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索套准确的套在了杨牧云的脖颈中,他只觉喉部一紧,一股大力扯来,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飞去。
周围鞑子一片欢呼声,登时有十几个人跳下马来,举起手中长矛向杨牧云扎去。
杨牧云双手一撑地面,一个鲤鱼打挺悉数躲过,手中长矛划过一道炫目的光弧,蒙蒙的雨幕中爆起一片血雾。
几个鞑子被锋利的矛尖划破了咽喉,捂着脖颈蹒跚着向后退去。
周围立时响起一片咆哮声,七八名身强力壮的鞑子使劲一扯索套,杨牧云又被仰面扯翻在地。一名身材异常魁伟的鞑子从马上跳下来,嚎叫着挥舞着马刀向杨牧云劈去。
“阿日斯兰,阿日斯兰”一见到这个身材异常魁伟的鞑子冲上前来,周围所有的人都沸腾了。他们都齐声高呼着他的名字,显见此人是鞑子军中有名的勇士。
阿日斯兰被现场的气氛所感染,大吼一声,双手举刀高高跃起,以千钧之势向着杨牧云劈了下去。
杨牧云疾忙举矛格挡,“嚓”杨牧云手中长矛被一劈两断,刀锋余势未消,直劈至杨牧云颈下......杨牧云只觉肩头中箭处痛彻心肺,全身再无一丝气力,便闭上眼睛等死。
突听周围一片欢声雷动,杨牧云缓缓睁开眼,见阿日斯兰收起劈至自己颈下的马刀,振起双臂兴奋的狂嗥两声,周围爆发出一片山呼海啸般的啸声。
阿日斯兰铜铃般的大眼睥睨了一圈,高高举起了马刀,准备向下狠狠戳去......
“不要”两声凄厉的叫声传入杨牧云耳际,他微微抬起有些僵硬的头颅,循声看去,只见紫苏和陈思羽面容扭曲的向自己这边看来,发疯的推搡着手持长矛拦着她们的几名鞑子。
......
看着眼前的这一切,阿失帖木儿冷峻的面孔挂起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他瞥了一眼身边脸颊不住抽动着的元琪儿,“齐齐克,你不像他的女人们一样冲过去么?”
“我不是他的女人!”元琪儿故作镇定的说道。
“是么?”阿失帖木儿嘴角微微一勾,“那你可别后悔......”话锋一转,“他死后,我会把他的尸体交给你!”
元琪儿的身躯微微一颤,只见阿失帖木儿的目光变得凌厉起来,看向阿日斯兰,缓缓举起右手,做出一个下劈的动作。
阿日斯兰会意,高举的马刀狠狠向着杨牧云的胸口扎去......
“我要死了吗?”杨牧云双眼朦胧起来,耳畔,周围鞑子们的吼叫声,还有紫苏和陈思羽凄厉的叫声混合在一起,让他的心脏剧烈的跳动了一下,“我死了,她们怎么办?不行,为了她们,我一定得想办法活下去......”眼前寒光一闪,阿日斯兰手中锋利的刀刃已戳了下来,杨牧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一个翻身,刀刃刺入他的衣衫贴着胁下的肌肤重重钉在地上,他于电光石火的一刹那,右手的那根断矛如离弦的箭一样刺向阿日斯兰的颔下......
“咕”的一声,阿日斯兰双手捂着自己的喉咙踉踉跄跄的向后退去,鲜血在他的指缝间狂涌而出,他的脸上挂着难以置信的神色,眼中流露出怀疑、惊惶、恐惧的目光,看着场中的情形,所有人都静了下来,只闻沙沙的雨声。
“阿日斯兰”阿失帖木儿身边的纳察儿大叫一声,跃下马向场内奔去,他紧紧抱住阿日斯兰快要倒下的身躯,眼泪止不住从眼眶内奔泻下来。阿日斯兰是他的弟弟,手足情深,眼看他生命垂危,他的心几乎都要裂了。
“阿日斯兰,我的好兄弟!”纳察儿轻轻呼唤着他的名字,可是阿日斯兰目光涣散,瞳孔渐渐放大,嘴唇翕动了几下,身躯猛然一挺,脖子一歪,缓缓软了下去。
“阿日斯兰”纳察儿撕心裂肺般的狂叫一声,紧紧抱住弟弟逐渐变得僵硬的躯体,嚎天抢地已泣不成声。
“阿日斯兰,”纳察儿擦了擦眼眶中的泪水,眼中喷着怒火看向还躺在地上的杨牧云,用已变得沙哑的嗓音说道:“我会为你报仇,用
那姓杨的头颅来祭奠你的亡灵。”说着拾起他的马刀,将他的躯体缓缓放置地上,怒吼一声,挥刀向杨牧云扑去......
