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虫子在我的身上，在我的身体爬啊爬啊，我的血流了好多，我越来越冷，眼前越来越黑……我怎么还没死啊，我什么时候才能死啊……娘，我好疼，虫子在咬我。”杜瑶的声音颤抖着，身子也忍不住瑟瑟发抖:“娘，你骗人，爹不爱我们……他就站在那里，他为什么不来救我……我好疼啊。”
“我好疼啊……不要咬我。”
杜瑶仿佛沉浸在了过去的梦魇之中，她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手紧紧抓住椅背。
“师妹，小师妹。”龚青连忙伸手握住杜瑶的手。
杜瑶依旧在抖动着，试着将手从龚青手中抽出，死死抓住自己的衣摆。
“红色的虫子，爬啊爬啊……”
“够了！”龚青大吼一声:“不要再回想了。”
杜瑶似乎被惊的渐渐回过神来。
“没事了，没事了……”龚青双手搭在杜瑶的肩膀，轻轻抚慰着:“没事了，都过去了。”
杜瑶深呼吸着，然后呼吸渐渐变得平稳:“我以为我会死，他们也都以为我会死。可我没有，我活了下来。”
“既没有死于失血过多，也没有死于那种毒。”
“提出换血的那个医者觉得神奇极了，他将我带回他的山谷，想要研究出为什么。”
“于是在接下来的很多年里，我接触最多的就是各种的毒药，还有毒虫。”
“他们没一样毒死的了我，反而都被我毒死了。”
“在我十二岁那年，夏长青来到了那座山谷，找到了那名医者还有我。”
“当年的换血之法，虽然救了夏见昇一命，却似乎是治标不治本，他的毒，又发作了，于是他想到了方年的的那个医者。”
“那个医者同意同夏长青回青阳门再一次为夏见昇换血。”
“第二次换血依旧很成功，却又不那么成功。”杜瑶的手微微点在椅子背上，嘴角后期一抹弧度，诡异极了:“这一次，他的血没问题，有问题的是我。”
“整整七年！我早已记不清自己被喂了多少毒药和毒虫……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事，仿佛天生可以免疫净化这些毒素……不，不是净化。”
“那个医者那我的血做过很多实验，都证明我的血并不是没毒，恰恰相反，每一滴都是剧毒之物，只是毒不死我。”
“所以换血成功了，但夏见昇却更惨了。”
“我的血液里的毒可比他原来中的毒，厉害多了。”杜瑶的语气里染上了几丝畅快:“他想要活，就只能靠我的血。”
“隔一段时间注射一次新鲜的血液，就能让他维持一段时间。从最开始的三个月一次，时间越来越短，夏长青不得不将我带回青阳门。”
杜瑶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的样子同夏长青像了四五分，尤其是眉眼，只要站在一起，大家都能看出我们的关系，只要我出现在人前，根本隐瞒不住。”
“于是夏长青只能对外说我是他的女儿，只是因为从小体弱，养在庄子上，现在身体好了，才被接回来。”
“那个女人不让我姓夏，正好，我也觉得这个姓氏恶心透了，所以我跟了娘亲的姓杜，对外却说是因为我出生时身子骨弱，有个算命先生说，不能随父母姓氏，否则长不大，给我取了杜这个姓。”
“没有人怀疑，即是有人怀疑，也没人敢问，敢开口，敢议论。”
说到这里杜瑶便停了下来，她向顾晓楼看去，嘴角微勾着。
“所以……像夏长青这种人，背地里仇家不知几何。”杜瑶微微偏头:“谁知道是什么人杀了他。包括我，都有可能，不是么？”
顾晓楼:“话虽如此，但还请杜姑娘回忆一下，夏掌门还有什么仇人，或是青阳门内的什么人还和谁有什么深仇大恨。”
“那可就多了。” 杜瑶摊开手:“当年他为了坐上掌门之位，不知道用了多少手段，又害了多少人。他的那位发妻……背地里杀了不少夏长青养的外室，与一些人结下仇也不足为奇。至于他的那两个儿子么……和夏长青一样，虚伪狠毒。”
“青阳门内的一些长老弟子，也干净不到哪里去，强抢民女，倚强凌弱，杀人夺宝均是常态。”
顾晓楼微微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还请杜姑娘到我们为你和龚少侠准备的房间休息一二，如果再有其他问题，我会去询问姑娘的。”
