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瑈小心的说了一句,“如果王上真的想杜绝海上走私贸易,就得想个法子将沈云支走。”
“哦?”李珦额头微抬,“你可有法子?”
李瑈微微摇头,“海上贸易是杜绝不了的,王上与其想着如何禁绝,不如彻底放开,派专职官员监管,还能增加财税收入。”
李珦目露复杂之色,思忖良久方道:“你说的孤会好好考虑,你去吧!孤累了......”
“臣告退!”
————————————
在黑漆漆的洞窟里,杨牧云又冷又饿,蜷缩在洞窟一角似睡非睡。
朦朦胧胧中,杨牧云只觉一道微弱的光线穿透进来,睁开眼看去,不知何时洞窟一边打开一道石门,光线是从石门外透了进来。
一阵脚步声响起,两道人影朝杨牧云走来。
杨牧云站起身子,见那两人在距离自己丈许处站定。
其中一人说道:“杨牧云,请跟我们来吧,我们少主想要见你。”是个女子的声音,还颇为熟悉。
“咦?”杨牧云惊讶出声。抬眼看去,那两人脸上都蒙着黑巾,看不到本来相貌。
“怎么?”那人目光一闪。
“我与姑娘定然相识吧?”
那人却冷冷道:“你还没有睡醒么?还不快走!”
......
杨牧云跟在那两人的后面走出了石窟,外面耀眼的阳光刺得他两眼都睁不开,他手搭凉棚眯着眼朝周围看去,却见自己身处一崖壁上,一边是石窟洞口,另一边是悬崖,崖下是波涛汹涌的大海,不断卷起几丈乃至几十丈高的巨浪,咆哮着拍打着崖底。
他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再看向两边,一条崖壁上的山路弯弯曲曲的通向山顶。
那两人沿着山路向上走去,杨牧云在后面跟着。
两人体形婀娜,走的不紧不慢,显然都是女子。
“她们嘴里说的少主是谁?”杨牧云心中充满了疑问,“难道是朝鲜国内的哪个帮派?这个少主的胆子可真大,连大明锦衣卫的官船都敢打劫。”
三个人两前一后,到了山顶。
山顶是一块平地,再向前走被一堵石壁挡住了去路。那两个蒙面女子定住了脚步,转向杨牧云,其中一名女子说道:“杨牧云,你把眼睛闭上。”
“唔......做什么?”
“让你闭上就闭上,哪儿那么多废话。”那女子有些不耐烦。
杨牧云只得听她的话闭上了双眼。
额头一紧,他的双眼被一条丝巾蒙住,紧接着一根木棒戳到他的手心里。
“攥紧了,”那女子冷冷道:“跟着我们走,不要停。”
......
杨牧云像瞎子一样被两个蒙面女子拉着走了许久,最后停下脚步,摘去蒙巾时,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巨大的石室中。
石室四周的石壁上燃着数十跟巨大的火烛,照得整间石室如同白昼一般。
石室正中是一张石榻,一个人坐在石榻上正看着自己。
那人身穿一身白色儒衫,白皙的面庞俊秀之极,乌黑的秀发梳成一个发髻,用一根碧玉簪子挽住,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毛绒绒的东西,仔细看,居然是一只狐狸,它双目一瞬不瞬的瞪视着杨牧云。
“是你?”看到他时杨牧云大骇,有如见到了鬼一般。
那人却淡淡的一笑,“杨大人,你我可真有缘,竟然在这个地方又见面了。”
“是啊!你......怎么会在这里?”杨牧云眼神飘忽不定。
那人唇角微微一掀,“这都是拜大明朝廷所赐,对我圣教百般打压,不得已,便来朝鲜避避风头。”那人口中的圣教便是观音教,而他便是观音教的少主。
“江千户的船便是你带人劫的?”杨牧云脸上阴晴不定,想起过去几年在庐州的山中古宅里,开封城的周王府,居庸关城内,都少不了观音教的影子,心中有些不寒而栗。
“你说呢?”少主目光一闪,“不然你为何会被关在这里?”
