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多吃一点哦.你们来也不提前给我说一声.不然我一定在外面定好酒席招待你们.不过没事.明天我定当安排妥当.不会让你们白跑一趟."
几人围在桌前,看着郭霖一脸兴奋的好客模样,心中各是五味杂成。
“来呀,快动筷呀,都看着我干嘛,来,妈这是你最爱吃的藤椒鸡。"
见众人皆是用奇异的眼神盯着自己,郭霖不由得心中有些发怵,便急忙招呼着众人,打破这份说不出道不明的尴尬气氛.
“嗯,好好,唔唔,霖儿,你也多吃点,多吃点,不然以后再也......"
“你说什么呢?你就不能好好吃个饭?你们别理她,她最近不知道发什么神经,总是说些胡话,咳咳,来吧,都多吃点吧。"
中年男子一脸凝重的打断了妇人的话语,随即自顾自的埋头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饭粒。
这本该轻松愉快的一顿晚饭却吃的异常沉重,郭霖也不知为何,只觉得几人此行所来的目的并不只是来看看自己那么简单,虽然心头冥冥之中似乎已有一些预感。
但是郭霖,却始终不敢承认,不敢面对,这即将到来,也无法避免的残酷事实。
“师兄,你吃好了么?你能出来一下吗?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苟鹏简单的夹了几筷子后,呆坐在椅子上盘算着待会儿的谈话,随后看着郭霖放下碗筷后,苟鹏便站起身来对郭霖轻声说道,而饭桌上的其余几人皆是一副沉重无比的表情.
屋外,夜风凉凉,树枝摇曳,月辉在后院铺上了一层刺骨的寒色,两人缓缓在院中踱步,苟鹏的影子被拉的很长很长,似乎在诉说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郭霖,却只有一个孤独的身形,没有随身相伴的影子,也没有在月辉之下博得的一席之地,他只有孤零零的一人,一个淡淡的身形,静静的倾听着苟鹏竭力想要修饰,磨去尖利棱角的真 相。
“师兄,一别多年,你一直都在商场打拼吗?"
苟鹏一心想用旁敲侧击的方法引导着郭霖自己明了真 相,因为当着这位为人和善的师哥,自己真的无法直接开口,道出真 相,更不想看到他因此而陷入痛苦深渊。
“嗯,对,那么你呢?这么多年你一直都在学校渡过的吗?"
郭霖听着苟鹏深沉的语气,心里已经愈发不安起来,心脏似乎跳动的很快,他明显能感到自己似乎即将会触碰到什么可以令自己为之疯狂的东西。
“读书?呃,早没有了,我家里人说我这成绩不适合读书,所以我高中毕业后就去参了军,现在回来跟那两个兄弟合伙开了一家捉......咳,娱乐公司。"
“诶,不错呀,年纪轻轻就大有作为了,那你这次来究竟是来出差还是来度假的呢?"
“咯噔!"
苟鹏心里一紧,郭霖这一说,分明是想清楚了解苟鹏这一行的真正目的,而自己脑中闪现出了无数个师兄得知真 相后的痛苦表情和举动。
苟鹏先是缓缓抬起头,偷偷用眼角瞥了一眼郭霖后,轻叹了口气,努力压抑住了心中翻腾汹涌的情感,尽量用平缓的语气开口道:
“师兄.你有没有感觉到近日以来身体有何异样?"
“异样?"
郭霖一听,浑身先是一个冷颤,随即脑中似乎拼命想要抓住什么。可那东西总是转瞬即逝,随后脑中依旧一片空白。
可是,回忆起这几日来,似乎很是茫然,甚至连自己早上吃了些什么,吃了早餐后干了些什么,竟然连什么时候回到家中也都无法记起。
自己仿佛,得了非常严重的失忆症一般.
“我,我感觉近几日来有点头晕目眩,脑袋里总是记不住事.该不会是.我父母请你来为我看病的吧?"
“师兄,你还记得,我们修道之人是如何看待生死之事的吗?”
苟鹏语气轻和平缓,却透露着深深的无奈之情。
郭霖听后没有多想,不假思索道:
“生死者,一气之聚散。生则善生,德尽则死,有德则生,无德则死,切不可好恶太过,大成者自为尘归尘,土归土,无留恋之处。”
“那你……”
苟鹏顿了下,微斜着眼偷偷看了一眼郭霖的脸色变化后,才继续试探着轻声说道:
“那,师兄,你觉得,你还有些什么,心愿和留恋……”
苟鹏一口气说完后,仔细观察着郭霖的脸色开始变得阴晴不定起来,过了好一会儿,郭霖却出乎意料的用一种十分平静的口吻对苟鹏道:
“果然,难怪我最近总感觉魂不守舍,原来真的不出我所料,其实,我,我早就死了吧?”
“呃……”
苟鹏低着头,用脚轻轻拨弄着地上参差不齐的新生嫩草,轻应了一声,不敢抬头直视郭霖如死灰般的眼神。
“所以。”
真想道破后,一切事情都变得如此明了,郭霖继续开口道:
“你是我父母请来为我超度的?”
