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女小女瞪了他一眼,这个老头怎么这么嘴馋的。
“你再吃崩了,还吃不?”
“我就闻一下,只是闻一下。”老爷爷嘟嘴,仿佛忘记了自己嘴边还挂着奶油的事实。
“我才不管你呢,反正你不准吃。要是你死了,谁照顾我啊。”
小雨气呼呼的,一张小脸略显憔悴,大大的眼袋,还有些於黑於黑的。
那块蛋糕是不能吃了,没一会儿就被丢进了垃圾桶。
这时,医生拿着病历单子走了进来。
白色大褂让人不由地心里一紧,再看到医生那严肃的神情,云清就更加害怕了。
她好怕听到不好的消息,小心脏一直在“嘭嘭嘭”地跳着。
坐在病床上的叶婶就显得淡定多了,她又不是第一次来住院了。而且现在女儿已经找到了依托,她也没什么好挂念的了。
医生看到这么多人,满意地点点头。
他粗糙的手指翻了一下病历,白纸立刻就发出清脆的“嘶”声。
只见他又深呼吸口气,说道:“心脏功能衰竭,部分造血干细胞死亡。”
云清睁着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这此让她去受人审判还要可怕。
医生又叹了口气,“我们这里地方小,没有那么多先进的设备。要是家里条件允许的话,建议转院到大城市去。兴许,还能保住这条命。”
话音一落,仿佛像是千金泰山砸在了她心头。
她知道叶婶体弱多病,也设想过有一天她会熬不住。只是听到这个消息,她还是心痛了一下。
总觉得,生命中有什么东西,要被割舍掉了。
沈月南过来搂着她,很怕她承受不住就晕了过去。
“医生,谢谢啊。”叶婶也只能坦然接受这个事实,她对自己的身体还是很清楚的。
窄小的病房里静悄悄的,一股浓浓的消毒水四处飘散。窗外偶尔传来鸟鸣叫声,不过很快叽叽喳喳后又恢复了清净。
医生拿着病历走了,纤瘦的背影,透着丝丝的无力。
云清过去抓着叶婶的手,安慰道:“婶儿你放心,我们会竭尽全力送你出去治病的。”
“说什么傻话啊,我能活到现在已经不错了。剩下的日子,就听天由命啊。”
“不!”
“别浪费那些钱了,给我治病就是填一个无底洞。还不如省点钱下来给你们好好过日子呢。”
叶婶伸手抚摸着她的碎发,她早该看淡了,有些事情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这些年自己一个人带孩子,日夜不停地担忧,总是害怕孩子长不大,又怕她会给别人惹麻烦。
整日都是忧心忡忡的,不生病才怪呢。她知道自己的病因,但是却还是止不住要多担忧一下。
云清哭得泪眼蒙蒙的,不过又不敢哭太大声。
窗外阳光一缕一缕地洒进来,整个病房都是金光灿灿的。
白色被单也被上了一层颜色似的,此时正幽幽地泛着淡淡的金光。浅蓝色的窗帘随风飘动,如同有只无形的手在轻轻地摆动着手巾。
云清非但没有变得高兴,反而也变得忧心起来了。
“婶儿,是不是我害了你。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这么辛苦。”想起这些年的苦日子,她就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叶婶。
难怪人家说,女儿有时候就是个拖油瓶。要不是自己,叶婶早改嫁去了。
指不定现在生活美满,幸福乐悠悠呢。
“说什么傻话啊,我这辈子能够有你,已经足够了。”叶婶伸手细细地擦干她眼角的泪珠,手心温温的,如同一股温泉在淡淡地裹着她。
云清不哭了,但是却觉得眼皮有些沉重。她好想好想闭上双眸,然后立刻倒头就睡。
沈月南将她抱在怀里,他们两个是心灵相通的,她不开心,他也不会开心的。
“先回去,我们明天就回良齐市。”他轻声地说着,仿佛有一种沁人心脾的力量在抚平她的不安。
隔壁病床的老爷爷神色肃然,完全没了刚刚的滑稽。
他推搡一下孙女,说:“去给她说道说道,有啥过不去的,又不是立刻死。”
孙女小雨翻个白眼,虽然这话很难听,可是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她小步走过去,一看到沈月南的时候明显是愣住了的。她,有些害怕他。
这件事情要不要告诉云清么?
算了,先安慰一下她再说吧。
小雨清了清嗓子,小声地说:“别哭了,你这样丧不丧啊,人还好好活着,你至于哭死她去么?”
