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宽敞的宾馆大厅里人来人往,一派匆忙热闹的景象。
大厅靠窗的角落里,一脸沉寂的杜若兰孤单单的坐在沙发上,远远望去,竟有份遗世独立般的安静和寂寥。
周围不远处,有几个衣冠楚楚的男人在频频的顾盼,却没看到谁真的过去搭讪。
方羽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内心瞬间翻腾起来的自责和怜惜让他不能自己的疾步而行,转眼就来到了她的身边。
“方羽,你回来了。”
迎接他的是杜若兰安详而甜美的笑容,在灯火灿烂的大厅中,这笑脸看上去是那般的柔和与美丽。
“嗯!胜蓝和一哥也来了。”方羽伸手将她拉起,转身的同时却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眼角余光到处,周围顾盼的目光顿时黯淡了下去。
笑眯眯的一哥孟胜蓝这时才进入他们的实现,孟胜蓝看到表姐,脸上也出现了笑容,明显的加快了步伐,往这边走来。
就在一哥也刚加紧了步伐的同时,他怀里的手机忽然鸣叫了起来。
一边示意脚下一慢的孟胜蓝先过去,一哥一边从兜里摸出了手机。这个手机在本地,几乎没人知道号码,唯一的可能,就是总部有急事找他。
可是等摸出电话一看号码,他的眉头却在瞬间皱了一皱。抬起头,远远给望着自己的方羽苦笑着打了个招呼,他往大厅的另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走去。
方羽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嘴角也露出了一个含义莫名的笑意。
“方羽,问你话呢,晚上准备去那里请我们吃饭?”
孟胜蓝有些嗔意的轻推将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方羽发现,自从将十七号寄到她体内之后,这素来精明强干的孟队长似乎对自己少了些客气,多了些明显故意找麻烦的痕迹。
“随便了,你也知道我对这里不熟,你们喜欢那就去那好不 ?”方羽苦笑着回答,目光却落在含笑不语的杜若兰脸上,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胜蓝刚才跟我说,吃过晚饭后,就带我们去看青凝,所以我想还不如吃完饭了一起过去。既然这里你不熟,那等下一哥过来听他建议吧,不行的话我就带你们去个地方,环境和味道都相当的不错,价钱也不高,很适合朋友们一起坐坐。”
杜若兰明白方羽摆出这副模样的意思,同时心里也隐隐猜到了孟胜蓝这种变化的根由,身在局中的她很自然的和起了稀泥。
“表姐,也太护着他了吧?”
孟胜蓝身为女人,自然也隐隐察觉在表姐面前,自己现在这样似乎有些不妥,但是心底里那种有些任性的诱惑却依然鼓动着她不愿意轻易的收敛。
“呵呵,不用若兰护着,我看这顿晚饭也要挪个时间了。”
方羽淡淡的笑着,开口打断了她继续的娇嗔。只是目光深处,有一抹奇怪的东西在跌宕起伏,连带着,连语气都似乎有些微微的发冷。
“嗯?”几乎在同一时间,两个几乎同样敏感的女人都注意到了方羽语气中的那一丝冷意,齐齐一愣的同时,都将目光顺着方羽的视线望了过去。
几米外。一哥正带着一脸勉强的笑意往这边走来,可是这边的三个人却几乎都在看到他的瞬间,都读懂了他眼眸深处的那一股阴郁和怒意。
“一哥?”身为下属,孟胜蓝先一步迎了过去。
“紧急任务,马上准备回去。”一哥低低的应了一声后,苦笑着往方羽走了过去:“刚接了紧急任务,需要回去准备一下。本想今晚就陪你们一起去看青凝的,看来只能挪到明天早晨了,咳!”
话说到最后,即便是以一哥的镇静和自若,也不免在方羽那双清澈的目光注视下干咳了两声。
“紧急任务?呵呵,怕是饯行酒会吧?”方羽似笑非笑的看着脸色顿时一变的一哥,心里不由得又是微微一软:“一时戏言,一哥不必介意。身在其位,就要顾全大局,这点常识方羽还是能理解的,明天早晨我等你就是了。请吧!”
一哥目光紧盯着方羽,却发现他那双眼眸中除了清澈和深邃之外,再看不到任何的含义。这才在心头暗叹的同时,带着一肚子说不明白的杂乱感觉告辞而去。
“方羽,怎么了?”
无声的看着肃立在那里的方羽目送一哥和表妹匆匆的出了大厅,杜若兰这才轻声问出心里的困惑。
因为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她似乎隐隐的感觉到了方羽和一哥之间那短暂的凝滞。而一哥和胜蓝转身之后,方羽望着他们背影的模样似乎也有一点点说不出来的清冷和萧索。
“哦,也没什么。一哥和深蓝可能要去参加有关部门专门为蝴蝶夫人举办的饯行酒会。一哥怕我着急…,”
“方羽!”
