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杨雁翎待在地牢之中,但见牢房外面墙壁之上,长明灯跳动的火光映照着偶尔路过的怪物,投下可怖的影子。恍惚之间,也不知过了几个时辰。
正昏昏而睡之际,忽而闻那铁门被人“咔咔”一下打开,旋即门口现出一个人影。
杨雁翎才回神,见得面前之人,忍不住微微诧异,道:“夫人?”
却见那夫人轻挥手掌,将二个跟在后边的怪物打发走,便微微一笑,迈步款款而来。
她走到杨雁翎身旁,左右踱了二三个来回,只愈看愈欢喜,啧啧点头不止。杨雁翎不明所以,忍不住道:“夫人,有何指教?”
夫人闻言,笑道:“杨公子生得这般容貌,小女子见了甚是喜欢。欲招公子做我夫婿,恩恩爱爱,同享此间荣华,不知意下如何?”
杨雁翎料不到她打的是如此主意,不禁一愣,旋即心思一转:“这怪既有此心,想是对我势在必得。如今各人皆做了此怪的阶下囚,若我不允,恐她恼羞成怒,伤了三个伙伴的性命。须得想个万全之策。”
想罢计上心来,道:“夫人也是绝色美人,国色天香,有如此美意,小子安敢不从?只是我与那三个同伴共历万难,情深义重,实不忍他们受害。夫人可否高抬贵手,饶他们去?若如此,杨某是欠了夫人一个大大的恩德,此生哪敢不殚精竭虑,以思报答夫人乎?”
那夫人信以为真,心花怒放,道:“夫君既然应允,小女子便是夫君的妻子了。夫君之言,妾身哪会不从?”说罢急叫:“来人!给老爷松绑!”那门外二个怪物应声而入,将杨雁翎小心解下。
杨雁翎得脱灾祸,才松口气,就见那夫人上前扶着,温言轻语道:“夫君,方才委屈了你,是妾身的错。从今儿起,妾身会好好待你,万事都听你的话。”
杨雁翎闻得,虽知她是个凶狠善变的妖怪,但也不由得心上惭愧。正要开口,又闻夫人向那两个小妖道:“沫沫,莉莉,你们二个快去知会康婆婆,教她安排结亲婚宴事宜,我今日就要和夫君成亲!”
那两个小妖闻言,惊喜互望一眼,连忙道:“是,夫人!”急急退下了。
杨雁翎见得面皮一滞,慌道:“夫人,等等。”
那夫人见他惶急,以为他要反悔,面色登时一沉,道:“怎么?你后悔了么?”
杨雁翎闻得背后流汗,生怕惹恼了她,忙辩解:“夫人千金之躯,要嫁给我,我欢喜还来不及,怎的会后悔?只是我须跟那三个同伴见个面,跟他们说清楚,打发走了,才好安心陪伴夫人。否则他们误会,闹将起来,怕扫了夫人的雅兴。”
夫人闻言才转喜,软软糯糯地靠在杨雁翎胸前,道:“对不住夫君!原来你如此周全温暖,处处为妾身着想,妾身不该如此疑你。”
杨雁翎哈哈干笑两声,不情不愿地也举双手搂了搂怀中的女子。
却说那夫人得杨雁翎允诺,须臾叫小妖给江月离、丑郎和李凤精三人松了绑,带到一间堂屋中。
那三人正不知所以,就见杨雁翎陪同着那夫人到来。
那夫人笑脸盈盈,对三人欠身道:“前次是小女子过失,怠慢了三位亲家贵客,请各位亲家莫往心里去。今日小女子特地整顿宴会,为各位饯行。”说罢拍了拍手,就见十数个侍女仍旧端着众多海珍鲜味进来,不多时摆满了堂中桌子。
见得那三人仍旧懵懵懂懂,杨雁翎急忙道:“夫人,我陪一下往日同伴,亲自跟他们说个清楚,与他们送个别,您看可否?”
夫人道:“夫君自便就好,但却不可喝多,误了须臾婚礼哩。”
杨雁翎道:“谨遵夫人嘱咐。”
那夫人轻声笑了笑,“嗯”了一声,温软地将身子靠在杨雁翎怀中,甚是亲昵。看得那三人目瞪口呆。
待杨雁翎将夫人送走,那三人才迫不及待扑上来,七嘴八舌问道:
“杨兄弟,这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跟那妖妇勾搭在一块了?”
“杨大哥你……”
杨雁翎满头大汗,急将食指竖在嘴唇中央,“嘘”了一声,偷眼望了望门外,回头小声喝道:“别说话!”