云清抬头,她知道自己这样子很丑。可是想想这些年,泪水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滑。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哭了。”她强撑着,喉咙还哽咽了一下。
“有病就送去好好治啊,你哭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妈已经死了呢。”
“嗯。”
人家的话虽然超级难听,可是说得还是事实来的。
老爷爷捂脸,怎么教出这种孙女呢。连安慰人都不会换种语气?
“小妹你也别听她的废话,往前看就对了,人这辈子最怕的就是遗憾,你们俩要是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就赶紧去实现吧。”
“谢谢爷爷。”云清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这话说得也是挺实在的。
这辈子,最怕的就是,自己什么都有了,却唯独少了那个当初想要好好照顾的人。
她努力地擦干眼角的泪珠,默默地在心里发誓,她一定不要再哭了。
泪水是越哭越不值钱的。
叶婶伸手拍拍她的后背,“我会好好配合医生的,清儿不哭了好不好。”
“好!”
说不哭,就不哭。
咬咬牙,无论再难,都要挺过去。
雨早就停了,天空湛蓝湛蓝的,似是一个脏兮兮的锅,突然被洗地锃亮一样。
医院门口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他们护着叶婶,穿过人群,上了车就回家去。
地上的积水还没有流完,到处都是水水的一片。镜面映着的的蓝天白云,分在清明。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他们回到了村庄里。
此时的洪水已经消退了,树干上却还留着一层黄黄的泥。被泡了一晚上,这些树依旧还能顽强的活下来。
叶婶一直紧紧地闭着眼睛,她不敢看自己的那块梅子田。
云清瞥见了,水渍之下,到处都是光秃秃的。也就是说,这些扎根不稳的梅子树,早就被冲得一棵不剩了。
想想也是怪可惜的,这么多树,真是白种了。
推开家里的木门,一股淡淡的霉味扑鼻而来。这种房子就是这样了,雨天被冲刷的黄泥墙会散发一种泥味,厨房里的柴火也会飘来一阵树叶的腐味。
她早就习惯了,而且还觉得挺亲切的。
秘书干净利落地把东西扛进来,然后又撩起袖子往小厨房里走去。
“我来就行!”叶婶不喜欢麻烦别人,更何况,这远道而来的,可是客人。
“没事没事,我吃不惯你们煮的。所以我想自己煮。”
“这样啊!”
叶婶竟无言以对了,只得点点头让他自己捣鼓。
没了这些梅子树,叶婶看起来还有些郁郁寡欢的,眉头都微微皱着,像是一张被揉过又铺开的白纸。
云清怕她想不开,又赶紧安慰道:“婶儿没了这些可以再种,你千万不要伤心气坏了身体啊。”
“好,我不想了就是。”
事成定局了,只能默默地接受了。
门外传来了一阵说话声,似乎是大伯母她们在边走边聊。
听着这急促的脚步声,感觉她们还是往这边走来的。
“这下可高兴了,叶婶说不定会乐坏呢。”
“我们快点去!”
几个大婶结伴走了进来,看那眉飞色舞的样子,好像心情特别的好。
大伯母喊了一声“叶婶”,然后又拉着这几个女人进来了。
“你别担心啦,你那梅子树我们都帮你找回来了呢。”
“找回了!”叶婶激动地差点晕倒,几个人赶忙过去把她扶住。
她往门外看去,还有些好奇。
大伯母捂着嘴在嬉笑,过了一会儿才解释道:“男人们都去坝口给你捞回来了,现在正在扛回来的路上呢。”
叶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真的太高兴了。这么多梅子树,又回来了。
“谢谢几个伯母!”云清道谢,她也是惊讶了一下。
“谢什么啊,我们可是拿过你们家大排骨的人。还有你们请我们吃好东西,我们早就是一家人了。”大伯母又笑道。
叶婶差点喜极而泣了,她哆嗦着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人家呢。
几个女人叽叽喳喳的,一会儿屋子里就热闹起来了。
看到秘书在看着灶头发呆,她们想都不用想,他肯定是不会生火呗!
一会儿,秘书就被派去削土豆了。那几个女人都开始洗锅做饭了,这屋里吵吵闹闹,锅铲叮当作响。
四四方方的灰色烟囱在不断地冒着烟,似乎是要驱赶附着在壁面的一层水汽。
叶婶家里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她这辈子也想不到,村里的妯娌还有这么和善的一面。也许人情久而久之不走动了,也就淡了。
大伯母又走过来,对沈月南说:“小哥哥你们出去买点肉菜回来得不啊,家里都是青菜,你们总不能变成羊吧?”
话说一言惊醒梦中人,沈月南立刻就带着秘书要出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