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我到底在哪？为什么会有数不清的人影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们是谁？他们想要对我做些什么？我动不了，似乎，从存在的那一刻起便被人用特殊的方式束缚着。

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我无法看清他们的脸？那一束束苍白的气息下无尽的折磨，他们以此为乐，乐此不疲。

我几乎每天都会梦到这样一个奇怪的梦。或许是被那些人欺负的久了，奶奶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想大体，自己身上所发生着的便是对此最好的证明。

怯懦转身，没缘由的想起那噩梦中的场景。只是当身后那张人脸从模糊复又变得清晰时，我整个身子都彻底的顿住。

“嘿，买资料呢？”他的声音很有磁性，和我预想之下的一切截然不同。甚至于当我看清他那张脸时会本能的有所当机。无可否认，他不仅仅是让我吓了一跳，更让我开始有所吃惊。

“是你……”下意识的，我开口出声。只是在声音从嘴角脱逃而出的刹那又迅速噤声。我不该有这样的反应，至少，对于面前的这个他，我本不该，也不能。

是在厕所里所遇到的那个男孩子，除了再见面的方式有所不同，他脸上依旧是那一抹灿烂阳光，甚至眉角下还透着丝微笑意。他很安静的望着我，就这般既不唐突也很协调的站在我的跟前，乍一看我们像该是无比熟识的好友，但偏偏，我却还根本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我是该对他说声谢谢么？是差他一句，还是把那当做可有可无？

“喂，哥们，我叫肖阳，不记得我了？”只是，不论我是否已打定主意不和这个两度出现在我跟前的男孩子产生交集，他却已然自报家门，并有所俏皮的冲我眨了眨眼睛。

“小天啊，这个是你朋友吧，怎么也不招呼人家一声？”更尴尬的是，阿婆也在这时凑到了近前，眸子里映照出我与他的影像，语气里颇有些质问的意味。

和阿婆熟识已久，阿婆自是把我当亲孙子一般来看待。听到阿婆出声，我已知这一切再难躲得过去。皱着眉头，我还有些不太情愿。

“你好。”声音不大，却足以让这个自称肖阳的家伙听清。兴是方才的恐慌还未散落，在这简单问好的字眼下，声色还有着些微的颤抖。

“阿婆，我得回家啦，阿婆再见。”这话完全是看着肖阳说出口的，就在他张嘴正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笃定的，毫无缘由的，我将他给打断下来。

“这就走了啊。”阿婆还没来得及跟我说上几句话，听到我的道别她那佝偻的身躯不免一顿。

“嗯，阿婆，我走啦，奶奶还在家等着我回去吃饭呐。”心下着急，但必要的礼貌没有落下。冲着阿婆摆了摆手，我像个急着要逃离犯罪现场的恶人，耸了耸肩膀，憋了口气便跨步从书摊跟前挪了开来。

“喂。”肖阳显然没有料到我的离开竟如此果决，惊呼出声的同时伸手想要阻拦，但在我明显快了一步的动作下仅仅是勾到了我的右侧肩膀。

“……”力道很大，甚至带来一丝疼痛的触感。慌乱下，我没有回头。任凭那只手就这样尴尬的被我甩向一边。

“小天。”耳中传来阿婆的呼声，想来这突然发生的情景把老人给吓了一跳。而仅瞥见肖阳脸上霎时的尴尬，我本能的顿了顿抬起的脚尖，咬了咬牙，还是不管不顾的由这街道尽头右转，直冲着家的方向走动开来。

我为什么要逃跑？而且是在面对这个曾在我受辱时有过关切目光的男孩子？我在害怕什么？又或者说，他身上有什么让我觉得恐惧的地方么？

快步离开书摊有十来米，我甚至不知晓这个自称叫肖阳的男孩子有没有追过来。只是这一刻我心里真的很乱，如一团被猫扯散的毛线球，又像是一只被人放置在热锅上的蚂蚁。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肖阳的出现，好似将我原本“平静如水”的生活状态彻底打乱了。

一个懦夫，一个所有人眼中任其宰割的废物，一个面对羞辱折磨只会默然承受的傻小子。他凭什么对我表露关心？又凭什么毫无道理的踏入我的生活？难道……他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行为会给自己带来灾祸么？

一系列纷乱的念头在脑海里出现，我行进的步调也瞬时化作小跑。我不知道自己是在为了自己而担心，还是为这个突然出现本应与我毫无瓜葛的男孩子去考虑。但总之，我很慌，很怕，我想要逃走。