那三人才闭了嘴,与杨雁翎一同聚回餐桌前。
杨雁翎拿了一支海虾剥开,自顾自啃了一口,愁眉苦脸地不言不语。急得那三个抓耳挠腮,却又不敢开口。
片刻,李凤精才忍不住上前小声问道:“杨兄弟,到底是怎么回事?跟大家说说呗。”
杨雁翎看了他一眼,才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狠狠叹出,无奈道:“那夫人要招我为夫,承诺我放你们自由。我……我……我……”他一连“我,我”地吐了几声,哽在此处,竟是说不下去。
却丑郎闻言,接口道:“你从了她?”
杨雁翎看了丑郎一眼,片刻,才点了点头。
三人见得登时炸开了锅,江月离更是面色煞白。
李凤精急道:“不可不可!杨兄弟,那可是个妖怪。妖怪都是心肠歹毒之物,保不齐哪天就把你吃了,你怎可留在这与她成亲?”
杨雁翎道:“我也知此般,但若不应允,她撒气起来,必要害了你们的性命。我那于心可忍,教你们因我遭害?”指了指桌上佳肴,“你们快些吃饱了,早点离开这罢。”
李凤精道:“那也不可,你是为救我们作出如此决定,我们怎肯独自逃离,把你一人留在此处受难?”回头向丑郎和江月离道:“丑兄弟,江姑娘,你们说是不是?”
江月离看着杨雁翎点了点头,却丑郎面色古怪,道:“其实……那夫人生得如此貌美,倾国倾城,杨兄弟留在此处享福,也不错……”
江月离闻言,怒敲了几下丑郎的脑袋,把他打得嗷嗷叫,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丑郎泪眼婆娑,小声咕哝道:“本来就是嘛,那夫人这么美,要是我我也愿意……”见得自家师姐的拳头又要敲下,连忙抱头鼠窜。
江月离哼了一声,回头向杨雁翎道:“杨大哥,你放心,我们不会丢下你的。大不了,我们现在就打出去!”
李凤精听得也点了点头。
杨雁翎连连摆手,道:“在膳殿之中,我们气力全盛之时犹打不过她,如今更不敢说。你们还是吃饱了快些赶路罢。”
李凤精摇头道:“绝使不得。既然明的打不过,我们就等婚宴结束,你与那妖妇洞房花烛之时来抢!那时候众妖必定喝得酩酊大醉,料那妖妇一人敌不过我们四个!”
江月离闻言担心道:“似这般来得及么?”
李凤精点头道:“定来得及!”
却说这边四个正商议婚宴抢人事宜,却不知隔墙有耳。那一个蛀船虫小妖隐匿在桌子底下,将众人的话都听了去。便借着地下的毯子神不知鬼不觉溜出门,报给自家夫人:
“夫人果有先见之明,小妖奉命偷听新姑爷与三个同伙,他们果然打着抢人的主意。要在今夜我们都喝醉之后,夫人洞房花烛之时将新姑爷偷走。”
那夫人闻言冷笑:“我瞧这几个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胆敢抢本夫人的东西,就得付出代价!”唤来康婆婆道:“婆婆,你派些小妖跟着那伙人,找个地方偷偷做掉,莫要让新姑爷知道。今夜里新姑爷要是敢生异心,我就吃了他!”
康婆婆领了命去不提。
却说那日张灯结彩,鞭炮声与迎亲唢呐响个不停。
杨雁翎穿了大红色新郎喜服,胸前挂了一朵大红花,被那伙侍女与康婆婆簇拥在礼堂之中,甚是郁闷不堪。
须臾,只闻门外声音叫道:“新娘子来啦!”就见二个侍女一左一右扶着那顶着红盖头的女子袅娜而来。
杨雁翎伸手托过那双白皙细嫩的小手掌,二人便共同携手到那中央的桌前。
康婆婆笑道:“恭迎二位新人,请行跪拜之礼,开始拜堂!”
杨雁翎闻言心里一咯噔,抬头看那台上供奉着两个牌位,显然就是这夫人的高堂。
但一想到男儿膝下有黄金,就从记事起,他也只跪过师公与紫云宗上那恒春道人一次。此刻虽是假意,却要跪台上这两个老妖怪,不由得心中薄凉,几乎忍不住落泪。
康婆婆见杨雁翎愣在原地,面上微微一沉,加重语气道:“请新人跪下!”
杨雁翎才回神,牵着夫人的手伏下身子去。
那康婆婆才满意地笑了笑。随着声声礼数响起,那二人很快便拜了堂成了亲。众人都欢喜至极,吆喝着簇拥二人送到膳殿,享用起婚宴来。
酒过三巡,那些侍女有些道行不够高深的,已经现了原形,化作各种雌性鱼类虫类,在地上打滚发疯,惹得其他人哈哈大笑。
杨雁翎酒量其实尚可,但想到晚间江月离三人要来抢人,就不敢多喝,方才敬过一轮酒,便也佯装醉倒,伏在桌上呼呼大睡。
那夫人心中有数,见此就起身与众怪道了别,亲自扶起杨雁翎回到石屋新房之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