“那江千户呢
?他们又在哪里?”杨牧云又问。
“你可真有趣,”少主目光带着一丝戏谑打量了杨牧云一眼,“自己都死到临头了,还有心去问别人。”
“唔......少主如想杀我当时就将我扔到海里去了,又何必把我关在这里呢?”
少主唇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弧度,“你想知道原因么?”轻轻抚摸着白狐的皮毛,“留你性命不代表我不想杀你,而是慢慢折磨你,让你受尽了苦楚之后再取你性命。”
杨牧云心中一寒,“看来少主对我的印象深得很。”
少主冷笑一声,“那是当然,你纵然化成了灰,我也是要挫上几把的。你坏了圣教的不少大事,我圣教上上下下都恨你入骨。”声音微顿了一下,“说吧!你想要个怎样的死法?”
“我有的选么?”杨牧云叹道:“只求死得不太难看就好!”
“我倒有一法子,你想听么?”少主目光一转,“就是让我怀里的小白将你慢慢咬死,你觉得如何?”
白狐瞪着杨牧云的目光眨了几下,发出吱吱的叫声,露出两排尖利的牙齿,像是要择人而噬。
杨牧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看着他流露出恐惧的样子,少主得意的一笑,“你怕了么?怕了的话可以开口求我,我可能会考虑饶你一命。”
杨牧云不自然的笑笑,“少主为杨某选的这种死法倒有趣得紧。”
“是很有趣,我真想看看小白会几口将你咬死,”少主抚摸着白狐的皮毛,“我会让他慢慢咬,咬上个几天,再将你咬死。”
杨牧云脸上的肌肉都开始斗颤起来。
少主眯起了眼,那目光就像猫看着自己爪下的老鼠一样。
杨牧云叹了口气,“少主杀杨某容易,可杨某未能办成一件事,未免心中遗憾。”
“你想办的事,与我何干,”少主冷冷哼了一声,“还是乖乖受死的好。”
“我与少主相识四年,自南都到开封,再到居庸关,又来到这里,发现少主无时无刻不在谋划着怎样颠覆大明王朝,是么?”
“你是想跟我叙旧?”少主冷然道:“这只能让我更加恨你,在庐州的圣教总舵,你居然......”说到这里目光变得冷厉起来,就像是两把无形的刀锋扫向杨牧云。
杨牧云一怔,忆起那日观音教总舵里这位少女沐浴时的香艳场景,不由打了个哆嗦,“当时杨某是无心之失,绝非有意。”
少主哼了一声,“比起取你的命,我更想把你这对眼珠子挖出来。”
这么多年了,她还记忆深刻,可见是多么在意那件事。杨牧云恐惧略带尴尬,“杨某的性命和眼珠子都握在少主手里,少主如高兴的话,可随时取走。只是少主能让杨某完成最后一个心愿么?”
“你这算是在求我么?”
杨牧云默然不语。
“你的心愿与我何干?我为何要答应你?”少主冷冷道:“也罢,你讲出一个我能答应的理由,要是讲不出,就别再提了。”
“杨某办完这件事,纵然少主不杀我,我也命不久矣!”
“哦?”少主的一对秀眉略向上挑了挑,“此话怎讲?”
“杨牧云是一路护送太上皇回大明的,”杨牧云说道:“少主消息灵通的话就应该知道,皇上并不希望太上皇回去。”
“怎么说你是在违抗圣意办这件事?”少主额头微蹙,“那你究竟所图为何?”
“如果说出这个理由少主会觉得很可笑,不说也罢,”杨牧云道:“如果我办成了这件事,皇上肯定会降罪于我,说不定还会将我赐死!”
“你的意思是说我如果让你办成这件事。纵然我不杀你,大明皇帝也不会饶了你?”
杨牧云点了点头。
“有意思,”少主悠悠笑道:“这个世上还真有人挖空心思去自寻死路的。”
“请少主成全!”杨牧云一脸认真的说道。
少主仔细打量了他几眼,“你编造这么一个理由想骗我脱身,不觉得可笑么?”
