姑娘若是老板,他如何能这么没有规矩?”
素月脸上掠过一丝惊异之色,“公子好眼力,不知你找我们老板究竟何事?若是存放银钱兑换票据的话,原是不需我们老板出面的。”
“我这里有一桩大生意要与你们老板谈谈,还请姑娘行个方便。”朱祁镇笑着说道。
“这样啊,”素月向杨牧云看了一眼,只见他向自己点了点头,便高声道:“两位公子请跟我来。”
“姑娘领着朱公子进去就是了,”杨牧云笑笑说道:“我在外面等着他就好。”
“嗯?”素月俏皮的眨了眨眼睛,“这位公子不想见我们老板么?”
杨牧云心中大骂:你这小丫头也来消遣老子,昨晚才与你家小姐处了半夜,这会儿见什么见?脸上笑容却不曾减半分,“我这里没有大生意,就不用见了,让朱公子随你去便了。”接着意味深长的叮嘱了一句,“这位朱公子身份尊贵,你和你老板可要招呼好了。”
“我明白,”素月嫣然一笑,作了个请的手势,“朱公子,请!”
“小潘子,”贾万金叫过来一个伙计,冲小凌子努了努嘴,“带这位小哥到里间奉茶。”
一个叫小潘子的伙计答应一声,便转向小凌子作了个请的姿势。
“放心吧,有我在这里,朱公子他不会有事,”杨牧云笑着对小凌子说道:“你安心在里间坐着喝茶好了。”
“你不与我一起来么?”小凌子问道。
“我?”杨牧云看看贾万金,低声在他耳边说道:“我得在这里好好看护着,看有什么可疑的人物进出这家钱庄。”
......
“姑爷,”待小凌子被带入里间后,贾万金方
堆起一张笑脸对杨牧云说道:“您也随小人一起去里间奉茶吧?”
“不用了,我坐在这里就好。”杨牧云说着在大堂靠墙的一张黄花梨木椅子上坐下。
贾万金忙招呼着底下的伙计给杨牧云倒茶。
“老贾啊,方才我进来之前远远见你们送一位公子出来,请问他是何人?”杨牧云问道。
“姑爷,他便是咱们这儿的第一大主顾元琪儿元公子啊!”贾万金笑着答道。
“那我怎么听你这里的人都叫她什么齐公子,难道她又改名字了么?”
“姑爷听错了,”贾万金躬身笑道:“我们叫的是琪公子,非是齐公子。”
“哦,她来这里作什么?”杨牧云又问。
“姑爷,”贾万金两眼放光,“今儿琪公子送来整整三万两黄金到这里,装了满满两大车呀......”
“哦?”杨牧云心中一动,插口说道:“车上装的可都是金砂?”
“对对,”贾万金连连点头,表情却一脸的惊愕,“姑爷怎么知道他送来的是两车金砂?”
杨牧云没有回答,接着问道:“上次你说这位琪公子让你准备六十万两银票,他可曾叫人过来取过?”
“没有,”贾万金摇摇头说道:“自从上次姑爷给我提了个醒儿,小的就一直担这个小心,别看他是老主顾了,如不真金白银的运进来,休想我这里开一张庄票给他,这不,他把金子拉了过来,由小姐亲自验过,我这里才敢把几十万两的银票开给他。”
杨牧云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的本意是让周梦楠的钱庄彻底切断与元琪儿的交易往来,谁知却越陷越深。
“姑爷,”见他脸上露出不悦之色,贾万金心中有些忐忑,“是小的哪里做的不周么?”
杨牧云还未答话,只见门帘一掀,进来一群人。
他们个个身着灰色劲装,头戴竹笠,笠沿压得低低的,看不清面孔。
“诸位,”贾万金一见店里来人了,忙上前拱手招呼,“请问......”话未说完,眼前寒光一闪,颈间一凉,一柄雪亮的刀锋已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好汉爷,”贾万金双膝一软,差点儿跪在地上,颤声道:“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动粗。”
“把你们这里所有的钱拿出来,”一名灰衣汉子沉声道:“不然要了你的狗命。”
贾万金还未答话,只见飞来一物,如流星般掷向眼前架刀的灰衣汉子面部。灰衣汉子刀锋一撤,电光石火般磕在飞来那物上,“当”的一声巨响,那物登时碎裂四散,原来是一个茶杯。
贾万金还未愣怔过来,只觉衣带一紧,自己整个人被提了起来,腾云驾雾般向后飞去。“蹬蹬蹬”落地后一连向后退了老远,靠在一堵墙才停住了身子。
“都躲到里面去,”杨牧云大声喝道:“千万不要出来。”
贾万金忙猫着身子躲在柜台后面,顺着柜台一角偷偷向外一瞥,杨牧云已经和一众灰衣汉子站在了一起。
只见那群人纷纷亮出单刀,雪片一般朝杨牧云身上招呼过去。
杨牧云身形如鬼魅般避开这一片刀光,窜到一灰衣汉子身侧,那人一怔,还未回过神来,腹部已受了重重一击,大叫一声,扑倒在地。杨牧云掣过他手中单刀,以极快的速度扑向另一个灰衣人,那灰衣人不及思索,忙挥刀向杨牧云砍去,刀光闪出,人却没了踪影。正错愕间,“砰”的一声,眼前金星乱冒,面部已重重吃了一拳,整个人如断了线的风筝般飞起,狠狠的撞在一堵墙上,又滚落到地上。
转眼之间杨牧云已击倒两人,一众灰衣人大惊,紧紧贴在一起挥刀向杨牧云砍去,杨牧云一脚踢在躺在地上的一个灰衣人的腰眼处,那人闷哼一声,身子向那一片刀锋飞去。
见是自己的同伴飞来,一众灰衣人忙收身撤刀,阵势登时就
乱了。抓住这一机会,杨牧云欺身上前,掌劈肘击,片刻间又击倒三人......
