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离厌的出现彻底让整个纵院都沸腾了,神圣中的一人,神圣之下第一人,还有那位天道之子,年轻一辈最强的三人同时出现,但更为关键的是,姜离厌名义上还是横院的教习,而不是学府的弟子,那么纵院的教习们是否也该出面了。
苏问头也不回的前冲出去,郎九言正在等他,从幻境中退出来,他终于彻底抚平了心头的恐惧,哪怕已经将那里的苏问撕得粉碎,但虚幻终究是虚幻,为了好好报答对方帮他重新找回家传神通,那便用你的鲜血来庆贺九字言决重现世间。
“恶。”
郎九言张口喝到,萦绕在身侧的黑气凝结虎豹,手掌挥动,身后五头虎豹咆哮而出,青色骷髅眼眶中幽冥火光噌然沸腾,两只骷髅大手直接将两头恶虎捏碎,一掌横切,好似刀劈斧砍,三头凶豹瞬间变作无头之物,只剩下漆黑的身躯无力扭动。
郎九言不为所动,手臂抬起,一团黑气从口中喷出,手掌骤然紧握,无数漆黑的线条从指缝中挤压射出,每一条黑线都幻化成一头蟒蛟,将那五头只剩下身躯的虎豹撕扯吞噬,一场暴躁的饕餮盛宴后,蟒蛟意犹未尽,便相互厮杀蚕食,那些黑气也在不断的绞杀之中越发浓郁,直至最后一条,在吞噬了所有黑气之后,身躯膨胀到十余丈长,漆黑的蟒首已然生出了蜕变之相,莽变为蛟,蛟跃化龙。
“就拿你来喂养我这蟒蛟。”
天空好似阴沉了许多,鬼蛟现世,青鬼出关,这条早已残破不堪的纵院大道被分成截然不同的两方天地,一处神光普照,圣洁之意度化邪碎,另一处黑气漫天,阴邪凶残之象湮灭清明。
鬼蛟咆哮振聋发聩,一口漆黑龙息隔空将青色骷髅身包裹其中,大地深处黑气升腾渗透过青色骨节不断涌入苏问的身躯,阴冷瞬间遍布四肢百骸,苏问一掌拍出,骷髅手掌掀动疾风将龙息退散,化作一道青色极光腾飞而起,两手扼住鬼蛟龙角,千钧之力生生拖着蛟龙砸向地面,溃散而开的黑气悄然钻入郎九言的体内,无数黑纹从脖颈处蔓延到脸颊,洪荒兽意从那双眸子中隐隐涌出。
苏问鞭腿砸下,那条鬼蛟突然暴起,一口咬住骷髅头颅,身躯紧紧缠绕,绞杀之下青色光芒断裂消散,丝丝黑气顺着那些破碎之处渗透入苏问体内,阴冷之气好似连灵力一起冻结,在经脉中调运如蜗行牛步,青色骷髅神飞速暗淡,眼看便要在鬼蛟绞杀中溃散,突然一股雷霆气息从苏问掌心炸起,龙舌短剑夺鞘而出,岑白的光影自漆黑剑身中破散而出,好似有龙吟之声响彻。
“区区鬼蛟也敢放肆,我以真龙吞蛟蟒。”
龙舌乃是取自南唐恶龙口中之舌炼制,其不说这本就是幻化而出的鬼蛟,便是真正的蛟龙现身也不敢在真龙面前抬首。
骷髅手臂之上刺眼白光升腾,以手为剑,破字决配青澜佛舍,一剑斩出,雷霆声威摧枯拉朽洞穿鬼蛟身躯,漆黑如墨的躯体层层碎裂,刺眼的光辉从中怒射而出,郎九言连忙变换法印,经脉中的灵力逆流而生,出明堂而入玉帝,两宫齐齐轰鸣,在那鬼蛟化作黑气轰散的瞬间,鲸吞一般将半成黑气吞入腹中。
“九字言决,生。”
郎九言强忍体内刺骨阴寒,泥丸宫中为数不多
的念力紧绕心脉,其余五宫以太皇位主,所有灵力尽数涌入其中,黑气入体,占据空荡四宫,四条黑纹从四肢命穴延伸而上,直至汇聚眉心一处,脸上晦涩符文同时亮起,一股森然霸道的死意从他体内如江河决口般汹涌而出。
欲生先死,如果说此前的破字决强开灵宫是在与天地共享灵力,那么这生字决便是与天道讨要生死,释教有言,人生而受苦,生时功德死后业报,还清一切才可轮回转世,与天道讨生死便是被天地认可的莫修缘也不敢如此放肆,与其说是讨,不如说是换,以后世死换此刻生,入得地狱之中业报添加,度一劫换做两劫。
“苏问,我以死换死,今日你还有命活不成。”
黑气腾飞如龙卷,青色骷髅身仅是沾染零星便出现腐蚀之象,郎九言身形掠出,抬手成爪,不断有黑气从皮肤之下渗透而出,原本固若金汤的青色光芒好似冰雪消融一般退去,苏问抬剑去挡,却突然感到虚浮无力,那些沉寂在经脉中的黑气厚积薄发,断绝了所有灵力调动,郎九言一爪锁住苏问咽喉,丝丝黑气从后者体内转出,内外两力爆发,骷髅身直接土崩瓦解。
“就用你的命还偿我后世业报。”郎九言狰狞笑道,九字言决最后一字,转死意,夺生机,一缕黑线从他的眉心中射出,点在苏问眉心,然而就在那一刹那,郎九言好似雷击剧烈颤抖,那条黑线逃一般从苏问眉心退了出来,反倒是带着更多死意涌入前者体内。
“怎么可能,你怎么会不受因果之力,我的死意为什么转接不到你身上。”
郎九言失魂落魄的低吼着,体内黑气突然好似暴动,不受控制的从他体内冲出,同时失去的还有他的生机,一座灵宫毫无征兆的轰然溃散,郎九言一口污血喷出,夹杂着腐朽的内脏,生机退去,在他体内仅剩下无穷尽的腐败死意。
