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
苍老平和的吟唱声在夜风中独自吟唱到易性第八时,空旷的山谷中又出现了一把冲淡平和声音加入了吟唱。
紧接着是又一个淡远的声音加入,很短的时间内,夜空中接二连三的出现了六七个不同声音的齐声吟唱。
但是,每个不同的声音却都带着一个特性,那就是每一句吟唱,都能很清晰的传入山上山下每个人的耳畔脑际,同样的,每个声音也都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冲淡与平和,都能一步步的将每个听众的心带入一种云淡风清的淡远境地。
更为奇特的是,这六七种并不相同的声音组合到一起,不但不曾紊乱,反而给人一种更为和谐、宁静的奇妙感受。
而清越飘渺,从就像来自九天的精灵一般灵动,自由嬉戏在夜空的埙音,从一开始就在凤鸣声和吟唱声里架起了一道无形的桥梁,隐约间,已让这天地间仅存的三种声响变成了天籁一般的声音。
那是一种以往只能在传说和典籍的只言片语中领会到的空灵和悠远,更是一种很多人只会在最深甜的梦境中,才能碰触到的奇妙感受。
那一瞬间,山上山下,已不知道有多少信徒和香客跪伏在地,而他们充满了虔诚的脸上,不知何时,更是早已挂满了泪水。
“知其雄,守其雌…… ”
平和淡远的吟唱和空灵飘渺的埙音还在夜空中继续荡漾,但是灯火辉煌的白云观内,此时也有从小到大,越来越齐整的洪亮吟唱在响起。
就像静谧的夜空中有无形的信息在传播命令一般,从山上响起的这片齐整吟唱也在一点一点的往山下蔓延,不过一小会的功夫,这片齐整的吟唱已后来居上,成了回荡在这天地间唯一的轰响,齐整而又平和,一声声往四面轰传而去。
高挂空中的那轮明月似乎也感应到了山上山下这些人的虔诚和平和,原本清亮高远的的满月周围,似乎也在这片吟唱声中围上了一层淡淡的薄雾,让夜色也变得更加的幽深和朦胧。
众人沉醉于吟唱的空里,朦胧夜色中,整个白云山的四周,有无数轻烟似的雾影在不停的往空中浮起、升腾。只是此刻,并没有多少人去分神注意这些。
山顶上,已将一曲逍遥游尽数吹完的方羽双手一拍,砰的一声轻响中陶埙化成了灰烬,扬手将陶埙的碎屑撒入山风中的他一转身,将目光投向了刚睁开双眼的方榕:“往事已随风而去,榕兄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说真的,我不知道。横亘在这里的东西忽然消失之后,我不知道后面还能做些什么了。”
手抚着胸口,泪流满面的方榕并没有试图遮掩什么,而是将略显空洞的目光投向了面前的方羽。
刚才,方羽排碎陶埙的声响把他从那种奇异的境地中惊醒了过来,可是一睁眼之后,空寂的夜色和心中空荡荡的现实让他顿时陷入了一种从没体验过的空虚中。
再没有咬牙坚持生死抗争的危机感,也同样没了郁结在心的那种不甘和郁怒,剩下的只是一种淡淡的疲倦和一片深深的,无所适存的茫然。
“这么说来,要恭喜榕兄了。每个新开始,好像都是这种无所适存的茫然开始的。”
方羽的反应却有些出乎方榕的预料,但是却没有带给他任何不适的感觉,因为他从方羽真诚的笑容里,没有感觉到其他任何的杂色。
“新的开始?”
他微愣之后,陷入了沉思。
而今自己的体内,隐患尽去,修为也因那存在最后的馈赠而踏入了更高的层次,也算的上是因祸得福了。眼下,这些年来郁结于心的怨怼和块垒也在刚才这奇异的吟唱中消融殆尽,此时回过头来再看,自己今晚闯上白云观搅场立威的举动是那么的幼稚和鲁莽,难道除了这种无谓的门户之争,自己就真的没别的可干了么?
“刚才我出来,看到巫门六宗中,似乎缺了朱雀宗和你玄武宗,现在你再来看看,对面山上山下这些人,再看看你们巫门来的这些人,区别有多大?
“身为传承了千百年的巫门六大宗之一的宗主,身负巫门数宗深恩的你,此后还有多少事要做?更不用说那些曾在你身边,和你一起渡过那段艰难日子的朋友们的期待和心意了,榕兄之后要面对的一切,岂不就是个新的开始?”
看到方榕陷入了沉思,而脸上的神情也逐渐变得丰富和复杂,一直含笑望着他的方羽最终还是没忍住又多了句嘴。
自从上午和灿叔进行了那一番探讨之后,他发现自己似乎也变了很多,最明显的一点,似乎变的不再像以前那样内敛和顾忌太多了。
否则,之前也不会在白云观那么招摇的放开气机,此时也不会站在这里操心这么多事了。
原本,在他的感觉里,像方榕这样的人,根本不需要他再费什么口舌,短暂的空虚和迷茫过后,方榕肯定能很快找到自己的方向,并不需要自己来多事。
但是经过和灿叔的接触,他的一些看法也在不知不觉中变了。
而今不是以往,真正还能坚持着些什么的修行人已经少的可怜,适合这类人的生存空间也还在继续缩水,如果这时候还一成不变的坚持以往的观念和做法,岂不是以后也会很容易像灿似的陷入自己的执着而不能自拔?
