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涅槃只为重生,此刻这只冰晶凤凰为的是秉承心意,常清泉曾说过这女子若是能败一次才能成长,可是一把锋利的宝剑折断过后是否还有勇气一往无前,不败未必是好,长胜绝非命门,上官灵儿自十四岁入宗修行,修行三年,从最初那个沉默寡言的小姑娘成长为弟子第一人,如果说这都无法让人骄傲,那么也没什么理由继续修行。
略显古意的长剑在疾风中平稳而立,剑柄上的金黄剑穂已然埋入土中,被那双鞋底厚的夸张的锦鞋碾过,此刻的上官灵儿更像一个端着破烂木桶少女,桶中的水要倾泄却被一张薄膜封住了开口,可又能支撑多久。
第一座灵宫虚影在她迈出第三步时溃散开来,第五步溃散第二座,之后一步一座,直到仅剩两座时,剑锋破开了黄蛮儿的霸体,没有去闪躲迎面而来的双拳,因为已经没有意义,只会让她最后的绽放湮灭。
一点鲜红,就在薄膜破裂的瞬间,如江河决堤一般的潮水顺着剑锋倾泄而出,是否要选择散尽修为重新跌落凡尘,泪水顺着眼角滴落,三千青丝生白发,十七芳华,三年苦修,修道之辈上官灵儿,以一命换一剑,赴死之时我依然是开灵强者。
黄蛮儿拳风贴近,最终只是吹散了上官灵儿的秀发,并非他怜香惜玉,只因从胸口充斥而开的狂躁气机封住了他所有动作,十四次交手,十四次战败,不会再有下一次,注定着自己此生都无法胜过这个女子,胜过她的骄傲。
上官灵儿收剑负手,眼角清泪逐渐转红,没有意外的自己胜了,便会一直的胜下去,“孟师兄,请赐教。”
她的时间无多,只等最后两座灵宫溃散,便也将随着所有的骄傲一同消散,她敬佩孟良,因为对方跌境重返,可她做不到,无论如何也不愿失去,唯有自己才知道这一路走来的心酸,冷若冰霜之下是一个小姑娘计较着零碎的一切,那年西蜀的小姐从她这里夺走了众人的目光,苏问又要夺走她登台的机会,除了生命她再没有愿意放弃的。
以前那个躲在角落中无人问津的小姑娘,此刻这个终于成为万众瞩目的上官灵儿,不会回头,也不要回到那片黑暗中的默默无闻。
所有人都看出了这个总是冰冷着面孔和宋殿主一样古板的女子状态很差,却出奇的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黄蛮儿苦笑一声潇洒转身,原本他不会败,只要拖延片刻胜的一定是他,又或者最后一招他也拿出以命相搏的决意,前者他没有退,算是平手,后者他犹豫了,输的一败涂地。
陈茂川说他不适合留在一气宗,他又何尝不知晓,只是不甘心,这一次尽管仍有遗憾,但心意通畅,是时候离开这里,去寻求更强的道路,今日他学会了置之死地,日后必将生的更加灿烂。
孟良飞身入场,身后七座灵宫赫然挺立,与上官灵儿身后那两座已然虚幻的轮廓判若霄壤,即便是如此明显的差距,却没有人会认为这场注定不会长久的战斗将失去光彩,相反可能是丝毫不输与今日任何一战的品悟。
尽管苏问觉得此刻入场的孟良有趁人之危的嫌疑,可他也不知道如果换做自己面对这样的挑战又该如何,与上官灵儿的第一次见面谈不上好感,甚至讨厌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但此时此刻就连穆巧巧都目光敬然的看向那身已经被尘土沾染的白衣。
“姐姐,你信里面的那个对手我见过了,很骄傲,比你还要骄傲。”
白衣掀动,一柄长剑破空刺来,强弩之末尚有余力,剑锋两侧起惊雷,孟良宽松的长袍,亦如对方一样的白色,曾经见过仙人姿态,一落入凡尘,有一日一个其貌不扬的小姑娘站在他的身前,艰难的望着高入云霄的观天台。
“小姑娘,你想上去吗?”
“不想。”
“为什么?唐一白曾在那里入了神仙境界,你不想像他一样吗?”