“不要回头！”心底里像是有一道嘶吼般的沙哑声线，催促着告诫着我不要回头。我做不来任何抵抗，那份未知，恰是我无力面对这肮脏一切的源头。

“喂！”我感觉着自己已经跑了好远好远，远到道路两旁的一切在眼中开始变得虚晃不定。我听到了自己胸腔里窒闷而沉重的喘息声，却偏偏又像是其间夹杂有一道无奈的嗓音。是他的声音？是他追着我在跑？

可是，那声音忽又变得虚幻，好似从很远很远的天际传来，它径直地穿越过无尽苍穹，又毫不止息的游走过茫茫人海；它，像一道光华射过璀璨的意识海，彻底地扰乱了我本就脆弱无比的神经线。

“呼……”一声喘息，不断地奔袭终于让我没了体力。而眼前的画面也缓缓地重又拢聚在了一起。是奶奶，前边不远处那条小胡同前，正站立着我那苍苍白发唯念我安的奶奶。

奶奶大抵也是刚从外面回来，老远便能看见她手里还拎着一些菜食。而趁着这松了口气的空挡，我才终于鼓起勇气回身，冲着身后的街道看了一眼。

没有肖阳的身影，兴许方才那呼声只是我内心紧张下生出的幻听？

……可是，他真的没有跟过来么？

……难道我的本能里，是希望有这么一个人存在的？

“小天？”胡乱猜想间，停在胡同口的奶奶已经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我，匆忙整了整身上的衣物，我小跑着来到了奶奶的身边。

“我就说看着像你，刚才站在那想什么呢？看你，怎么还满头大汗的。”到了奶奶旁边，奶奶慈祥的面孔也成了一切的定心剂。而看着我这一副不大对头的样子，老人也微皱着眉头关切万分的冲我询问起来。

“没事啦奶奶，这不肚子饿了想早点回来吃着您做的好吃的，所以就跑得快了一点。”在奶奶跟前，我从来不会提及自己在学校里发生的那些丑事。哪怕受了再大的委屈，只要能吃上奶奶做的饭菜，能听奶奶在耳边唠叨几句，那么一切问题也就都不再成为问题——我很清楚，自己身上所发生过的屈辱情景，哪怕是最微小的一件也定会让老人难以接受。

“傻小子，肚子饿了也不用跑得那么着急啊。”而听了我的解释，奶奶脸上才得以喜笑颜开，扬起那在岁月侵蚀下已变得沙弥干枯的手掌在我脑袋上亲昵的揉了两下。

“嘿嘿。”感受着奶奶手掌的温度，我咧嘴笑出声来。只不过，和往常受了欺辱之后的情景一样，那强压在内心的苦涩，不敢在老人跟前表露出来。

“好啦好啦，等下奶奶就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西红柿炒鸡蛋好不好，奶奶也刚回来，本来打算早点回来呢给你做饭呢，结果遇上了点事情给耽搁了。”好在奶奶也从来不会有所深究，毕竟对于这个龙钟老态久经沧桑的老人而言，这一刻看见了我的笑脸，怕便是她老人家心底里最大的满足了。

很不争气的，一股热流顺着胸腔奔涌而起，抽了抽鼻子，我不会让这委屈的泪水在奶奶面前滑落出来。

“喂，那个谁。”而就在和奶奶依偎着享受这温馨气氛的时间里，一道由远处传来的呼喊却是清晰无比的传入了我耳中。

身子像是在那一刻完全变得僵硬，我下意识的转身，便望见了身后不远处正向着我所在方向跑来的身影。

“小天，是不是叫你呢？”奶奶也听到了那声音，也随着我的目光向着那道身影望了过去。

是肖阳？真的是肖阳？！他，竟然……

“奶奶，咱们快回家吧，我要饿死了。”几乎下意识的，我伸手挽住了奶奶的手臂，行为夸张的催促着奶奶回家去。而这一刻我的脑子里也无限贴近于空白，只是本能的，毫无缘由可言的，想要将这一切都躲闪。

“呀，怎么啦，你这孩子，那人不是叫你呢么？是不是你的同学什么的啊？”奶奶根本来不及做任何的反应，我的力道虽然不大，但却足以带动着奶奶的步调随我走往胡同里。而奶奶也被我这突如其来的样子给吓了一跳，嘴里疑问满满的念叨着，身子却也在牵引下走动起来。

“不是啦，怎么可能是叫我的呢？”我心里慌乱不堪，也定是不会去向奶奶解释什么。只是自顾自地扯着奶奶向胡同里走，浑然没想过自己这一刻的举动有多么好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