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好邪性的故事!”
小掌柜的脸上不由闪过一抹恶寒,“意思是那少女是蜘蛛精是嘛?”
“哈哈,民俗怪谈而已,那么较真干嘛?”老酒鬼倒是不以为意的淡淡一笑,“我只是很自然地想到了,这种深山老林,孕育些百年修为的邪物出来,实在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啊你们不觉得吗?”
“赞同,不过相比之下我更好奇,平日里不见你肚子里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故事传说,怎么这两天一下子多了起来,一串接一串地往外冒?”张野笑笑,饶有兴趣地看了看对方。
“因为平日里住惯了高楼大厦、钢铁丛林,而这里的日子,让我艰难回忆起了许多许多年前、久远到我都快想不起来的阅历见闻。”老酒鬼端着酒瓶耸了耸肩,“深山避世的日子啊,呵,相比于都市生活,终究还是有所不同啊不是吗。”
“是。”
张野点了点头,“休息够了吗诸位,要不要趁着天还没黑,再往上走一截?”
他环顾四周,心里盘算着最多两个小时,可能天就要开始黑了。
这群人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吃过饭。
虽说大多体质特殊、修为加身,不需要过多的热量摄入就可以保证自身活动,但毕竟还是血肉之躯,迄今为止,除了林九红衣两个妖物,几人中都还没有一个达到了可以不吃不喝、单靠餐风饮露维持生命活动的辟谷之境。
不吃饭不一定会饿死,但时间长了行动力一定会受到极大制约。
眼前的境况,在琼林中过夜基本已经成为了无可逃避的选择,但窘迫的前景在于——此地药草植被遍地琳琅,然而可以果腹的东西,目前为止没发现。
往上走吧。
张野想着找到了大药师留在这座山上的居所,应该可以找到一些干粮之类的食物。
况且天色将晚诸多不便,林九说的故事或许不具备太多的可考性,但却毫无疑问给每个人的心理都蒙上了一层恐惧的阴影。
眼下的这片土地已经不再是寻常意义上的“蜀山琼林”,而是遭遇变故之后,随时可能爆发危险的禁忌之地。这是一帮流落在“丧尸之城”里的普通人,毫不夸张地说,就算下一秒从丛林深处钻出一只长了人面的大蜘蛛来,张野都不会感觉到太多的意外惊奇。
“没什么问题,随时可以出发。”
跑堂小哥点了点头,顺手扶起了坐在沿路磐石上休息的小掌柜。
“可以。”
“没问题。”
“出发吧。”
几人中,只有李江帆一人面色苍白,额头渐渐沁出冷汗。
“我也没事,走吧。”
说着,他动作稍显迟缓的做出了一副要走的样子。
“李兄?”
张野的神情稍稍一变。“你确定没问题?”
“没有,之前御剑消耗太大了而已,边走路边调息没问题。”
李江帆果断摇头,一股子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味道在里头。
“……”
张野楞了一下,心说你这幅样子说是毒瘾犯了我都信好嘛……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德行……白衣白鞋白腰带——再加上一张惨白的脸,整个就是一纸扎出来的人……
“你确定……真的是因为御剑真元消耗太大了??”
他满脸骇然地看了一眼对方,心说这特么什么御剑术!消耗一下就能把人变成这幅德行!强行透支的话岂不是会死人的干活??
“个人建议还是再休息会儿吧。不赶这片刻的功夫。”
林九朝这边看了一眼,很快冲张野使了个眼色,示意问题恐怕不简单。
“那行,我先坐着调息一会儿。”
李江帆也不客气,他自己的身体状况,没人比他更清楚。眼下既然已经得到了队友的默许,强撑下去只会拖累一帮人。于是迅速盘腿而坐,调用真气后开始按蜀山心法自我调息。
张野面色凝重的看着地上的李江帆,心里寻思着如果在这地方把这位前途无量的蜀山大弟子给送葬了,蜀山那群各个不是吃素的长老掌门会不会直接把自己扒皮抽筋生吞活剥。
他这副样子明显已经不仅仅是虚耗过度那么简单,无论是脸上的气血之色还是这身恐怖的出汗量,还看不出异常只能说明眼前这个人是瞎子。
果然,片刻的调息后,李江帆的情况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渐渐气息紊乱,神志不清了起来。
见状的林九立刻上前,一掌打断了他的调息,一边封脉门阻断了他身上的气血流通!
“应该是毒。”
老酒鬼回过头,看着张野表情凝重的说。
那一刻的张野一声重叹,浮现在头顶的是两个斗大的字!“坏菜!”
“好端端的为什么会中毒??”红衣一声惊叫,百思不得其解。
“刚刚的蛛丝,忘了吗?”小掌柜冷冷提醒,“可惜来时忘了问那两个弟子先前中毒的两人是什么症状,如果是一样的情形,这里头的猜想恐怕就可以坐实了。”
“这毒你能救吗?”
张野看着林九,率先想到的是如何阻止事态进一步恶化。
老酒鬼翻了个白眼,反问了一句:“你觉得呢?”