“当然，在这里杜姑娘绝对可以放心自己的安全。”
杜瑶偏了偏头:“盟主还是想要调查青阳门的真凶？”
顾晓楼起身，微微折眼，理所应当道:“当然。”
“那个真凶今日能够屠杀青阳门三百弟子，谁知道他明日又会盯上那个门派。”顾晓楼低头看向杜瑶:“为死者沉冤昭雪，伸张正义也好，仅仅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也罢……尤其此事牵扯了魔教。”
“我们自然会一查到底。”
“而杜姑娘所说之事，如果属实，本盟主也一定会将事实大白于天下，虽然无法再让伤害杜姑娘的受到惩罚，但罪恶，不应该被埋没。”
“对了不知杜姑娘口中的医者是何人？”
杜瑶看着顾晓楼半响，然后才是缓缓道:“何九针。”
顾晓楼眉头微挑，何九针？自己在上午看的资料里看到过，此人的确与青阳门往来频繁，乃是水西有名的神医，姓何，因一手针灸术出神入化，故而被人称之为何九针。
顾晓楼从怀里掏出帕子，递向杜瑶:“擦一擦汗。”
杜瑶的手先是本能的向后一缩，然后才是快速接过顾晓楼递过来的帕子:“谢谢。”
……
“师兄，你回来了，怎么样？”鉴于奕染在场，顾晓楼并没有直接称呼南宫千度为表哥。
南宫千度将门关好后才是点了点头:“你猜的没错，杜瑶应该患有严重的PTSD。”
【注: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
顾晓楼点了点头，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一个是杜瑶在刚刚讲述的过程中，那种如同身临其境的感官太过强烈，另一点，就是顾晓楼发现，杜瑶似乎对任何人的触碰都十分敏感和高度警惕。
虽然不知杜瑶为何不但没有避讳曾经的过往，也就是所谓的回避和麻木类症状，但无疑杜瑶应该一直因为过往的经历而恐惧，备受折磨，并因此而处于一种极其警惕，不信任他人，甚至讨厌他人触碰。
“那龚青和杜瑶两个人的关系呢？”
南宫千度微微摇头:“这个一时还难以判断。”
顾晓楼面露沉思:“两个人的关系绝对非比寻常，至少绝对不会像龚青所说的那般，只有同门之谊。”
“龚青能够在杜瑶陷入回忆的时候接触并且安抚杜瑶，这足以说明两个人的关系应该极其亲密，或者说，杜瑶很信任龚青。”与一般的PTSD患者不同，杜瑶童年创伤十分严重，而且这份创伤还来自于亲人的伤害与背叛。
再加上杜瑶没有详细阐述的“试药生涯”，杜瑶很肯能会患上严重的心理疾病。
且会呈现极的两极分化，一种为孤僻警惕，不愿意接触他人，另一种则极容易演变成为反社会人格障碍，内心充满毁灭欲望且无事法律，作案不计后果。
从目前看来，她的判断认为，杜瑶更倾向于前者，但偏偏杜瑶又有些“不正常”，比如说，她对自己，表哥，还有季子祁的极度关注与好奇。
南宫千度点头表示赞同。
“等等。”奕染微微举起一只手:“我有问题。”
“你们谁能给我解释一下劈踢爱死帝是个什么东西？一种病么？名字好奇怪。”
顾晓楼:“……”
“然后，为什么杜瑶有这个奇怪的病，就表明他和龚青的关系应该十分亲密？”
奕染同学满满的求知欲尽数写在了脸上。
顾晓楼:问，该怎么向一个古代人解释创伤后应激障碍综合征？
答:不懂？憋着。
顾晓楼叹了一口气，接着道:“事情好似越来越复杂了。”
“如果真如杜瑶所说，夏长青的仇敌应该不少……当然冲着别人或是那件所谓的秘宝去的也十分有可能，甚至杜瑶自己……也有很大的嫌疑。”
“但大多数患有PTSD的患者都会对曾经给予伤害者抱有难以控制的恐惧心里。会不由自主或者说生理性的选择躲避，回避。”
“当然，也会有少数的人，会因为童年创伤而走上极端。”
顾晓楼接着道:“只可惜距离青阳门被屠之事已经过去一个月，青阳门众人的尸体早就被安葬，青阳门也被人打扰清理过了，否则应该可以发现一些线索。”
“现有的资料太少，青阳城本就是青阳门的地盘，难怪我们得到的情报里，对杜瑶所经历的事只字未提，也没提过夏长青的过往，自己青阳门弟子的行事作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