躲在柜台后的账房,伙计大着胆子向柜台外看去,只见杨牧云如同一团旋风,所过之处灰衣人纷纷倒地,不大会儿功夫,大堂上就倒了一地的人,兵器散落的到处都是。
杨牧云放眼看去,大堂上只剩一人还站在那里。那人比其他灰衣人都长得魁梧高大,站在那里如渊岳峙一般。
“杨公子武功高强,在下佩服佩服!”灰衣人向着他遥一拱手说道。
“你认得我?”杨牧云目光灼灼的向他看去,他头上的竹笠遮住了整个面孔,看不见面貌,但他魁梧的身形却是眼熟得很,“阁下是谁?为何躲躲藏藏,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在下本无名之辈,说出来杨公子也未必知晓,”那人缓缓说道:“不过能与杨公子交手,在下倒是深感荣幸。”说着手腕翻转,捏了个刀诀,刀锋指向了杨牧云。
杨牧云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眼睛盯着他说道:“你是来这里打劫的,还是来找我比试的?”
“或许都是吧,”那人淡淡的说道:“只要把你留在这里就好。”
杨牧云悚然一惊,不自觉的向身后看了一眼,“皇上还在后面......”身形一动,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般向后窜去。蓦然人影一闪,那人以极快的速度拦在他面前,手腕一抖,手中刀如匹炼般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狠狠的向杨牧云扫去。
杨牧云足尖轻点地面,身形向后飘开丈许,还未站定,那人暴喝一声,宛如霹雳,手中刀闪电般如影随形而至,劈出道道惊虹。
杨牧云身子一拧,如风中柳叶避开对方的刀刀杀招,趁对方攻势猛烈,胸前门户大开时,手中刀自下而上一撩,划向他的小腹。那人疾忙向后暴退,杨牧云手腕一翻,泛着森寒刀光的刀锋如一条灵蛇直戳向那人胸口。
“”的一声巨响,那人举刀格挡住了杨牧云这一击,魁梧的身躯剧震之下又向后退了两步。
“你还不退开么?”杨牧云眼中露出森然的冷意。
“我说过了,要把你留在这里。”那人勉强压住胸中狂涌的气息,刀锋一摆,又向杨牧云冲了过去,他的刀法不太讲究什么技巧,每一刀劈出,都只讲快、准、狠,似乎只是为了一击致命而挥刀,刀光撩绕,八面生风,配合着他的低声沉喝,仿佛在他的身周炸起一道道闪电。
相比他刀法的刚猛霸道,杨牧云出招更加轻灵飘逸一些,不与其硬磕硬挡,在对方疾如暴风的攻势中一俟他露出破绽,便如鹰隼扑兔一般直刺过去。
两人似两团旋风卷在了一起,只听铿锵声不绝于耳,漫天闪电般撩绕的刀光中时不时会迸起一串火花,两人这一番激斗,把钱庄里的一应人等看得惊心动魄,神驰目眩。
杨牧云脚下步法一变,整个人如鬼魅般掠至那人身侧,刀锋疾劈,撕开漫天刀影,有如一道弧形的闪电,向着那人头顶疾驰而至。
那人一惊,想格挡已经来不及了,就是闪避也已慢了一步,“嚓”的一声,他头上的竹笠已被刀锋劈为两半,头发凌乱的披散开来,虽堪堪躲开,但显得整个人狼狈不堪。
“额日图?”杨牧云在竹笠被劈开的一瞬间,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孔,“果然这都是元琪儿一手策划的,难道他识破了皇上的身份,让额日图带人在前面牵绊住我,然后......不好!”他越想越是心惊,当下不敢再拖延半分,趁额日图头发散在额前,目不视物之际,揉身而上,挥肘暗含劲力重重捣在他的胸口上。
“哇”一口血箭在额日图口中狂喷而出,右手再也拿捏不住,“当啷”一声,刀滑落在了地上,接着整个人也慢慢软倒在地。
杨牧云再不迟疑,整个人如旋风般向后院疾卷而去。
“皇上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情,否则我万死莫赎!”杨牧云心中默默念叨着,他突然感到有些后悔,“真不该让皇上私自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