杜若兰有些加重了的语气打断了他的解释。
方羽看着有些生气了的杜若兰,脸上也再度浮起了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对不起啊若兰,我只是有些不习惯而已,怕告诉你也会惹得你不习惯,所以…,嗯要不这样吧,你带我去你说的那地方吃饭,让我从头到尾慢慢告诉你如何?漫漫长夜,秉烛夜话。似乎也是个不错的浪漫选择,若兰你觉得如何?”
说到最后,方羽的双眸中也流露出了顽皮的影子。
“快被你气死了,还不快走?晚了连位置都没有了呢,还想秉烛夜话,快走吧!”杜若兰也不由得气笑了起来。她忽然发现,面前的这个方羽越来越叫她心里喜欢了。
“哈,怕是走不了了,这次是来找你的。”方羽却在她的催促声里,又淡淡的笑了起来。
“找我的,谁啊?”杜若兰扭头回望,正好看到丁乘风正满面春风的向这边走来。她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来干什么?”
“若兰,原来你在这里,正四处找你呢。晚上有个很不错的酒会,我想请你去参加,顺便正式介绍你根蝴蝶夫人和两位教授认识,肯赏脸吗?”
满面春风的丁乘风似乎把方羽当成了透明的空气,只管笑呵呵的冲着杜若兰献上全部的殷勤。
杜若兰眉头又是微微一皱,那双俏目却再也清楚不过的望向了在一边负手而立的方羽。
方羽见状,知道这时候不能再装空气了,于是在呵呵一笑的同时,伸手揽住了杜若兰的腰肢,只管盯着杜若兰瞬间微红的双颊,看都不看面前脸色大变的丁乘风:“不好意思,若兰刚刚才跟我约好去享受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烛光晚餐,对酒会没什么兴趣。”
“方羽,我没问你!”煞白着脸色,咬了咬牙关的丁乘风总算是保持住了他的冷静。
“方羽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对不起了,丁先生,我没兴趣。”杜若兰也在这时,将丁乘风仅存的理智和自尊给敲成了粉碎。
“若兰,没想到你竟会这样对我,好好好……”
几乎是嘶吼着一般,脸色瞬间变成了青白色的丁乘风瞪圆了双眼,踉踉跄跄的在众人惊讶的主是中掉头而去。
杜若兰的脸上,在这一刻也充满了复杂的表情,只能软软的将头依在方羽的肩头,默默的注视着曾经纯真的一段友情渐渐远去,良久之后,她才在方羽关切的目光中发出了低低的**:“方羽,我是不是太绝情了?”
“傻瓜!”方羽爱怜的轻拍着她的肩膀,丝毫不理会周围人的窥视。
“算了,顺其自然吧,如果他能明白,以后还能成为咱们的朋友,方羽你说是不是啊?”
“当然是了,他现在只是一时接受不了而已,等平静下来就会没事了。能用情这么深的人,应该不是个坏人,以后有机会的话,自然还能做朋友。”方羽在柔声劝慰恋人的同时,心里忽然一动,发现自己还真的在有意无意之间,忘了给这个丁乘风遮挡一下可能的风雨。
“难道,即便是我,都抛不开这些世俗负面情绪的影响么?“方羽在心里微哂的同时,将目光投向了瞬间安静了起来的大厅。
大厅的那一头,一群明显是保镖模样的男人拱卫下,一身白衣飘然的蝴蝶夫人和身后的两位老外跟着两名中年男子正走了出来。
大厅中无数人的目光都被她那张艳丽到不可方物的俏脸和举手投足之间优雅至极的风韵所吸引,只有此起彼伏的粗重呼吸汇聚成的呼哧声映衬着硕大厅堂中的这一片寂静,端的有些怪异。
杜若兰在心神恍惚之间,还不忘去看方羽的反应。因为此刻的玛丽亚和她昨晚见到时的模样,有着太多惊人的变化。
有些茫然和失落的她刚扭头的瞬间,就看到方羽清澈的目光带着浓浓的深情正看着自己,心里一甜的同时,她耳边又听到了方羽的低语:“在我眼里,你比她要美一万倍。”
用力的将身子更加的偎入方羽的怀里,这一刻,杜若兰觉得自己是这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之一。
就这么相互依偎着,方羽带着杜若兰在大厅里众人迷醉,而玛丽亚神情微滞的空里,旁若无人的走出了大厅。
与此同时,十九楼豪华套间的大床上,自方羽走后就盘膝而坐闭目入定的阴神宗宗主紫薇也睁开了她的双眼,随即在一声似是欣喜又似是困惑的低叹声里,凭空消失的无影无踪。
夜幕,终于缓缓拉开了。
“什么?蝴蝶夫人竟是阴神宗前宗主的女儿?”