“不”陈思羽眼见心爱的人命在顷刻,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推开挡在她身前的鞑子,向杨牧云飞奔而去,抢在纳察儿之前扑在杨牧云身上......
“要死我们就死在一起,”陈思羽紧紧拥着杨牧云的身体,缓缓闭上了眼睛,“早在爷爷将我许配给成国公世子的时候,我的心就已经死了,我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遇见你,谁知......”她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或许这是上天的意思,让你在这一刻出现在我面前,就是让我随你而去吧!”
“纳察儿”元琪儿忍不住大声叫道。
纳察儿像被雷击了一样定住了身子,茫然的转过脸来,他是绰罗斯家族的家奴,主子的话不能不听。
“齐齐克,你终于开口了吗?”阿失帖木儿冷笑道。
元琪儿没有理他,对着纳察儿高声说道:“纳察儿,你是草原上有名的勇士,什么时候沦落到只会用刀指着一个濒死的人?”
“可是,”纳察儿涨红了脸大声吼道:“他......他杀了我弟弟!”
“你弟弟是被他用不光彩的手法杀掉的么?”元琪儿冷冷的说道:“他是偷袭?还是放暗箭?当着草原上这么多勇士的面,你何不说出来?”
“这......这......”纳察儿的目光环视了一圈,见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自己,涨红着脸吭吭哧哧说不出话来
“纳察儿,”元琪儿放缓声音说道:“你是草原上有名的猛虎,是万人景仰的勇士......每个草原上的人都知道,就算是猎犬也不撕咬受伤的狮子,你难道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拿刀指向一个身负重伤的人么?”
趁元琪儿说着话,紫苏冲破几名鞑子兵的阻拦也扑到杨牧云身边。
“你们......”杨牧云很艰难的张开了口,感觉整个面部僵硬得连说句话都很困难,刚吐出两个字,只觉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夫君”“杨公子”陈思羽和紫苏大惊,痛哭失声。
“我......我......”纳察儿看着被两个女人拥在怀里的杨牧云,狠狠的啐了一口,恨恨的看向阿失帖木儿,“难道我的弟弟就白死了么?”
“纳察儿,”阿失帖木儿心中暗叹一声,知道今天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动手了,淡淡的说道:“羊被赶入了圈,难道还怕他会跑么?等他养好了伤,你们公公正正的比上一场,谁也不会拦你!”说着瞥了元琪儿一眼。
元琪儿吁了一口气,向他投去感激的一瞥,四目相对,又转向了一边。
纳察儿呆若木鸡,良久把手中的马刀朝地上狠狠的一扔,抱头痛哭而去。
“无量寿佛”一声佛号响起,围观的鞑子兵们让开一条通道,大慈法王释迦坚赞迈步走向场中。他缓步来到杨牧云身边,见紫苏和陈思羽都哭成了两个泪人,不禁皱了皱眉头,俯下身去把杨牧云手腕。
“怎么样?还有救么?”元琪儿不知何时也来到了杨牧云身边,向释迦坚赞问道。
“杨大人方才使力过巨,又因失血过多,现在脉相十分微弱......”释迦坚赞面色凝重,“得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好生救治。”
“嗯,”元琪儿眉头一蹙,对陈思羽和紫苏说道:“国师的话你们没听到么,还不快把他扶起来......”
