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来欣赏你这一点。”张野微笑着点了点头,“死到临头还嘴硬,明明是以柔弱闻名的花妖,却是妖类中难得的一副硬骨头。”
“多谢抬爱,我就是到死,也不会对你低头。”
花妖冷哼了一句,背过了头去,不再直视张野的眼神。
“这家伙是个麻烦。”
押送她上来的马警官一阵头大的模样,“在警局里就是这副臭脾气,明明已经成了阶下之囚,居然还猖狂到威胁恐吓世俗警员。我真是想杀又不能杀,对付这么个嘴臭脾气也臭的家伙,当真是令人头疼!”
“你也适可而止。”
张野望了他一眼,打断了马警官的牢骚。“说到底人家还是个女的,你说话也不用太难听。”
“女的?”马坚警官笑了,“抱歉,我是没有张野兄你这份怜香惜玉的情操。对这种妖物我只知道天道之下不容作乱,至于拿她当女的看,这难度还真不是一星半点。”
“血妖那边有消息吗?”
张野也不跟他争辩,转而换了个话题方向。他知道在这类典狱卒眼中妖怪只分善恶,没有男女,这个问题上再深究下去,这家伙只能是再拿自己的作风问题出来说事儿。
“我们的人一直在查,但始终没有任何线索。现在看来唯一的突破口还是在这花妖的身上,所以如果可能,我还是希望她收押在你这边的这段期间里,你能试试看帮我问出些什么。”
马警官回答。
“好,我明白了。”张野点头。
“那我还要值班,我就先回去了?”马坚致意。
“慢走不送。”张野微笑。
“后会有期。”马警官笑了笑,冲张野身旁的红衣打了个招呼,临走时不忘说一句,“茶好喝。”
人走茶凉。
看着客厅里对峙的张野、花妖两人,刚刚获得自由的红衣很自然地上前关上了房门,随后默默无闻的收拾好了被客人弄乱的客厅。
红鸾心动的咒法有一个好处。
那就是契约联结的双方,心意相通,灵魂共享。如果说这一刻这个世界上,张野的心情还能被第二个人体会,那么这个人选只有也只可能是阁楼上藏身封印中的红衣。
所以张野放出了她,因为他发现离开了鬼宅,也许这时候的自己根本就是一无所有。
红衣懂得他的无奈,懂得他的不舍。所以这种时刻,面对重度压抑的张野,她选择一言不发,只在需要自己的时候让这个男人明白,他的身边还不至于空无一人。
“你走吧。”
张野走到了花妖的身边,手一挥,眨眼消除了她身上的全部禁制。
“你说什么?”
花妖因为他的反应愣在原地,迟迟没有移动半分。
“我说,你走吧。”
张野又一次重复了话中的内容,这一个转身回头中,只透着无尽的疲倦与悲哀。
“为什么?”
花妖突然冷笑。
“不为什么,也许是因为不想看见你。”
张野冷冷地回答,冰冷的语气,只差没把一个“滚”字挂在嘴边。
“你好像是受了什么不小的打击。”
看到他这种状态的花妖反而是得意的笑了起来,“我不走,我要亲眼看着你的痛苦,看着你人生中最窘迫的时刻是如何捱过。”
“哦?”张野笑了笑,“你是不是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是,我吃准了你不会动手杀我。”
花妖有恃无恐的回答。
“好极了。”
张野鼓掌然后点头,转头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红衣,“我衣橱里应该有一节麻绳,帮我取过来。”
“你想干什么?!”
闻言的花妖脸色一变。
“奖赏你的聪明伶俐。”张野面无表情地回答。“我不会无缘无故杀你,要杀三个月前就能杀。但是我又确实不想看见你。不走是吗?可以。那你就别走了。”
“我警告你你个混蛋别过分了!”
花妖看着他怒目相向,身体开始本能地后退,却根本跟不上这时候张野的身法速度。
从卧室中走出的红衣迎面抛来了两指宽的麻绳,被张野接住以后,几乎是几个瞬息的功夫便在花妖内伤虚弱的肢体上捆上了一圈又一圈。
这种反抗显得很徒劳。
蜉蝣身法加上等级压制,在绝对的修为优势面前,本领低微的花颜连挣扎的力量都显得那么苍白。
张野当然不会把她捆结实以后藏在自己家里。楼后头有一颗两人合抱的大槐树,冬夏都是阴凉一片,另外就是招阴招虫。
“我不是门外汉,捆妖这种事虽然是第一次,但该有的常识多少还有些。”
张野对着绳圈一道一道的下着符咒禁制。
花妖不能沾土,只要双脚碰到地面,就可以不断汲取力量,恢复体力修为。因而后院当中的花颜,几乎是整个人双脚悬空被他用符阵锁在了槐树躯干之上。
“是不是很想破口大骂?”
