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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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像不停加速的汽车,到终点只是时间问题,开学,不意外了。

同学们都有了新变化,量变——胖了瘦了白了黑了,质变——读了书了经历事情了。

其实只要时间在流逝,人都是不停变化的,起码年龄会增长,距离死亡会一分一秒地接近。

林涛很明显瘦了一圈——虽然还是很胖,他挤出笑容,大框眼镜并不能掩饰他那浓重的黑眼圈,讲话竟然结结巴巴,出乎大家的意料。星澜拉过慕俞,悄悄说,“好像老班有心事哦。”

奇怪,慕俞两天不见怎么也一脸浓重。慕俞没有回答,转过身去,看书不知道看的什么内容。

星澜自讨没趣,把小说藏在数学课本下看。

课间一到,女生们聚集到一起杂谈起来。星澜虽然和韩暄有过联系,但毕竟接近两个月未见面,一开学顿时好的如胶似漆,韩暄也谈恋爱啦,对方是另一个学校的男生,以前大大咧咧上台讲话都很少脸红的韩暄,和星澜说了不到几句脸就红到了耳根。星澜一整天沉浸在与韩暄的闲聊中,完全没有注意到慕俞和林涛同步地不正常。

晚自习慕俞没来。

星澜这才意识到一整天冷落了慕俞,着急给他打电话,谁知他竟拒接,不一会儿发短信给星澜:去健身房了。星澜这才放下半颗心。

开学第一天,晚上奇热,虽然都明知自己考得不好,但大家都躁动地学不下去,谁能学下去?努力是明天的事,七分努力三分享乐大家此刻只记得后者,大家热火朝天地聊天说话,班长笑的哈哈哈,大家越来越放肆,气氛热闹地像是课间。星澜正听着周围姑娘说她们暑假旅游出去玩的事儿,教导处主任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

“静一静!静一静!”主任高喊两声,大家才慢半拍地静下来。

“瞧瞧,瞧瞧,你看你们班乱成什么样了。不知道自己期末考试考了多少吗,心里一点数没有吗,怪不得你们班主任每天愁眉苦脸,给你们再好的资源再好的机会你们也抓不到!好好反省吧!”

主任一席话说的大家一愣一愣的,凡是想考大学的,指望高考这一条路的同学都严肃冷静下来,星澜也不例外,那惨淡的成绩激起了自己的羞耻心,正襟危坐,翻开书瞪着眼睛看,好像要做一件大事似的。

慕俞实在为难极了。父母离婚的消息,他才知道,才知道。

开学前一天,慕俞看见他们一起走进家门,心里高兴地手舞足蹈,准备提议要不要下饭店聚一下,走近房门。他们在房间里低声吼对方,可是再压低的声音慕俞也能听见林涛那几个字,“反正咱俩都离婚了,幸好早早离婚了。”

文字的力量可怕到惊人,就这么几个字儿啊,光秃秃几个字,就能把人砸倒在地上,将人掀翻。慕俞恍如被雷电击中,五脏六腑那一瞬间的难受简直要命,后悔为什么听到,后悔为什么自己正好站在了这颗遭雷劈的树底下,可是,能怎么办,说出的话是那伤过人的雷,怎么可能收回。慕俞身体摇晃,要跌倒了。

慕俞妈妈发现门口站着儿子,捂着嘴巴惊呼,转而斥责林涛,“都是你,嘴巴把不住,耽误儿子高考全都怪你!”林涛一脸震惊,但嘴上不能认输,唇枪舌剑的顶了回去。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吵得不可开交,彼时的慕俞冷笑着逃了出去。

天一黑,到处落得万家灯火。昏黄处是慕俞一张泪脸。虽然不停地安慰自己:他们太自私,太自私。嘴巴上说着担心我高考,离婚了却不说出来,只是美其名曰为了我,既然为了我,那为什么不能不离婚呢。但是又有何用?

慕俞仰天长叹,觉得自己还不如那断了翅的雏鸟,找不到家的孤婴,没人要的累赘。世界上最惨的人现在就是我了吧,心里狂叫,就是我,就是我!