“杨某句句是实,
若有一句虚言,天打雷劈......”
“行了,”少主打断他的话道:“发这样无聊的誓有什么用,不过是唬人罢了!”
“少主神通广大,算无遗策,”杨牧云淡定的说道:“能够算准江千户的船何时启程,还能顺利将船劫下。杨牧云的话是真是假,还能瞒得过你么?”
“你死到临头,拍几句马屁就能蒙混过关么?”少主乜了他一眼,吩咐道:“把他带下去,先抽他一百鞭子!”
“是!”两名蒙面女子上前欲要脱他。
杨牧云一甩手,“我自己会走!”说罢转过身一步步离去。
......
石室外传来了响亮的皮鞭声,却没听到一声惨叫。
“这个家伙,骨头倒硬!”少主心中暗道。
石室内一名蒙面女子盈盈来到她面前,“少主,不要再打了,这一百鞭子下去,他哪里还有命在?”
“怎么?你心疼了?”少主瞄了那女子一眼,“你们不过才见了几次面而已,就值得你为他求情?”
“少主,”那女子道:“我觉得他的话有些道理,并没有蒙骗少主。”
“哦?”
“杨牧云确实一心护送朱祁镇回大明,这中间经历了很多坎坷,”那女子道:“而大明皇帝千方百计阻止朱祁镇回京也是真的,锦衣卫南镇抚司镇抚使沈云便是暗地里受了大明皇帝的指派才阻住杨牧云一行,这是我亲眼所见。”
“你跟我说这些是为了让我饶了他么?”
“不,我只是觉得他所行之事少主如果能够加以利用的话,或许是我教的一个机会。”
“哦?说来听听。”
“杨牧云所行之事有一个结,那就是为什么大明皇帝不希望朱祁镇回去呢?”
“朱祁镇原本是皇帝,是因为土木堡之败被俘才给了朱祁钰登基的机会,如果朱祁镇回京后,那么朱祁钰的皇位让是不让呢?”
“少主真厉害,一下子就说出了症结所在,”蒙面女子赞了一句,“但如果朱祁镇真的回了京,朱祁钰甘心让出皇位么?”
“当然不甘心,”少主撇撇嘴,“换成是我也不会让的。”
“那朱祁钰究竟怕的是什么?是怕有人打着朱祁镇旗号作乱,”蒙面女子说道:“毕竟朱祁镇当了十几年的皇帝,其影响力还在,他留在京中,对朱祁钰实终是个威胁。”
少主目光凝视着她,忽尔一笑,朝她招招手,“你过来。”
蒙面女子又向前挪了几步,离她更近了些。
少主伸手摘下了她脸上的蒙巾,露出一张美得让人窒息的面容。杨牧云要是在旁边的话,定会大为惊异,因为这个蒙面女子不是别人,而是汉阳第一美人南美贞。
少主轻抚着她的脸颊,叹道:“你可真美,连我都被你迷住了。”
南美贞俏脸一红,“少主说笑了。”
“我说的可是心里话,”少主叹息一声,“我真恨我自己为什么不是一个男人,这样我就可以把你搂在怀里了。”
南美贞的脸更红了。
“这世上美貌的女子不少,可像你这样既美貌又有见识的女人就如那凤毛麟角一般了,”少主说道:“让你待在梨花院里,真是可惜了。”
“多谢少主夸赞,”南美贞被她抚摸得脸上痒酥酥的,咬着嘴唇说道:“那杨牧云他......”
“来人,”少主大声道:“去告诉外面,不要再打了。”
......
杨牧云浑身已是遍体鳞伤,被托回了洞窟后,他只觉浑身皮肤有如断裂般剧痛。
正强忍痛楚时,忽然感到背后一阵清凉,一脸讶异的侧目看去,之见一蒙面女子正用手在自己背上涂抹着什么。
“多谢了......”这句话他是用尽全身力气说出来的。
“疼吗?”蒙面女子关心的问。
“还好!”杨牧云想笑,但却看起来比哭还难看,“总比被她养的狐狸咬上几口要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