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这番话的张野只感觉耳畔“嗡”地一声!于是一瞬间,整张脸都变了颜色!
他心说要坏事儿。
赵云升是赵家的长房嫡子,于他们的意义,是即便最后一刻没能救下赵氏夫妇,最起码也得为两人留下这点后续单传。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现在的情况是,赵家夫妇他连见都还没见过,赵家的独子就面临着瘫痪伤残的风险!
好好的一家天伦相聚,转眼间变成了白发送黑发,而这祖传的命根子,眼看就要葬送在自己的手中!
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这是张野此刻唯一的念头。
一旦赵云升夭折,别说是生意,他这辈子都别指望能有脸再去见老赵。这种断人香火的事情遑论是道义难容,就算逃过了法律责任,在他看来也是完完全全的悖天理、损阴德。
“降温,除了这冰水,还有其他方式降温么?”
他焦急的目光迅速环绕过众人,然而目光所及,无一不是摇头哀叹。
这群人的心焦未必比张野少,只是长夜漫漫,能想的法子真的已经是穷尽无门。
“在座各位,有没有人是寒属功体?”
紧咬牙关,留在张野眼神中的东西是最后一丝希冀。
他知道物理法门已经无路可走,唯一的希望就是修者所掌握的道术法门。
然而元素命理中,偏偏他的功体属于雷火两门,这一刻火上浇油,强行运用只能是加剧情况恶化。
没有人应答,听到张野的询问后,这群人唯一的反应是面面相觑。
对他们来说,能力范围也就仅限于驱小鬼、降小妖,精通命理算是额外技能,堪舆风水属于兴趣爱好。本身的半桶水不允许他们在这条道上过分深入,别说是“功体”,就连一点系统的道术法门都算是奢侈。
没有么?
摇了摇头,张野的心中一片死灰。
“可惜了。”他悲极冷笑,“寒属功体本身就不常见,我唯一认识的一个水属修者目前还在龙虎山。大概是天意?这赵家一门也算是命途多舛,可怜长房一脉,如今落得个凄惨下场。”
病床上的赵云升仍然是在大口喘着粗气,看着一盆又一盆夏夜中缓慢升温的“冰水”,他逐渐流失的生命力就如同那无法控御的水温一般。
张野看着他,神色复杂。
所有的希望已经逐一落空,也许老赵的怪罪并未出错,没有第一时间出手,本身就是他的过失。
“还有一个人。”
背后传来否定声,不是出自黄毛六人,而是来自自始至终低头沉思的老酒鬼。
他看着张野,说寒属功体者仍有一人。
这句话的震撼效果在某人的耳中已经无异于救命用的最后一根稻草,仅仅只是听到,眼中便又能燃起希望的火光。
“谁?”张野回头。
“302,青衣。”
老酒鬼对着酒壶一口猛干,淡淡回答。
“她算是寒属功体么?”张野问。因为没想到林九会说起这个人,所以一时间无法确定。
妖族之中,同样有功体寒暑之分。
印象中青衣的出现仅在下雨天,不清楚具体属性如何,但看上去应该和水有关。
“不纯粹,但这种情况应该能帮上忙。”老酒鬼想了想,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把她请过来要多久?”张野睁大了双眼。
“以妖族的身速,全力以赴,往返需半个小时。”看着他,林九回答。
“好!”张野点头,“抓紧时间,人命不等人。”
“我不一定能请动,但是尽量。”
点了点头,就着窗外夜色,林九离去的身影已经化作点点流光。
长夜,寒风孤绝。
距离赵老板赶到还有一个多小时,能否在这段时间内救回赵云升,隐约已经成为了张野心中最大的坎。
“说说看,”自知焦急没有意义,在床边坐下,一边看着奔波于冷水冰敷的四眼,他的目光一边环视过众人。“这一天里,你们收获了哪些。”
“阴宅风水上有问题。”
刘二掏了掏耳朵,靠在墙上的姿势显得回答是有意无意。
看这位“老板”的样子,赵公子的病应该短时间内没什么问题。这个现状不仅仅是让黄毛松了一口气,连带着他们这些做兄弟的也轻松了不少。
实则问题解决了么?
并没有。
林九说了不一定请的动,他所做的承诺仅在于“尽量”为止。
张野不显焦急,只是因为他明白这种情况下焦急无用。一旦身为团队首脑的他失去理智,笼罩整个祖宅内的将是深深的绝望与恐慌。
这群人没有一个主心骨。
他们或许有野心,或许有干好一件事的愿望。但他们没有独当一面的能力。面对突然急转直下的境况,他们所能做的仅仅只是通知雇主连夜赶到,顺带着害怕负责而不敢将事情通知给身为老大的自己!