拿起手机,想打给星澜,还是算了吧,她不懂的,她不懂这种痛。慕俞甚至觉得这是一件非常不光彩的事情,于是这件事情,一拖再拖,慕俞一直都没有告诉星澜。

慕俞哭得一抽一抽的,颤抖着肩膀往前走,也不知道自己即将到哪里去。

星澜晚自习回到宿舍,大家还未褪去热情,聊八卦的火热很快又升起来了。

“唉你们知道旁边班级那个经常逃课上网吧的女生现在怎么样了吗?退学了!”

大家都惊呼,为什么为什么,一瞬间那说话女生成了聚焦点。星澜心想,是不是任苒退学的时候大家也这样揣测过。

“还能因为什么,天天打游戏,跟上了瘾似的,在学校撑不下去呗。”那女生轻描淡写的一句,“也可能在网吧遇见不三不四的人,整个人毁了。”

星澜问韩暄他们说的到底是谁,韩暄皱着鼻子,“还能谁啊,就是那个运动会撞你的那个人,怎么样,坏人自有天收!”

苏媚美因为莫菲与林涛分手了。可是,仍然换不回原来的莫菲。长期地缺课,学校已经到了忍受的极限,不能再任由莫菲这样胡来了,唯有劝退,纵使苏媚美再如何不愿,再如何打理多方关系,莫菲还是被劝退了。

“那,那个女生现在还是天天打游戏吗?”有人问。

“据说是跑了!”

“跑了?!”大家惊呼。

“据说是受网吧一个男生的蛊惑,和家里人大吵一架后,偷拿了钱一大笔钱跑了!”

大家一阵唏嘘,一边骂莫菲,一边可怜起莫菲的家长来。

星澜躺在床上,心情复杂地难以入睡,想莫菲、任苒与自己三人之中,承蒙上天眷顾,自己是待遇最好的了,虽然暑假打工受了不少累,吃了不少苦,可都是正面的,都是对自己有雕刻打磨意义的,毕竟学习了很多,见识了很多,收获了很多,即使生活水平不如她们好,经济状况不如她们阔绰,还是心里盈溢着丰满的知足,脑海里是没有沉淀的渣滓的。

莫菲的事还是跌跌撞撞闯进星澜脑海里,她是个为了爱不择手段的人啊,三番两次的阻碍和伤害让星澜和慕俞一路崎岖。任苒有点像莫菲,可是任苒聪明,她知道桑祺想要什么,她懂得转变。真正阻碍两人是否在一起的不是第三者的插足,而是你想要的那个人的心,感情是很邪门的一种东西,让人热情如火,让人柔情似水,但也会让人冷酷无情,只是因为心中的期盼不同而已。

以前星澜觉得自己得到慕俞的爱已经是莫大的胜利了,不用以牙还牙,星澜已经出了。可是现在的星澜感觉不到任何胜利可言,莫菲的现状竟让星澜难受起来,是那种在街角看见身着落魄衣衫垂头乞怜的人可怜,星澜想把自己口袋里全部钱塞给她。

这段日子以来,苏媚美先是失恋,继以失女,悲伤过度,竟进了医院。林涛得知,速赶来探望,体贴照顾,无微不至。看苏媚美伤心难过,林涛竟竟流下眼泪来。两人本来就是因莫菲忍痛分手,实属无奈之举,可如今此举并无效果。苏媚美想女儿如此不懂事,自己也无需牺牲自己的终生幸福,如此一来,两人复合,好的更是如胶似漆。

至于莫菲,跟着的那个杀马特小子,刚开始还觉得有点意思,后来越来越厌烦,莫菲干脆自己甩掉他,自己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口袋里的钱越来越少,至于接下来去哪,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心里根本不知道。

