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之前的话题吧。”张野横了他一眼,关于马坚的事,就此不提。他饱有深意的问道:“马顾问似乎很在意我们的任务时间啊。先前就催促我少说废话,现在也是一副等不及要走的样子。急着去哪?”
“我们这边既然完工了,当然是抓紧时间和开明组长会合咯。”
马向南嘴角一嗤,“‘任何一组完成任务,即刻与其他组会合支援’,这似乎是张野组长您的原话吧?”
“说的不假。”
张野笑笑。
“再者。”马向南顾问接道,“我不相信你就一点不好奇,那个开明现在在做些什么。”
他这次没有再用“开明组长”,而是换成了“那个开明。”
怎么,是眼看事情就要收尾了,所以干脆连客套都懒得客套了?
张野心里一动,看着他道:“好奇。当然好奇。不过相比之下我更好奇您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小张野。之前还说我等不及,现在等不及的人似乎是你。”
马向南收起了那把涂有神经毒素的短刀,淡淡说道。
“大家的耐性好像都差不多吧?您老人家就不用取笑我了。”张野呵呵一笑,“我早就猜到这个‘地狱无门’并不单纯。明面上是三大负责人共同话事,可实际上你们受命于谁,具体听谁指挥,没人说得清。梁警司告诉我他身不由己,看起来是三大长官之一,可手头却从不接手上级的直接命令。很奇怪对吗?明明是最高长官,却连自己听谁的话都搞不清。”
马向南微笑,看着张野自导自演,没有反应。
“于是我把目光放在了季峰上将头上。他是军官出身,本身又是强手腕、实干派的代表人物。我以为他才是三人会议中掌握实权的那一个,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用自己身上的不和谐因素跟他玩着幼稚的制衡游戏。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季峰长官亲口告诉我,他只是个带兵打仗的,至于实权,也不在他手中。问题来了。”张野停下来,仔仔细细凝视着马向南脸上的表情,“这个组织真正的话事人到底是谁?”
“所以你怀疑我?”
马向南轻声一笑,“就因为这种简单的排除法?让我想想,你接下来要说的话,该不会是‘排除了所有不可能的选项,剩下那个无论多么匪夷所思,都一定是最终答案’吧?太中二了。虽然很符合你这种人的人设,但是真要从你嘴里冒出来,太中二了。”
“我当然不会没创意到照搬影视剧里的台词。”张野呵呵,“因为这题远没有那么简单,你马向南确实是组织背后的话事人之一,但你,并不是唯一的话事人。你的身边,还有一个藏身暗处的制衡者,他时时刻刻带着和你不相同的目的,左右着整个基地的大局走向。”
“你小子确实有点东西。”
马向南的表情开始毒辣起来了。“那个人是谁?开明?你已经私下和他谈过了是吗?”
“不我没有。”
张野回答得很是云淡风轻。“你也不用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很简单,猜的。如果真要有什么推理过程,那就是刚刚诈你的那番话——是你的回答肯定了我的猜想,也告诉了我开明,确实有最大的嫌疑。”
“哼哼哈哈哈哈……”
马向南笑了起来。“张野,我没有看错你。”
“哈哈哈哈不用乱捧我了,您老人家从一开始就没对我放松过戒备,不是吗?”张野冷笑着说道,“马向南,身为顾问,没有实权。这样的位置,实在是太便于操作,无论你背后怎样调度指挥,都不会有人把目光放到你头上来。但是这是‘地狱无门’,这根本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军事基地。这里的人全都是阴阳界好手,在这样一个弱肉强食的地方,实力,才是决定一切的硬道理。你很清楚,有一个人的存在完全破坏了这种上下级约束的规则,没有人可以制约住他,只要他愿意,所谓的命令、指挥,只是一句无稽的空谈。这个人就是开明。”
“现在还要多加上一个,那就是你。”
马向南冷冷说道。
张野翻了个白眼,大概意思可能是让他不要随意打断。
“于是你开始调查。你查他的背景来历,查他的个人档案,却惊异的发现无论如何都查不到这个人的底细。当然我的猜测十分片面,还有一种可能——”他的目光转了一个毒辣的弯子,“你确实查到了,只是这个人的背景太过可怕,让你不敢轻举妄动,于是你销毁了他的档案,目的是不让其他有心的人发现,比如梁警司,比如季峰长官。”
“各对了一半。”
