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北牧微微点头。
他当然知道楚殇不会是一个小气的男人。
如果真的小气,或许他这个古堡第一人,当年也未必当的成。
喝了口茶,李北牧缓缓说道:“你估计,他大概什么时候会回来?”
“估计不了。”萧如是摇头说道。“我至今没有收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但他能让楚河回国,并住进红墙。我想,他应该已经开始行动了。”
“他的行动,就是要反对楚云?”李北牧问道。“他认为,楚云并不是合适的人选?”
“他认为楚河更合适。”萧如是的眼中,闪烁着寒光。
这是让她极其不满的态度。
和别人生的儿子,就是优秀的,就是出类拔萃的。
萧如是的儿子,就难成大器,难堪大任?
萧如是很不高兴,甚至愤怒。
但她冷漠地接受了楚殇的所有态度。
并会给予反击。
她一定要让楚云成为第一人。
成为红墙内最有权势的男人。
而楚云,也并没有反对这样的决策。
甚至,非常赞同母亲的态度。
母子连心,做任何事儿都不会太困难。
至少萧如是是这么认为的。
“你了解楚云的心思吗?”李北牧反问道。“你觉得,楚云愿意和他的父亲为敌吗?”
“现在的问题,难道不是他楚殇反对我儿子吗?”萧如是问道。“我们从没想过与他为敌。是他自己,在不断地找麻烦。”
消失就消失了。
哪怕消失一辈子,不好吗?
为什么要出现?
为什么要站出来反对儿子?
你楚殇这辈子也没为你儿子做过什么。
一出来,就要阻止你儿子。
你真不配当一个父亲!
当然,不配当父亲,只是针对楚云。
对楚河,他还是极好的。
该教的, 都教会了。
楚中堂也给她分享过。
楚河是个了不起的年轻人。是个强大的年轻人。
不论是武道境界,还是个人的综合素养,都非常的出色。
出色到楚云,也占据不了任何优势。
要知道,楚云这些年的经历,可不是一般的年轻人能够比拟的。
但楚河却丝毫不落下风。
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明显比楚云更加适合当一个优秀的领导者。
而他之所以能拥有如此强大的实力。
是谁教导的?
是楚殇亲自指导的。
否则,谁敢想象一个二十五岁的年轻人,能拥有异于常人的一生?
能拥有比楚云更强大的综合实力?
要知道,楚云在年轻一辈,哪怕是在红墙内,也是拔头筹的强大存在。
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楚河,却拥有比肩,甚至更胜一筹的实力。
这些年来,楚殇对楚河的教导,可以看出恐怖到了什么程度。
又付诸了多少心血。
啪嗒。
李北牧点了一支烟,抿唇说道:“以我对楚云的了解。他很难真的把楚河当成敌人对待。”
“如果楚河已经把他视作敌人了呢?”萧如是反问道。
“那也并不影响楚云的态度。”李北牧直勾勾看了萧如是一眼。“你难道不了解你的儿子吗?他或许在很多人眼里,是个杀人狂魔,是个嗜血的疯子。可对待亲情,他一直很细腻,也很仁慈。”
“我会告诉他。只有赢家,才能走未来的路。输了,将一无所有。”萧如是沉声说道。“而且,薛长卿早就定性了。这不是一场只为自己而战的斗争。也是为了红墙,为了这个国家。”
“我相信,我的儿子是深明大义的。”萧如是放下了茶杯。内心无比的笃定。
李北牧了解楚云。
萧如是,又何尝不了解自己的儿子呢?
那些年,他为这个国家抛头颅洒热血。
什么憋屈事儿没经历过?
如今。
如果有人想要挑战国家的权威,想要祸害国家利益。
萧如是坚信,楚云绝不会善罢甘休。
更不会心慈手软。
他曾是军部战神。
是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兵王。
他会允许国家权威被侵犯,被践踏吗?
他能够接受,自己的亲人去祸害国家利益吗?
萧如是知道。楚云一定会挺身而出,不念情义地冷酷执法。
“希望他可以想通。”李北牧说罢,忽然苦笑一声,说道。“你儿子看似命好。也命硬。实则,他比谁都要过的辛苦。他这一生,并不轻松,也并不好过。”
“这或许就是身为楚家人,应该经历的一切。”萧如是目光平静的说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李北牧微笑点头,说道:“的确如此。”
“你呢?”萧如是反问道。“你能接受被我儿子所取代吗?”