慕俞喝酒了,第一次。

以前不理解,想人们为什么要喝酒?啤酒苦,白酒烈,根本一点都不好喝,而如今才知道,酒的价值远不是它是否好喝、是否对人的口味,而是在于它的麻痹作用。人在现实中遇到极不愿面对的事情时,总会想方设法地逃避,而究竟酒精就是最直接的助手,杯杯下肚,喝进的根本不是酒,是一杯杯的落寞。

也许是太想醉了,也许是不胜酒力,几杯下肚,慕俞成功喝醉了。第一瞬间的感觉是自己越来越轻,要飘起来,眼前的一切不再清晰,是梦一般的虚幻,脑海中让人痛苦的事暂时被忘却了。慕俞突然开心起来,想星澜在就好了,她醉了也一定很开心。越来越多天马行空的想法逐渐浮现,却只是轻轻的。脸颊却是越来越烫,像是用煤炭在烤,胃里也火辣辣的,煮辣椒似的,眼皮越来越沉,很快,眼前一阵昏黑……

第八十三章.离婚的原因

耳边是一阵熟悉和陌生声音的的混杂,紧接着树叶晃响,微风柔和,车鸣声也凑热闹了, 像是一路颠簸,慕俞跟着自己的身体移动,有一层意识是清醒的,可是也没有用,摇摇晃晃之中,又沉沉睡去了。

是酒味儿把自己刺醒的,不,还有异物难闻的气味,慕俞睁开双眼,头顶是陌生的天花板。眼睛一转,妈妈伏在床边睡得均匀,手里还攥着卫生纸,旁边是垃圾桶,异味是从那里传来,慕俞心知肚明,看样子妈妈是守了自己一整夜。慕俞心里一阵难受,你们不是都不要我了吗,为什么还要照顾我,为什么还要让我难受,正想着,热泪就滚了下来。

慕俞伸手抹泪,却把妈妈吵醒了,慕俞赶紧把泪擦干,坚决不能让她看见。

“你醒啦?还难受吗儿子?”慕俞妈妈温柔如水。

慕俞别过脸去不说话。

“我知道,你在生妈妈的气。可是,你不知道的是,妈妈也不想这样啊。”

“哼,难不成是爸爸逼你离婚的!”慕俞随口一说。

“是的儿子。”慕俞妈妈擦擦眼泪,“是他逼的我!”

慕俞吃惊地坐了起来,瞪着眼睛看她。

“我是不愿意离婚的,非常不愿意,如果还有可能的话,我还是希望和你爸一起生活的。可是……”

“可是什么?你快说。”慕俞着急。

“你知道,你爸是一个老师,而我是大公司的骨干。我年年忙月月忙,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咱们这个家,还不是想多挣点钱让咱们生活的更好。可你爸不理解,总觉得我挣钱比他多让他没有面子,总是抱怨我在外工作太久,可是他不也忙吗?每次回家都看不见他。而且我现在处于事业的上升期,奋斗了这么多年才有现在这样的机会,我能傻地与之失之交臂吗?我不能。结果你爸就受不了了,天天吵架天天吵架,最后坚定地给我两个选择,要么放弃工作,要么分开。”

“结果你们就分开了?”

“分开了,但是还没离婚,我想等我忙完这阵子,我就给自己放一段时间的假,好好陪陪你们。可是前段时间我在医院看见他和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举止亲密,我就知道,完了,两个人是拼凑不起来了。所以就离婚了。”

慕俞一时分不清谁对谁错,脑子混乱。

“儿子,你还怪妈妈吗?我们本来说好等你高考完再告诉你,这是善意的谎言,但是我也清楚,我们伪装不了多久,对不起,给你造成了伤害。但是儿子我希望你能原谅妈妈,理解妈妈,妈妈是爱你爸爸的,一直都是,只不过生活先是把我们疏远了,然后最终真的分道扬镳了。我现在已经辞退了工作了,我想好好照顾你,毕竟你现在都高二了,算是弥补我以前的疏忽。”

“也就是说,是爸爸主动提出的离婚,如果他要求复婚,你会不会答应?”慕俞看着妈妈疲倦的眼睛。

“当然,不管他有没有犯错,我还是希望能和他在一起生活,你爸这个人虽然臭毛病很多,像样的优点也列举不几个,但是我就是想和他生活在一起。可是,现在已经晚了。”

“我要去和他说!我求他!”