“你要把我夫君带到哪里?”紫苏红着眼警觉的问道。
“先把他扶到我车上来,”看了一眼她们二人,唇角微微翘起,“别忘了,刚才是我出言保下他的。”
京师,德胜门。
虽然天空下着蒙蒙细雨,但进城的商旅百姓仍然很多。
“一个一个来,不要拥挤,”把守城门的官兵大声呼喝道:“把路引拿出来,让我们大人查验!”
守门官坐在一张靠背椅上,怡然自得的喝着茶水,今天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日子对他来说一直都是这么过的。一阵马蹄声响过,一名士卒慌忙跑了过来,“大人,巡城御史到了。”
“知道了。”他翻了翻眼皮,站起身抻了一下腰,看了看眼前蒙蒙的雨幕,喃喃道:“这老宋,又来找我晦气了。”
......
“宋大人,您来了!”守门官满脸堆笑的来到了巡城御史面前,“我这里一切都平安无事,您放心好了。”
“是么?”巡城御史故意把音拖得老长,下得马来,朝城门口走去,守门官只得跟在他后面。
“老范呐,你这日子过得不错呀!”巡城御史一屁股坐在守门官方才坐过的椅子上,“你这风刮不着,雨淋不着,比本官可惬意多了。”
“哪里哪里?”守门官讪讪的瞥了一眼身边的士卒,说道:“还不快给宋大人看茶!”
巡城御史端起茶盅,放置唇边吹了一下上面的茶叶沫子,瞥了他一眼,“最近上面可是交代了,要严查违禁物,你这对招子可得放亮点儿。”
“是,是,”守门官连连哈腰说道:“宋大人明鉴,下官一直不敢懈怠。”话刚说完,耳边响起了一阵轰隆隆的声音,连地皮都颤抖起来。
“怎么回事?”看着茶水泛起一圈圈的波纹,巡城御史脸上变色道。
“不会是又打雷了吧?”守门官抬头看了看天,细雨蒙蒙,并无大片的云挤压在一起。
“蠢货!”巡城御史将茶盅在桌子上重重一顿,“是马,很多的马!”说着站起身向城门楼上跑去,守门官忙也跟了过去。
站在高高的城门楼上,巡城御史手搭凉棚极目看去,苍凉的原野尽头漫过来一条灰线,咆哮着疾速向这边涌来。
“那是什么?”守门官不解道:“怎么雨天还有那么多人在京城外跑马?”
“笨蛋,猪头,夯货!”巡城御史跳着脚骂道:“鞑子,那是鞑子,快,快关城门!”
......
京师城南,一辆马车正驰向宣武门,马车前后各护持着十余名劲装大汉。
车帘一掀,露出一张俏丽的面容。
“小姐,我们真的要把产业置在京师南郊么?”一名身穿鹅黄衫子的少女合上车帘向一位梳着高髻,穿着一身浅紫色襦裙的雍容美丽的少妇问道。
那位少妇正倚在一张小几旁静静的看书,一位身穿淡青色襦裙的少女跪在她旁边为她扇着扇子。
“这可是天子脚下,”少妇微微一笑:“难得王公公将京师南郊的几千亩地划给了我们,不好好规划一下怎么行?”
“可是,”鹅黄衫子少女说道:“这么大的地方要建得跟城里一样热闹,这得投多少钱进去呀?而且......这真的不需要说给老太爷知道么?”
“周家的事一直由我全权打理,”少妇淡淡的说道:“我会给父亲修书一封详细说给他知道。”
“素月,”淡青色襦裙的少女笑道:“你别忘了,老爷还在兵部当官,等以后官做大了,不需要起一座大的宅邸么?这城内的地皮都被勋臣贵戚占完了,小姐不往城外打算怎么行?”
“小蹄子,”鹅黄衫子少女笑道:“你光想着老爷,怎么不去侍候他呀?”
“你再说,看我不收拾你!”淡青色襦裙少女红着脸作势欲起。
这时,外面响起了一阵纷乱的声音,少妇秀眉微蹙,睨了一眼淡青色襦裙少女,“宁馨,你去外面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宁馨应了一声,刚过去拉开车门,只见一个管事打扮的中年人急惶惶的跑来说道:“小姐,不好了,鞑子打过来了,现在宣武门被封住了,整个京城都戒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