马向南顾问这时候也不再掩饰了,“我查了,也查到了,但并不完整,却也隐约能感觉到这个人的恐怖。于是我销毁了他档案中所有引人遐思的部分,并把这个人列为重点关注对象,密切观察他的一切行动。”
“你怀疑他是上级布下来制衡你的暗子?”张野问。
“不,这个计划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负责,我对上级绝对忠诚,根本不需要什么制衡的暗子。”马向南摇了摇头。
“于是这个人的身份就彻底成了一个谜,他的来历,他的目的,以及,他是如何介入的这个计划。”张野笑出了声。“你俩明争暗斗,很多年了吧。”
“有些年份了——他也看得出来这个组织真正掌权的人是我,我也知道整个基地最不该留下的人其实是他。但他实力可怕,我动不了他,如果强行驱逐,其结果可能是整个基地都要沦陷。”
“你们是受命于国家机器的,一国之力,奈何不了这一个人?”听到一半的跑堂小哥有些惊了。
“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
马向南顾问瞥了他一眼,“上面的意思是让我好好利用他的能力,可想而知,他的背景中绝对包含了官方庇护。退一步说,就算我可以撕破脸皮,他毁了基地,封住了阳墟入口,就算我们能干掉他,代价也不是正常人愿意接受的。与其两败俱伤,不如合作共赢。基地维续到今天,其实是多方博弈的最优结果。”
“是啊是啊,阳墟的秘密昭然若揭,所有人的目的都将一次性达到,这是多么令人欣慰的最优结果?”张野语带暗讽。“你想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么?”
“你觉得你问的多余么?”
“您现在有两个选择。”张野笑笑,对他的语气并不在意,“一是跟我合作,相信我能做出对这个基地最有利的选择。二是继续单干,当然,前提是您不在意我这个搅屎棍在接下来团战中的作为。”
“你已经开始自比为搅屎棍了吗……”
跑堂小哥哽咽道。
“这是选择吗?”
马向南问。
“至少听起来像。”
张野答。
“怎样才算是跟你合作。”
马向南看着他。
“先拿出点诚意,至少告诉我你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吧。”
张野嘿嘿一笑。
“我说了你就会信?”老狐狸故弄了个玄虚。
“我信不信是我的事情,您说不说关系到我们之间的合作能否进行。”张野也笑着应对。
“行,我告诉你。”马向南瞥了他一眼,“我出现在这里,是为了监视开明,看看他到底是抱着什么目的待在这个基地。”
“好极了,虽然说了等于没说,但至少面子上过得去了。”
张野点点头,打了个响指,“走,去看看我们的开明。”
“我不认识路,烦请张野组长前头先走。”
马向南顾问比了个“请”的手势。
“跟上,别走丢。”
张野也不甘示弱,领着一伙人,直奔向祭坛外的鬼荼罗根系。
……
阳墟深处,骇然天坑。
巨大的圆形坑洞中,盘踞着鸟巢般层层沓沓的棕黑色植物根系。
这些树干盘根错节,细的如同儿臂,粗的宛如巨龙,它们纠结一处,抱成一团,不生枝叶,不结花果。
食生人血,啖活人魂,千古一邪树,万年鬼荼罗。
一身孑然的开明组长站在坑顶,任凭冷风吹拂,如泣如诉。他衣袂翻飞,如同乘风而下,霎时间身影虚晃,人已经出现在了坑底根系旁。
“开。”
他指间一点,那些楼柱粗的枝节宛如触电的活物,迅速退散开来。
层层的防御不及他一根手指,深深的幽暗直通向树心深处的柳暗花明。
第二次来,却像是来过多次,轻车熟路。
同样的布景,只带着同样的恐惧,躲避不及。
“鬼荼罗。”
他嘴角一勾,环视周围。
没有人回话,因为树妖并无实体。上次交流,是因为有红衣作为媒介,可这次情况不同,没了活物转生的契机,纵使这头妖树是禁地魔首,也没有开口说话的机会。
不能说话,但表达情绪的方式却有很多。
伴随着开明的深入,那些树藤开始不安,开始焦躁,开始与周围的树干产生强烈的摩擦声响——好像动物对敌人的警告,用弓起身子的低吼,来阻止敌人进一步靠前。
没有用。来的人是开明。
“你不用说话,我听得懂你在想什么。”
树藤与根系的摩擦声明显小了,像是因为开明组长的话而微微迟疑。
“舍念死了,现如今狮王帝魁也将身殒——你不用慌,也不用怒,因为怒,改变不了事实。听着,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在你被人连根拔起之前,我们可以做一笔交易。”
树藤安静了。
一个古老且苍凉的声音传到他的脑中。
“什么交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