“这个蠢货做了什么,白白浪费我一根追魂针。”付丹阳察觉到郎九言的异常,连忙抽身而去,莫修缘也不去追,因为苏问此刻的状况同样很差。
郎九言艰难的喘息着,每一口呼吸都带着恶臭,几息之间竟好似苍老了二十岁,他强忍着灵宫崩溃的痛楚,晃晃悠悠的抬起手,导致自己变成如此境地的始作俑者更加狼狈的倒在地上,但是他终究还活着。
“你为什么不死,我不甘心。”
郎九言拼命调运起最后一丝灵力,已经苍老枯瘦的手掌只剩下一层皮包骨,像一柄尖锐长矛急速刺向苏问咽喉,苏问无力闪开,被劲风掠动的长发四散着,狼狈中反倒全是平静,可就在那指尖距离他不过半寸之际,一声闷响突然传来,郎九言艰难的晃动着瞳孔,手臂再没有力气去前进那最后的距离,最终不甘的昏厥过去,等到他的身体倒下,才露出后面手拿茶壶瑟瑟发抖的孔城,往日再多的沉稳都抹不去此刻的慌张,看着染满鲜血的茶壶,心里没有丝毫不舍,惨叫着丢了出去,一屁股坐在地上,虚脱似的的抬手擦着额头的冷汗,心有余悸的说道:“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情,果然不是我这种读书人能做的。”
“师兄,你来了。”苏问气咽声丝的说道,尽管不知道郎九言最后做了什么,但那黑气入体的滋味依旧不好受,好似所有经脉都被刀割开一样痛,灵宫被封,无法运转灵力驱散,只能
强忍着。
孔城的面色显然比对方还要惨白,笑道:“不止我,大家都来了。”
苏问这才看到身边站满了人,尽管这些师兄还都是一面之缘,此刻却都寸步不离的守在他身边,实在是难为这些读书人了,分明都是战战兢兢,还要强撑着露出满脸的凶神恶煞,手里拿着棋盘,古琴,扫帚,甚至是锅铲,虽然滑稽,但这一刻苏问真的相信那日孔城跟他说的话,真的是再找不到比他们还要迂腐的读书人了。
“师兄,我有点累了,想睡会儿。”苏问强撑着惨笑道。
孔城点头道:“睡吧!有我们师兄几个在,放心吧!”
“好。”苏问只说了一个字就倒地不起来了,孔城摇头苦笑道:“没礼貌,说睡就睡,走,师兄带你回家去。”
孔城绝不只是个文弱弱的读书人,当年西蜀力士名满天下,蜀地多山道,当地居民不论男女老幼,体魄都算得上九州最佳,如果不是南唐的逐鹿弓太过霸道,仅以地势和国力来看,西蜀绝不至于是四国之中最先亡国的,孔城很轻松的就将苏问扛上肩上。
“各位,告辞了。”
“等等,你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当我们纵院是什么,此事不给个交代,谁也别想走。”不论苏问为何而来,他终究多了一个横院身份,同样的,郎九言再怎么让人厌恶,都始终是纵院弟子,苏问无端端跑来纵院闹事,如果就这么让对方回去了,尽管谈不上沉寂十年之久的横院终于要压过纵院,但纵院的声望只怕要在好事之人的口中被贬的一文不值。
“让他们走,此事自有学府教习处理,大家都散了吧!”常佑房突然开口说道,尽管很多弟子不解他的做法,但既然对方开口,只怕这里还找不到一个够资格反驳的人。
姜离厌歪着头好奇的看着对方,淡然说道:“你这个家伙还挺好说话的。”
“没办法啊!打又打不过你,莫修缘那家伙肯定也不会帮我,更何况前面话说大了,都是两厢情愿的切磋,实在没脸以多欺少。”常佑房摊开手无可奈何的说到,不过脸上的神情倒是轻松了许多,郎九言没死,他再追着苏问要说法,那岂不是自己否认了之前的话。
付丹阳从郎九言后颈处取出追魂针,尽管事情没有如他所想进行,但这些已经足够,一个苏问,一个莫修缘,真是两个即讨厌又有趣的家伙。
“你走得了吗?”莫修缘剑锋直指,杀意凌然的说道。
付丹阳指了指昏迷不醒的苏问冷笑道:“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他吧!无门无派,却身具排名前五十的神通,除非他这辈子都躲在学府里,哦,可能躲在学府里也没用,给你个面子,那份除魔令我会向学府要回来,不过除魔司还是会一直注视他,不用送了。”
莫修缘不敢阻拦,对方虽然说的不错,但是相比于他所担心的事情,一个青澜佛舍根本算不得什么,付丹阳不会好心,这么做无非是要以退为进,此前显露出的不安已经足够致命了,如果真的引起对方的疑心,有些人学府绝对守不住。
果然付丹阳在说完这番话后,分明有意等待着莫修缘的神情变化,片刻后冷笑着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