“我不比他差,有没有他,有没有这座观天台,我都会成为世间最强的一人。”
“哦,小姑娘你还没有修行吧!”
“没有,但我就要修行了。”
“是吗?你叫什么?”
“上官灵儿。”
孟良如青山一般巍峨不动,静待那身白衣而来,“那时是我最失意的时候,两年后你开八座灵宫入开灵时,可还记得人群中那个曾与你问话的废物师兄,从此我潜心悟道,你越发成长,我越发不解,直到又遇见一个和你一样的家伙,不懂修行,却身有大道。”
“如今算不得大彻大悟,但总算不再迷途,一个你,一个他,孟某饱读诗书,自幼知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后者算是送他登台,至于你,师兄助你涅槃。”
一指点出,与懒人和宁臣画的肉身触玄铁如出一辙,只不过这一次是开灵对开灵,七座灵宫轰然一震,孟良自起凡归来,重开七座灵宫,这份造化是他在观天台下悟道五年得来,是因两人一语而顿悟,以得心境通明,足以。
“散。”
孟良轻喝一声,身后六座灵宫岿然一颤,冰雪消融一般化作一股洪流从指间沿长剑而来,从白衣归于白衣,那两座风雨飘摇的破败灵宫顿时重获新生,虚空之间仿佛一支画笔凭空勾勒,一道轮廓浮现而出,竟是再生灵宫。
上官灵儿眉眼上挑,想要脱手却发现自己被那股气机紧紧牵扯,眼睁睁的看着孟良一身修为涌入自己体内,三座灵宫,四座,六座,最终八座灵宫重现天地,早该流失殆尽的生机被生生止住,甚至稍稍滋补,那道触碰许久都未曾得其感应的门槛此刻终于出现在她眼前。
一年入一等起凡,二年开八座灵宫登开灵,三年观尽三门道法直入开灵中境,四年年初,一剑破去六座灵宫,耗去二十年寿命,此刻得开灵上境,半步观立尘,失了多少,又得了多少。
烟消云散,孟良神色疲惫,好不容易重开七座灵宫此刻仅剩一座黯淡无光,拱手一揖,弯腰及地,沉声道:“我知师妹非池中之物,日后一跃龙门脱俗世,师兄无耻,仅以此情义恳求师妹再为宗门护道十年。”
高台之上,常清泉微微一笑,宋贺如坐针毡,陈支念、旬程两人不喜不怒,一个撕烂了袖口,一个按断了扶手,李诚然闭目无言,从怀中取出一枚木坠子,坐席之中两名弟子面色阴沉的架走昏迷不醒的宋承河,一气宗朽木逢春,可喜可贺。
白衣退场,从此两白衣一明一暗。
“李叔,这是你们早就安排好的?”苏问回头神色复杂的问道。
李诚然停顿了片刻,抬眼看去高台,尽管脸上满是难色还是恍然的点了点头,将手中的木坠子交给苏问,轻声道:“上面的法阵我已经刻好,储存了懒人三日的念力,可助你写出第二笔,下一场懒人会认输,能否登台就看你自己了。”
苏问接过神木雕,面色薄如金纸,没有说话,一旁的陈茂川轻轻拍在他的肩头,说道:“就看你的了。”
“少爷,一定要赢啊!”小仆人笑道。
“小哥哥,雄起。”穆巧巧脱口而出一句方言。
懒人认输,苏问有惊无险的还是遇上了上官灵儿,唯一不同的是此刻对方已经是开灵上境的修为,与他这只地面蝼蚁的差距更大了。
“本以为会是一场无趣的比斗,想不到竟然多了这么些曲折,好在你还是走到了这里,我不会失言,说吧!你要比什么。”上官灵儿不知不觉间语气不似之前那般冷漠,也许在鬼门关走上一遭,任谁都会有所变化。
“画画。”苏问平静的说道。
“好。”上官灵儿说一不二,没有丝毫犹豫。
有人哑口无言,有人讥笑摇头,那可是登入观天台的资格,就是如此草率的比试,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比斗交手站则胜,倒则败,而画画又该如何来评判输赢。
小仆人眉开眼笑从李叔那里赢了一两银子,少爷的画是他见过最好的,却也是唯一能够拿出手的技术,陈茂川轻笑一声坐回位置,摇头晃脑的道了一声。
“果然还是那个虚伪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