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剩余的寿数?
我重又抬头看了眼面前这个老太太,看她一脸殷切、像是真的思念去世的老伴,所以产生了这种想法才来找我询问。
“这种生意,我这做不了。”
对上老太太带着十分恳求的目光,我坦言。并不是做不到,本身就是不符常理的事,做了于我、于她也是无益,这个老太太怎么会产生这种想法?
老太太显然并不死心,面色一变,还要再说。
我忙又打断她的话,补充完剩下的话。“这个是天机,寻常人不能轻易窥探,也不能泄露。”
“您是天师,不就是做这一行的吗?怎么也不行?”
老太太这个问题问得我不是第一次碰到了,应对起来时也有经验,将道理说了,她听不听就是她的事了。然而没想到,听完我的话,老太太却幽幽地来了一句:“你说的这个,我也知道,但是……”
她话音一顿,吊着我的胃口,像是故意要引着我去问一般。
我放下手里的东西,专注起来,等着老太太自己说。
相较于我,她才是有求于人的,她不可能不会说的。比起揣测人心,老太太这么几十年的丰富阅历也比不过我,我见过、听过的龌龊不少,经历的也不是一件两件,太知道人的劣根性了。
等了几分钟,果不其然,这个老太太开口了。
她叹了口气,压着声说:“其实我家那老头子也不容易,风风雨雨几十年这么走过来。”
然后呢。
“我问你这些事情的原因吧,主要还是因为我想下去陪他了。”老太太说着,念叨起她和她老板的旧事来,又说他们年轻时就一起过日子,风风雨雨的几十年,家里条件也一直不算很好,前几年家乡闹灾害的时候,老头子一病没了,现在留她一个人孤零零地,也没意思。
听了半天,我就觉得这老太太应该是觉得孤独了。
我想建议她养个什么东西,分散注意力,总也比这样胡思乱想些好。话到嘴边,不知怎么地,忽然又说不出口了,欲言又止地看着这老太太,听着她一个人几乎是自言自语一般地碎碎念,干脆当自己是一个冷冰冰地摆设,只有什么都不管,这样才能保持最大的沉默。
“前几天啊,我又梦到了老头子。”
老太太的头发几乎全白了,洗得发白的棉料衣衫无一不是在彰显着她的困苦与孤独,连阳光洒落在她身边也远远隔出一条缝隙竖起一道无形的屏障来。
我看着地上那道被映射拉长的倒影,想到老太太的描述,“他一个人在底下,过得也不好,孤零零地,也没人和他说话。我看着也不忍心。”
现在的老太太何尝不是孤零零一个人。她说的这些与其是在说她已经去世的老伴,不如说是在变相地诉说着她自己的孤独。
显然,这是一个非常可怜的老太太。
不用说,我也知道我的内心已经先一步战胜我的理智,被这个老太太的几句话轻而易举地打动了,我由衷地同情起她来。
这个孤独而又可怜的老人。
一直没有出声的苏月雯忽然伸出手推了推我,我猛然惊醒过来,看着两人奇怪的眼神,才发觉自己竟然出了神。心里颇觉奇怪之余,一边打起精神来,应对苏月雯的提问。
“听上去这个老太太蛮可怜的,你要不要帮帮她?”苏月雯忽然问我,压低了声,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和我说话。
考虑着老太太隔得远些,也听不见。我转头看了眼苏月雯,并没有直接说我也是这样的想法,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过后,我说:“再说吧。”
一码归一码。不能因为觉得老太太可怜就打破我的原则,仅仅就是触及原则这一点对于我来说,我一直都是不能容忍的。
然而苏月雯没那么容易放弃,她又问:“那你怎么想的啊?”
什么怎么想的?
我还没想好呢。我低声回她:“这个涉及到一些原则性的问题,我得好好考虑再说。”
“还用考虑吗?”
“当然。”对于苏月雯的不解,我并没有多做解释,而是认真考虑了一下帮助老太太对我的利害有多大,估摸着差不多、能够接受的时候,我才点了点头。
那就帮她吧。
不管是内心那一点可怜的同情心作祟还是什么……我站起来,走到老太太身边,在她面前蹲下身去,怕她耳背听不见,特意拔高了音量,说:“那麻烦您先带我们去您家看一下是什么情况吧?奶奶?”
果然,我说了两遍,老太太才点着头答应带我们去她家:“哦哦,去我家啊。我家在乡下呢,离这有点远了……”说完,她就颤巍巍地站起身,看着她的动作,我内心的不忍又添上一分。
天不假年。就算是不问,这个已经步入风烛残年的老人又还有多少日子可活呢。
因为老人的家在城外的山村里,我们也没有开车,而是到汽车站坐了大巴,到那个村口的时候,总共耗时也不到一个小时,对于跑惯了的我来说,其实还不算远,只是老太太住的屋子在山上,还得走好一段路程才可以。
老太太便带着我们上山。
到半山一处亭子前停下休息,旁边是一栋正在修葺的大楼,老太太忽然指着还要高一些的一个山头和我们说:“看到那个了吗?我家就在那个山头后面嘞。”
我和苏月雯点点头表示知道,其实苏月雯娇滴滴地一个大小姐,哪走过这种路呢,早已累得气喘吁吁呢。看着她累得不行的模样,我有心提醒她不用在跟着,像是看出我在想什么一般,苏月雯却道:“我才不是那种半途而废的人,走一半就放弃,不可能的。”
好吧。我及时收住了声,并没有把劝诫的话说出来,转头继续走着,一路跟着老太太到了她家,只是,走着走着,我才发现了不对劲……
刚才还在说话的老太太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空旷安静的屋子里,一下只剩下我和苏月雯两个人。不等我说话,苏月雯就默默站到了我身后,我心里也有点打鼓,径直朝着里门喊:“奶奶?奶奶,你人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