所以他现在还继续的留在了这里,要是换做以前,说完这句话本不需要多说的话之后,他铁定就转身会离开了。
因为,这里现在很快就会再度成为是非之地啊!就是此刻,他已能感应到了数个相当强大的气息锁定了这里,并且还有一些人也正在飞快的往这边赶来。
“多谢提点,方榕明白了!”
很显然,脸色在他多嘴之后很快就平静了下来的方榕也发觉了周围的这些动静,他在说话的同时也站了起来,而笑容也浮上他的唇角:“麻烦又来了,方羽你要不要避一避?”
“看起来应该不是大问题,老子五千言对他们的洗礼要比你来的更大,我……”
稳稳的站在原地,原本并没有离开意思的方羽含笑说到这里,忽然一顿,随即又笑道:“不好意思,刚有个前辈在召唤。这次我就不陪你了,回头榆城再见吧。之前我看到王宗主也来了,到时候我自己去拜访你们,正好还有点你们玄武宗的消息要告诉你知道。榕兄,小弟先走一步,告辞了!”
说完,他在抱拳一揖的同时,就已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玄武宗的消息?难道玄武一脉还有香火存在么?”
方榕抱拳,盯着他消失的空地,口中发出了喃喃的疑问,不过很快,他就在深吸了口气的空里,打点精神,将目光投向了飞一般掠上山顶的那一行人影。
其中,除了几名身着华丽法衣的老道之外,他还看到有刚上山去了的巫门一行人。
而这些人里,在电射飞掠中频频向山顶注目的蒙青凝纤细的身影,在朦胧月光下,更是显得醒目。
“看来,果真不会有大问题了,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方榕无声的自语着,振作精神迎了上去。
再说方羽,凭空而现的身影刚出现在别院中央,就已感觉到了几股非常强大的气息锁定,而其中一股,还带给他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而他现身的别院中,灿强横到连他都要为之侧目的气机揉合在一阵非常玄奥的波动之中,将整个房间都包裹在其中,令这些强的气息根本探测不到屋内的任何信息。
这是另一种形式上的对抗,而这种对抗,要比那座小山顶上此刻的交涉更微妙,也更危险的多。
方羽感应到这些的瞬间,不等身子站稳,体内玄功百转的同时,抱拳就向着夜空凝神传音道:太玄前辈,小子方羽在这里见礼。还有各位前辈,方羽有礼了。不知各位前辈能否给小子一个面子?”
说话的同时,他体内浩然无匹的劲气一涨一收,整个人也在忽然的一个隐现中出现在五步之外的地方,不过手上,却依然是抱拳为礼的姿势。
“咦?”
“原来是方羽你这小家伙在这里搞事,要是早知道,贫道就不来凑这个热闹了。各位道友,此地事已了,贫道先去山上煮茶恭候了。”
就在方羽再度现身的瞬间,夜空中先是接连响起了几声隐约可闻的惊咦声,随即便传来了宣真宗宗主太玄冲淡平和的声音。
随着他声音的响起,方羽明显的感觉到一股陡然强了数倍的气息猛地侵入了灿布下的气罩之中,随即,就在与灿的气机和那股猛扑而来的玄奥波动交击的瞬间,闪电一般的抽身而去。
而刚在屋内的灿轻咦了一声的同时,其他另外五股气劲也猛地爆起,随即就在整个别院中接连响起的爆竹般的清脆气爆声中,齐刷刷失去了踪影。
蓬的一声,又是一声分外清脆的爆鸣,刚还充盈在别院中的激荡起伏的无形气劲,转眼就在这声空气的爆鸣声里消失殆尽。
“灿叔你没事吧?”
方羽一进屋,就看到脸色有些苍白的灿盘膝坐在一堆碎木上,身边,正蹲着一脸关切的小磐。
睁开眼,吐了一口浊气的灿慢慢站起身笑道:“没事,不过你要是再晚来一步,就不好说了。你瞧,最后一下,椅子都碎了。这批人很厉害,要不是他们都没有恶意,我撑不到现在。”
方羽心中暗暗咋舌,不过脸上却还是淡定的笑着:“来的都是道门现存最厉害的几位前辈,可能只是想来认识一下灿叔。对了灿叔,这么急给我传音,莫非是想现在就动手去?”
“本来是这么想来着,不过现在就不行了,还是等凌晨的时候再说吧,现在你先在这里陪小磐,我去找地方静一会。山下应该没事了吧?”
“没事了,人群现在很安稳,听,马上就要诵完道德经了。”
“嗯,那就好,小磐你跟你方大哥聊一会,我进去静一下。”说实话,之前危机时分开口的吟唱,以及刚才的那一轮对抗,也着实让灿有了很深的倦意。
“好的灿叔!”
此时的小磐非常的懂事和乖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