“可惜青衣不在。”良久,他跟着摇了摇头,“如果她在这儿,不说褪尽毒素,最起码可以保这小子不死。现在咱们这群人中一个懂医术的都没有,且不说时间紧迫刻不容缓,就连这毒的性状都是一无所知,换句话来说,谁都不敢保证下一秒会不会有第二个人倒下。”
这话一出口,每个人都是下意识地脸色一变。
谁敢保证,一行六个人,中毒的只有李江帆一个?
“不用那么悲观。”张野摇了摇头,“真要全体投毒,现在咱们六个已经相继毒发了。对方应该是有选择的针对李江帆,他这么一倒,某种层面上来说反倒证明了我们没事。”
“为什么?”红衣问。
“因为他是我们当中,唯一一个同时具备识路、代步、联系外界能力的蜀山弟子。”小掌柜也是语气凝重的回答,“他先倒了,我们几个,基本也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怎么处理?”
老酒鬼呷了一口酒,这种时候,几乎是习惯性地把目光投向了张野。
他这种人身边永远不会缺一个负责决策的人,这个人很多年前是城郊公寓的老爷子,现在是张野,而无论是哪一次、或是多么严峻的形势危机,对他来说,只需要相信眼前的这个人,然后把自己的命交给他。
“哈,这个问题算是把我难住了~”张野苦笑连连,“除了李江帆没人会御剑术,也就是说,咱们现在就算是撤回结界内,步行起码也得再走数个小时的路程——这当中不包括有人再次中毒、遭遇突袭,以及李江帆突然毒发身亡等一系列变故。且,敌在暗我在明,任何一步贸然行动,换来的下场都可能是我们无法估量的损失。截至目前来看最合理的决策是继续往前,一直到山顶的药庐处,有很小的几率可以获救,至于这个几率有多小,”他伸出了右手小拇指,“大概小于这上面的任意一处毛孔。”
“说了等于没说。”
小掌柜微笑,“怎么我们的张先生也沦落到束手无策的一天了吗?说了这么一大串,我并没有听到什么建设性意见啊。”
“哦?你是觉得,我的所有分析论断,和你之前说的那些并没有本质差别是嘛?”张野笑着看了她一眼。
“不然呢?”小掌柜不紧不慢的对上了他的目光。
“的确区别不大。”张野撇了撇嘴,轻松不以为然,“唯一的区别在于,在这种情境下你把自己比喻成了砧板上的鱼肉,而我,从来都是鱼肉别人。”
“啧啧啧,这就是我最欣赏你的地方。”小掌柜耸了耸肩,虽然是日常被他反讽了一套,但似乎对这种情节并没有太多介怀,“任何情境,你永远能表现出这种让人摸不清虚实的底气来。不管是作为你的对手还是队友,我永远猜不透,你是真的有把握处理眼前的困境,还是单纯在虚张声势。”
“这么跟你说吧。”张野也跟着耸了耸肩,“关于你口中我那份‘任何时候都从容不迫的底气’,很少一部分是因为我真的有十成把握,而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个人习惯。”
“什么习惯?”
“习惯凭一人之力,力挽狂澜。”
张野哈哈一笑,明明给人的感觉就是越吹越没谱,但在小掌柜眼里,却偏偏如她所言,让人看不透虚实。
“好,拭目以待。”
她一声轻笑,也许是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所以无可奈何还是选择了相信他。
“你信不信,用不了多久,自然会有人站出来替李江帆解毒?”
张野双手环抱胸前,突然无征兆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来。
“……”
小掌柜表情凝固了一下。
“所以你解决问题的方式就是站在这里靠自我想象嘛。”
“不然呢?”张野很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你不觉得,这种情况下再往上走,一路上到峰顶药庐,恰恰才是最蠢的行为吗?天色将晚,道阻且长,拖着中毒的李江帆长度跋涉,这是傻子才会干得事情吧?”
“兵分两路啊!我们几人留在这里照看他,让脚程较快的林九红衣随便一人上山,如果那里有解药,再折回迅速汇报!总比坐在这里干瞪眼强吧?”小掌柜才是一脸很不能理解的看着他。
“优势兵力非要分成两路,如果分散以后被人逐个侵吞了怎么办?你有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张野反问。
“你是从哪看出来我们是优势兵力的啊……所以这就是你站在这儿一本正经地跟我想象救兵的理由??”小掌柜扶额,虽然说张野的解释无可厚非,但这类不作为的决策,却是怎么想怎么让她觉得一阵操蛋……
“所以说你还太年轻。”张野摇了摇食指,“教你一招:当情况完全脱离掌控时,永远不要按正常人思维走下一步。因为如果真的是被人算计了,你能想到的,别人早已经先你之外想出了五步有余。你的每一步都在别人的算计当中,按部就班,层层相扣。
“活鱼不会任人宰割,只有咬了钩子、和人挣扎、被人拍晕,再到送上砧板的活鱼,才会变成真正待宰的鱼肉。”
刚准备反驳却又发现自己无话可说的小掌柜呆愣在原地,帮她解除尴尬的,是下一秒林九的一声暴喝。
“出来!”
语音未落,仿佛是为了印证张野的说法,真的有一名背着药囊的文弱年轻人自远处的树后走出。他看着眼前这群陷入绝境的异乡人,弱弱地伸手露出白牙,打了个还算礼貌的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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