“嗯……”
“呵呵,想不到我的一生,竟如此之短暂,我现在忽然好羡慕那些能活在,奔跑在阳光下的人,唉,不过,能由我最信赖,最深爱的人,陪我走过世上的最后一段路,也算是,最好的归宿了吧。”
“师兄……”
苟鹏微微抬起头,眼看着月光将郭霖惨白的脸庞衬的愈加悲凉,郭霖仰着头,强忍着喉中的苦涩,低声道:
“那我们多久才能开始,开始布法超度?”
“只要在午时十二点之前,不过头七之夜都可以。”
“那,我想跟我的妻子和父母说几句话行吗?”
“嗯,请便,我就在这里等你,呃......师兄……”
“唔?什么?”
“别太难过……”
苟鹏将脑中所有能安慰人的词语都搜肠刮肚了一遍,但最终还是没有想出一个合适的词语能缓解此刻的气氛,最后只道了句满含感情的基本语。
一切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过程显得自然平淡,却又充满了生离死别的凄凉之意。
郭霖同妻子和父母在客厅眼泪簌簌的互吐肝肠,话语之间皆是无尽的留恋和不舍之情。
期间,郭霖的母 亲竟生生哭晕了两次,而郭霖的爱妻也无法眼睁睁的看着郭霖离自己而去,直接躲进了洗手间,嚎啕大哭……
这感人肺腑的道别,使的在场的胖子和赵宝来二人也是忍不住鼻头一酸,眼眶都微微有些湿润。
随后,郭霖紧紧的抱住了父母,转过头去毅然决然的离去,直走向后花园,期间再也没有回过头,只是,最后用满是泪水的余光瞥了一眼洗手间紧闭的房门。
“开始吧……”
郭霖看着后院中身着道袍的苟鹏,神姿飒爽,顶天而立,气度非凡,早已不是几年前那个懵懵懂懂的少年,心头不由得又少了些忧虑。
“嗯……”
苟鹏点头应了一声,抬头看过天色,自知时日不早,便转身在一张矮桌上点上了两支引魂香,随后从桌上取过桃木剑和净坛水,连窥天旗都没有立起,便开始在郭霖神魂四周绕圈踏斗,口中轻念超度咒: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生;枪殊刀杀,跳水悬绳;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债主冤家,叨命儿郎, 跪吾台前;八卦放光,湛汝而去,超生他方,为男为女,自身承当,富贵贫困,由汝自召,敕就等众,急急超生,敕就等众 急急超生!”
语罢,草坪上忽生异象,一道微光突现,随即凭空在草坪上方撕裂开了一条口子,随后,口子越张 越 大,到最后,形成了一个恰好能容一人进出地椭圆形入口。
之所以说是入口,是因为其内部不断透出一股股刺骨地寒风,而外部的一切光源都被其吞噬干净,颇有些宇宙黑洞的错觉感。
“师兄……”
眼见着郭霖已经缓缓走向不知通往何处的入口,苟鹏心中不由得一阵酸楚,不自觉的轻唤了一声。
“师弟,替我照顾好我的家人,我们,如果来世有缘,再会。”
说罢,郭霖转过头去,紧咬着嘴唇,慢慢靠近入口。
“儿啊……我的儿子……”
身后,妇人扶着通往后院的双开门,泣不成声,哭喊声撕心裂肺,一旁的中年男子也是眼泪汪汪,一个劲的大口吸气,才使得胸口的疼痛,有些轻微缓解。
而郭霖地爱妻则是独自蜷着身子躲在洗手台下的角落,披头散发,大脑一片空白,不知所云……
“爸妈,是我不孝,不能尽孝道了,也不能为你们守老了,你们二老,保重!”
郭霖一只脚已经跨进黑洞,声音响彻空中,却迟迟没有回头。
“我走了,鹏弟,谢谢你……”
说罢,郭霖两脚一起踏入黑洞,消逝在这无边的黑暗中,随即,洞口开始逐渐缩小,苟鹏含着泪,眼睁睁看到入口已经只有拳头大小.......
就在洞口即将消逝在草坪上时,忽然!异变突生!
一只沾满鲜血的手毫无征兆的从里面抓住了洞口的边缘,强行的将洞口撑大了一点。
随即,一张诡异扭曲,满是模糊血肉的脸出现在了洞口,脸部已经完全识别不出来容貌,只有头上,生生的少了一块头盖骨,脑中的脑髓不停地随着动作晃动,发出一股股恶臭,渗人之极。
“师弟!”
这张渗人之极的血脸动了动神经血管缠绕外露的双颌,轻声唤了一声,随后又开口道:
“师弟,其实我,其实我,不是死于车祸的,而是,而是死于谋杀啊……”
“哗啦啦!”
最后一个杀字刚吐出口,还未收回余音,却听见入口深处传来一阵阵铁链摩擦声,随后,血脸便,永远的消逝在了黑暗之中,那入口,也逐渐模糊起来,最终消逝在了众人的眼前。
只留下,瞠目结舌的众人傻傻待在原地,不知所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