树下大功告成的张野冷笑不止。
“方圆几十里没有人烟,你的骂声只会招来这栋楼里住着的一群人。三楼住着青衣和林九,一楼住着你进门时就该看到的老头。想怎么骂我随便你,至于后果,你要是长了脑子可以自己想象。”
这一天的花妖,可能是爆完了她这一生经历过的所有粗口。
“你慢慢骂,我回去了。善意的提醒,注意音量。”
张野笑了笑,带上红衣头也不回。
“之前那个马警官刚夸过你的怜香惜玉,这一幕真应该让他见识见识。”
红衣笑笑,仍旧是以手掩面,不露贝齿。
“怜香惜玉是他说的,我可从来没有承认过。我怜香惜玉吗?错了,我这人心狠手辣的很。”张野冷笑,一边走,一边不忘点头应和。
“看得出来,回来以后把我在阁楼上关了那么久,不是心狠手辣的人一般干不出来这种事。”红衣点头,幽幽的语气也不知道透着多少辛酸怨怼。
“又错了,这不叫心狠手辣,大家本来就是对立阵营,我留你性命已经算是心慈手软了。至于回来后将你封印,最多只能算是不解风情——我也没办法,谁教有句老话叫‘最毒不过妇人心’?”
张野望着她说道。
“现在呢?现在想通了?”红衣眨了眨好看的大眼睛,“红鸾心动的咒法仍然存在,现在把我放出来,你就不怕最毒妇人心?”
“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张野勾着嘴角摇了摇头。
“你不懂那种千峰绝顶突然一脚踩入万丈深渊的感觉。我现在已经无路可走,每一个选择都是在拿命赌未来。”
“鬼宅的事情我都了解。不过是少了一条后路而已,哪有什么拿命赌未来?”红衣笑了笑,牵起了张野的手掌。
“不你不懂。”张野低下头踩了踩脚下的土地。
“这里是我的根。”
红衣看着他,沉默良久。
“好啦好啦,不想跟你争辩这些。”她温柔的莞尔一笑,“夫君只要知道,无论怎样的山穷水尽,你还有我。”
“错了。”
张野笑了笑,“我不只有你。”
说完,他掏出了兜里的手机,手指按在了重播键上,一个号码自行拨通,很快电话那头便传来了等候时的“嘟嘟”声。
“这是?”红衣楞了一下。
“路还是要往下走。鬼宅不收留我,那么我就该自己选择好自己的出路。”
张野笑了笑,随着电话那头传来声音,他把打开了扬声器的手机凑到了嘴边。
“我还真没想到这种时候了你还能给我打电话。”
电话那头笑了笑,那是赵夫人的声音。
“不然呢?得知真相以后锁上房门躲进被窝然后痛哭流涕?说实话我挺想那么做的,就是一旦被人发现的话难免会很丢人。”
张野苦笑了两声,语气一如既往地云淡风轻。
“听你的口吻貌似现在精神状态还可以呀。你应该不会选择留在鬼宅看守墓园吧?以我对你的了解肯定不可能。”赵夫人玩味的砸了咂舌,随即推翻了自己的猜想。
“那当然啦怎么可能呢,我要做的事情还有那么多,您没有选择的事情,我自然也不会去选。”
他耸了耸肩,在心底是理所当然的把赵夫人当做了数年以前和自己一样的鬼宅租客——得了老爷子的传承,却没有继承他的后路。那么理所当然,她知道鬼宅的事情,认识林九青衣,都成为了顺理成章。
“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赵夫人问。
“和血妖以及赵云升有关,这件事情要善始善终,有些地方我还需要跟你确认一番。”
张野回答。
“电话里说可能不方便,要不然你到我家来?”
“到你家来?方便吗?”张野眉头一凛,“昨晚赵老板的神色有些异常,你们夫妻俩之间应该不会因此而留下心结吧,呵呵。”
“不劳您费神,要来就来,不来就拉倒。”
赵夫人一声冷哼,随即挂断了电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