小而雅致的包间内,菜不过刚刚上齐,杜若兰已被听到的这些惊的没了食欲。
下午在蒙家方羽接到那个蹊跷的电话时,杜若兰已经猜到了肯定有比较严重的事情发生,甚至也根据这些天来方羽露出的口风和她自己的观察,都隐隐猜到了和阴神宗有关,但是她却真的没想到,方羽昨晚发出的血鹤,竟是给阴神宗宗主挑战的战书。
更没想到给方羽打电话的,竟就是记忆中那个当初让方羽吃了暗亏的阴神宗宗主。现在尽管方羽就好端端的坐在自己面前,可是她还是不由得一阵阵的后怕:“要是早知道是她约你,我就,我就……”说着说着,她眼中开始有隐约的泪光在闪动。
“若兰,我这不是没事么?前面你才说过要信任和支持我的哦。”
方羽也知道她是真的在为自己担心,所以在心里歉疚的同时,也不免有些懊恼,懊恼自己的作茧自缚,正是因为自己前面为了不让她担心而隐瞒了的一些事情,就像自己的实力以及自己之前和阴神宗宗主紫薇两次交手的实情等等这些,才造成今时今日她更加严重的担忧。
若是她早知道自己的实力情况和之前交手的那些实情的话,现在就应该不会这么担惊受怕的难受了。
所以方羽在心头怜意大起的同时,也暗暗做了个决定,以后除了一些实在不能让她知晓得事情,自己的所作所谓一定不再瞒着她,既然真的相爱,就该坦诚相对,只有这样,才能从根本上不再让她这么担心。
但是眼下,要尽快想办法把她的眼泪给哄回去才是。这于方羽,实在是个不小的工程。
“嗯,我是说过,不过人家是真的替你担心嘛,谁让这个阴神宗宗主以前那么厉害。好了,我没事了,你继续说。”
没想到这次杜若兰真的象她下午所说的那样,也很快的控制住了自己的软弱和眼泪,再度安静了下来。
于是,方羽便在内心又是欣慰又是愧疚的复杂感觉里,将之前和紫薇接触的一切都娓娓道了出来。
一直听方羽说到紫薇问他明白不,而他表示明白了的时候,一直在听的过程凝神推敲的杜若兰却想不明白了:““奇怪,我怎么还是有些迷糊啊?根据她说的这些,他师尊在山上的时候,就好像已经得出了跟你类似的结论,也就是说应该能证明他那次所受的雷击并不是什么天罚,而只是他自身心境的动荡导致的不平衡引起了局部的雷击。那为何他又忽然颓废成了那个样子,甚至连宗主都不当了,而要去隐居?”
“那是因为若兰你不明白修行这个领域的一些特点,因为执着和坚持,所以这些宗派才能传承千百年,也同样是因为执着和坚持,千百年传承中的一些糟粕和不合时宜的陈规也被延续了下来,这一点你只需要仔细想想就能明白。
其实当时紫薇宗主和我说到这里之后,就没再多说这个誓灵的往昔了。但要是我没推断错的话,她师尊发现了这个秘密后下山去的那半年,就应该是去跟他的那些知己同道们解释和验证这个发现,但结果却是那些严格遵守着传承和传统知己同道们根本不能接受他的这个发现,而且修行人大多又对雷劫畏之如虎,更何况,雷击又不是什么想遇到就能遇到的小事,其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历经困苦,终于找到了自以为可以证明自己的证据,满怀信心的希望能和知己的同道一起分享自己的这个发现,结果却四处碰壁,甚至可能还会因此更加深别人对他的误会。
太多失望累积在一起,终于让这位惊才绝世的前辈寒了心,一怒之下放弃了一切,漂洋过海的找到了爱人和业已五岁的女儿,过起了普通人的生活。所以我才会叹息,先行者,其结果总是那么的令人无奈啊!”
方羽说道这里,还是忍不住又叹了一口长气。
“嗯,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那位前辈尽管失忆之下过起了普通人的生活,可终究放不下自己大半生德付出,所以一直在用另一种方式默默进行着他的研究。最后在夫人猝死,而自己也大限将至的关头,选择了重新回归。那个誓灵,估计就是为了守护这个令他一生都为之郁结的发现吧 ?”
杜若兰推测到这里时,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方羽,方羽轻轻点头,脸上同样有一抹淡淡的惆怅。
“好坚韧的心志,好可怕的郁结啊,居然会冒那么大的风险来等待时光的验证,这次要不是遇到你,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我说方羽,怎么我听你说这些传说中出类拔萃的修行者,怎么个个都像是俗世中的普通人,同样都为了这样或是那样的人和事,或者是感情而苦恼和痛苦,一点都不像传说中那么绝情断欲的奇特存在啊?”
“修仙不修人,到头一场空,这些东西若兰你现在还明白不了,等以后有空我慢慢给你解释,你只需要清楚修行人首先是人,其后才是修行人便是。好了不说这个了,快点吃饭吧,菜都凉了。
方羽贝她问的有些怅然,不过仔细解释又怕她根本理解不了,只好随意点了两句,便转过了话题。
“好吧,虽然知道你这是在敷衍我,不过暂时放过你了,等我能明白的时候你再告诉我好了。吃饭了,这青菜味道不错。”
杜若兰注意到了方羽脸上那一抹罕见的怅然,虽然不很明白那是为什么,但是也很聪明的放弃了继续再问下去。
可是此刻,方羽却将目光投向了窗外,眉头皱了起来。
杜若兰纳闷之余,也跟着方羽望了出去。
“啊!“的一声惊呼中,她手中的筷子掉了下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