“没用的儿子,没用。你不知道我签离婚协议书的时候哭成了泪人,他不为所动,一点不为所动。我说尽所有的好话,他只是让我别磨蹭,赶紧签字。我从来没见过他那样冷漠,即使是平常我俩吵架吵到不可开交的时候,我也从没见过他那样冷漠,所以我现在心死了,我要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你身上,不去想他了。咱们两个人也是可以的,一定可以的!”

慕俞非要试一试不可,不顾妈妈的阻拦,着急忙慌地从酒店跑回家,可是林涛早就出门了。慕俞跳上公交车,跑到林涛办公室已经满身是汗了。

我以淋漓大汗爱你们,只要有一线希望,我林慕俞就坚决不会放弃,我想要那个完整的、充满了欢声笑语与爱的家。

“爸!”林慕俞大喊一声,顾不得周围的老师惊讶的眼光。

林涛赶紧把慕俞拉到无人之处,这才张口说话,“儿子,爸对不起你,希望你能原谅爸爸。”

慕俞心里愠怒,但想到自己并不是来指责他的,压低声音道,“和妈妈复婚好吗?就当是为了我。”

“儿子,大人的事你是不懂的,等你长大就会明白,有时候放手对两个人都好。”

“好吗?真的好吗,不好!妈妈一点也不好,我也不好!我都知道的,我都知道,你是不是为了别的女人把妈妈抛弃的?”

林涛脸上一阵痉挛,咬了咬嘴唇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和你妈妈之间的矛盾。”

“哼,”慕俞冷笑,“我不是小孩了,别想骗我,我见过那个**,浓妆艳抹的臭**!”

“啪!”慕俞的脸接过了一个巴掌。

林涛打完就后悔,眼睛的怒化去,声音颤颤,“儿子,对不起,对不起,你不能这样说人家,爸爸向你道歉,爸爸不该打你。”

慕俞愣住了,眼前的至亲竟然为了一个陌生的坏女人出手打自己,慕俞的一腔愤恨再也忍不住了,怒火中烧,“别喊我儿子,你不是我爸!”旋即扭头就走。

好像世界所有的父母与孩子有矛盾,吵架到了白热化的时候,“你不是我爸爸”、“你不是我儿子”这样相似的回答的杀伤力似乎是公认的最高。

林涛在后面追赶慕俞,可是年近四十的他哪里追的上,怔怔地看着慕俞远去的背影,心里的苦说不出,化成泪水溢满脸上的皱纹。

林涛回到办公室,一群同事蜂拥围了上来,“呦,林老师,慕俞是您儿子啊?您怎么不早说呢,大家,大家好多多关照他呀。不过慕俞这孩子,学习成绩又好,性格谈吐又招人喜爱,真是和您很像呢!”自从林涛上次讲课不错,办公室里的同事不无巴结,林涛以前渴望得到这种巴结,渴望这种虚无的成绩感,可是现在,林涛突然感觉到厌烦,那表里不一的谄媚,让林涛恶心。

林涛没有解释,拿起手包,说了一声“谢谢”转头就走。

等到脸上的完全没有掌掴的痕迹,慕俞才急匆匆返回教室找星澜。可星澜正和一群女生热闹着,谈的插针难进,慕俞摇摇头,灰溜溜地坐到位置上。

林涛在台上说话的时候,慕俞在心里发狠,咬牙切齿:是你抛弃了我们,是你抛弃了我们!你一定会后悔的!我会让你后悔的!

一整天,慕俞过得千回百转。星澜还沉浸在开学的热闹中,根本无暇顾及自己,身上还有昨天残留的酒味,星澜没闻见吗?失望,慕俞深深的失望。趴在桌上胡思乱想,期间睡过去几次,直到实在熬不住了,起身离开了教室。(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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