“一旦他上来,你就必须要双手奉出一切。”萧如是耐人寻味地说道。
“我拥有过,就不怕失去。”李北牧说道。“这些年,我拥有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我的执念,并不在此。”
“我只想堂堂正正地,打败一次你的丈夫。那个如神一样存在的男人。”李北牧斩钉截铁地说道。“至于别的,我无所谓,也不关心。”
他成为第一人。
只是为了让自己可以正面对抗楚殇。
至于成为第一人能够获得什么,他不在意,也不关心。
他不可能以一个小角色的身份,站在楚殇面前。
那也没资格去挑战楚殇。
现在,他贵为红墙第一人。
他相信楚殇不会轻视自己。也不会忽略自己的存在。
他要堂堂正正地,正大光明地,去挑战楚殇,并完成他这一生最大的夙愿。
哪怕失败,也无怨无悔。
“年纪大了。总是会忽然讲所谓的情怀。”李北牧抽了一口烟,端起茶杯说道。“这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儿。但活到现在,终究想要放纵一回。”
两个故人喝茶聊天。
聊了很久,也聊了许多。
有少数人知道他们的碰头。
也知道他们会聊一些注定会影响红墙格局的内容。
但具体聊了什么,没人会知道。
或许会有人知道,比如薛老,比如楚殇。
但他们不会点破。也不会说出来。
萧如是离开红墙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沉了。
灯火通明的红墙,显得格外庄重,气氛,也是说不出的低沉。
她独自行走在城墙脚下。
老和尚如影随形,紧紧跟在身后。
却始终一言不发,只是安静地陪伴着小姐。
“这次进红墙,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的吗?”萧如是随口问道。
“鱼龙混杂,格局复杂。”老和尚缓缓说道。“各路人马,也是蠢蠢欲动。”
“你刚才走了一段时间。”萧如是的思维跳跃性很大,很快就把话题落在了另外一件事儿上。“是去找楚河了吗?”
“也不算找他。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老和尚抿唇说道。
“感觉如何?”萧如是问道。
“一个很不错的年轻人。”老和尚回答。
“哪方面不错?”萧如是问道。
“哪方面都不错。尤其是武道实力——”老和尚微微皱眉,迟疑了一下说道。“我有点看不透。”
“连你都看不透?”萧如是颇有些意外。
“毕竟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看不透也正常。”老和尚缓缓说道。“他应该也察觉到我的存在了。”
“他是什么反应?”萧如是问道。
“他没有反应。他很正常地在那间屋子里活动。偶尔还会发呆。”老和尚说道。
“发呆?”萧如是停顿了一下,随口问道。“你知道他在想什么吗?”
老和尚怔了怔,忍不住苦笑一声:“我不会读心术,猜不到他的心思。”
“他在想楚殇为什么让他来红墙。来红墙的目的,又是什么。”萧如是说道。
“也许他就是在想这些。”老和尚微微点头。“又或许,他什么也没想。只是很单纯的发呆。”
“楚中堂说,他是一个既纯粹,又不纯粹的年轻人。”萧如是说道。
“这话听起来有些绕口。”老和尚说道。
“但符合我对他的预期。他应该是这样一个人。”萧如是说道。“在楚殇的教导之下,他也很容易变成这样的人。”
“为什么?”老和尚疑惑道。
“因为楚殇就是这样的男人。”萧如是说道。“纯粹是没有任何杂质。又复杂到没人能够看透。”
老和尚闻言,陷入了沉默。
良久地沉凝之后,老和尚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一个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也忍不住必须去问的问题。
“小姐。您真的考虑好了,让他们兄弟相残?”老和尚迟疑地问道。“我担心楚云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
“你和李北牧在同一天,咨询了相同的一个问题。”萧如是说罢,反问道。“但这个问题该如何处理,是楚云的事儿,不是我的。我怎么回答你?我的回答,就一定是准的吗?你如果真想知道,就去找楚云。”
“但我必须要告诉你的是,就算你问楚云,他也未必能给你一个清晰的答案。”萧如是说道。
老和尚闻言,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这或许就是人生吧。
谁又能把自己的人生给说死了呢?
不走到哪一步。
谁又知道未来的自己,会作出怎样的事儿呢?
这就好像一句通俗易懂的老话。
不要轻易挑战人性。
更不要高估自己的人性。
在不同的局势之下,人的反应,总会是不一样。
也必然是不一样的。
如果老和尚真的跑去问楚云,你将来会和你兄弟手足相残吗?
楚云该如何回答?又能如何回答?
可如果将来,楚河真的做了什么激怒楚云的事儿。
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在经历了漫长地沉默之后。
老和尚忽而又抬眸看了萧如是一眼:“那小姐您呢?”
“未来,您会和楚殇,正面对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