这样的团队还缺实力,还缺磨炼。
所以无论如何,这种时候的他决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慌张!
“阴宅风水有什么问题?”
张野抬起头,看向了先前那个有所印象的刘二。
“背山面水,迎水朝阳,墓葬落在土坡之上,四面是引水下渗的沟渠地形。这种格局,在墓葬中叫做‘潜龙崁’。含义有两种,一种是希望子孙后辈飞黄腾达,一种是引申含义——‘锁山固水,邪魔’。”
刘二看着他,算是把先前的说辞又卖弄了一通。
“懂了,也就是说,于赵家先祖而言,设置这样一处墓葬,极有可能是为了家族内的某个妖魔?”
张野点了点头,也算是回答得一语中的。
“还不能确定,如果墓穴选址是纯天然,那么作用可能仅限于福荫子孙,但如果墓穴建造是人为刻意修建的‘潜龙崁’,目的可能就真的在于某个妖魔。”刘二耸了耸肩。
“开棺动土了没?”张野问。
“没呢。”黄毛抬起头,回答,“赵公子做不了家里的主,因而这事儿我们就耽搁了下来。”
“他体内的尸毒,也就是那时候落下根么?”瞥了一眼床上的病患,张野问。
“嗯。”黄毛点了点头,“当时我看他迟迟没有动身,随口问了一句有什么情况。他说是被山里的蚊子叮了一口,直到那时候,我们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早上叮晚上发作,这毒发得够快。”张野冷笑了两声,把脸背向了别处。
“现在我敢肯定,这墓里必然有问题。”
想到了什么,靠在墙边的刘二突然间一口咬定。
“为什么这么说?”张野看向他。
“‘潜龙崁’是福穴,这种墓葬中只会有祥瑞之兆,不可能会生出毒蚊子。事出反常必有妖,能生出体染尸毒的血蚊,必然是墓葬中藏有妖邪。”点燃了一根香烟,几番沟通后,刘二的脸上又恢复了那股指点江山的神色。
“明天一早,开棺动土。”
张野点了点头,对着场中六人,几乎是想也没想就撂出了这样一句话。
“太轻易了吧?”
小胡皱了皱眉,他本来想说“太草率了”,然而话到嘴边换了个词。
别人家的祖坟风水,你说一句话就要动土开棺,放在平时他肯定是要笑对方大言不惭,然而面对这个“明面上的老板”,所有不平也只能放在心里。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张野冷笑了两声,“这个棺开也得开,不开也得开。如果你们一天下来的收获仅限于此,那么这块祖坟阴宅也就成了整件事唯一的突破口。赵云升出事之前还有转圜的余地,出了事以后就是无路可退。如果明天以后他留下什么后半生的病根,我无论如何都得开这个棺——因为不这么干,不把这件事彻底解决,我们一辈子都对不起人家赵家!”
墙上的老式挂钟在按部就班的走,室内不同表情的人在无一例外地保持沉默。
没有人应答,因为局促到根本不清楚这种时候该用什么样的反应却面对。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当刘二手中的烟燃到烟蒂,窗外的两道流光,算是迎来了这一晚唯一的喜讯。
下雨了。
细细的雨点从窗外飘进室内,打湿了张野额前的碎发,也打湿了黄毛那张严峻如大理石的脸。
一纸青衣随林九鬼魅般的步伐缓缓飘进室内,淡若清霜的脸色环扫众人,轻盈步撵之后,迎来的是一地倒吸凉气的声音。
“二姐。”
张野楞了一下,虽然明知这种场合不宜废话,却仍旧是不由自主地惊叹于对方的出尘绝艳。
他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美女邻居,只是林九叫她“二姐”,于是他也下意识地跟着叫“二姐”。
剩下的六人表情大多雷同——那种坐立难安的惊慌失措,语无伦次的失魂落魄。
荒野的田宅,黯淡的灯光。仿佛随风飘来的青瓷女子,明亮的眼神像是一时间能把整个室内照亮。
“出去吧。”
看了一眼床上的病人,冷若冰霜的青衣看样子是并没有介意于张野的称呼。
几个大男人束手束脚,以几乎是忘记了如何走路的步态你一推我一耸地走出了门外。
“情况我已经清楚了,天亮之前,不要推门。”
看了一眼驻足原地的张野,跋涉而来的“二姐”仅仅只是皱了皱好看的双眉,再一次提醒了他的立场。
“明白。”
点了点头,在林九的示意之下,张野跟着先后离去的几人一并退离了祖宅二楼。
一楼的客厅显得比房间里敞亮许多,迎着天地间微蒙的细雨,众人等来的是道路尽头快速驶来的黑色路虎——那辆b市赵老板的私人豪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