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爷爷已经去花园散步了，当他们去到花园的时候，看到爷爷推着轮椅在那里一步一步慢慢地向前移动，因为长时间的沉睡，所以行动还是很迟缓，在慢慢恢复的过程中，在所有人看来，醒过来已经很奇迹的事情了。向前前忽然间就停下了脚步，走在她前面的程谨枫回过头，轻声问道“怎么不走了”，向前前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像是恳求一般“你们等下可不可以都先离开，我想单独跟爷爷叙旧”，显然是很意外她这么说，但是他还是点头同意了。于是他们就先去看爷爷，然后跟爷爷说了一下话，爷爷的眼光望了过来，他和空空返回来，经过她身边的时候轻声说道“去吧”。向前前点了点头。越过他，向爷爷走去，她没有跑，就好像小时候那样带着轻快的脚步，小跑着过去，好像要分享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又好像是要跑去跟爷爷告他的状。向前前的重逢都带着那么欢快的心情而来，感受不到任何的悲情，程谨枫看着走向爷爷的向前前，不知道他们两个在那里说了什么，阳光下的爷爷第一次在醒来之后发出那么爽朗的笑声，向前前那么自然地挽着他的手臂，陪着他在花园里散步。阳光下似乎重叠着那个刚来到程家，老是跟在爷爷屁股后面自言自语找存在感的向前前身上。一老一小显得这个午后那么明媚，仿佛时光在沉睡之前的梦境中。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移不动脚步，他多么想加入他们，想听他们在聊什么，为什么可以每间隔一下就笑得那么开心。

向前前晚上没有回去，留在医院。他没有勉强。他极力克制自己拒绝她留下的想法，但是似乎他没有什么立场。他只是沉默不语地拉着空空离开了。只是给她留下了一个离开的背影。

爷爷在前前身后，看着他们两个那么陌生地相处。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前前的肩膀“前前，你们两个人就没有想过重新在一起吗，就算是为了空空。”

向前前看着车早已离开的方向“爷爷，以前我每天都想，可是后来就不敢想了。到最后，就觉得这样相处着也不错像朋友一样，可能连朋友也称不上。”

“真的后天就走了吗，不和爷爷多待今天”

“爷爷，我怕到时会舍不得离开你们。所以在准备舍不得之前我要快点离开。然后下次你来看我”

“前前，很多事不是你逃避了，就可以忘记了。”

"可是最起码可以让自己不要去奢望啊，好像因为没有了很久，久而久之就习惯了，越是看到越是想要，这才是最可怕的。”

爷爷只是轻轻摇了摇头，阿枫说前前来看他的时候，他以为那个小丫头一定会冲过来大哭一场，可是，他的前前，就像小时候那样放了学踩着轻快的步伐蹦到他面前，脆生生笑嘻嘻地对着他说“爷爷！我回来了！”，他准备好的重逢情绪，一秒被笑开了。因为她那么无厘头地笑着说“不要比赛谁先哭，我们比赛谁先笑”这么跳跃的问答，一下子化解了他内心因为愧疚始终抑郁的心结。他的前前始终有这样的魔力啊。所有的难过都用笑去化解的魔力。

程谨枫推开她房间的门，一切都是张妈准备好的样子，看不出被动过的痕迹，没有以前的样子，也没有曾经来过的样子，他在床边坐下，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她走进来的样子，走到阳台，看着周遭的一切，发呆，然后环顾着房间的摆设，寻找记忆中似曾相识的地方。其实什么都找不到了吧。她离开的时候把所有的东西都带走了，再也找不到任何她生活过的痕迹，那些曾经挂在墙上的相片，那些曾经堆满书桌的漫画，到处凌乱的垃圾，还记得她走后他第一次进来这个房间，空荡荡，一尘不染，她是怎么做到的。所有的东西一件不留。张妈经过房间的时候，看到少爷就是这样坐在床边看着墙壁发呆，忍不住，张妈敲了敲房门，也不管他有没有再听，像是唠叨一般“这个前前也不回来住，住医院像什么样一个女孩子家，我都还没有跟她好好聊一聊”

他仿佛听进去了，只是轻轻地“嗯”了一下，然后站起来，走出房门，脸上没有太多的情绪，只是关上门的的时候跟张妈说道“张妈，明天准备些葱油饼，她和爷爷应该都喜欢吃。”只是平静地吩咐了这句话之后，他就离开了。张妈看着阿枫少爷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觉得他显得那么地落寞。这是第一次，张妈有这样的感觉。即使多年以前发生了那么多事，可是，她只看到了少爷变得越来越沉稳和优秀，没有了往日和前前在一起时的吵闹和拌嘴。当有一天她忽然发现这太多不同的时候。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当前前再次出现的时候，她才惊觉那个在阿枫少爷身上偶尔传递出来的气息是落寞。

张妈是一个严肃又慈祥的人，因为从小就在程家工作，一直秉承着最传统的礼仪来管理家里的大小事务。所以很容易倚老卖老，当向前前来到这个家的时候，她极其不喜欢她，因为她总觉得这个鬼丫头太吵了，整天带着少爷去外面疯玩，有时候两个人经常搞得像被打劫一样狼狈不堪地回来，然后少爷总是用可怜巴巴地眼神祈求她不要去爷爷那里告状。于是每次她都忍不住狠狠地瞪前前，好像就是因为她，才会有一天到晚的鸡飞狗跳一样。可是直到有一天，她看到前前又在花园里好像在搞腾类似蚂蚁窝的东西，平时阿枫少爷和老爷在，她不好管教她，趁着现在无人，她很想好好训斥她一段，让她有点规矩。可是她走过去拍了她的背，刚要教训她的时候，躺在地上的狗忽然因为惊吓扑了上来，当时她已经快要吓死了，以为被狗咬了，只是一瞬间又安静下来之后，她从惊吓中清醒过来，才看到，向前前挡在她面前，阻止了那只受伤的狗对她的伤害，但是向前前的手臂还是被抓伤了。当时前前是怎么说的呢，她拉着她的手可怜巴巴地说“张妈，你要带我去打狂犬疫苗，还有不能让奶奶他们知道。要不然我死定了，阿狗也会被扔出去的，你还好吧，有没有摔倒！”明明自己为了保护她受了伤，但是却像做错事一样恳求着她，当时她心里除了满满地愧疚，还有

对她之前的成见莫名地就消失不见了。那天她带她去医院打针，带她捡回来的阿狗去宠物医院包扎。回到家的时候，她还在门口突兀地抱着她的手臂跟她说“张妈，谢谢你！我们可以保密吗今天的事情”她居然第一次那么别扭地点了点头，在后来他们一次又一次的麻烦中，她居然也成为了他们的“共犯”可是，每一次，她都觉得那是她每天看到他们最开心，最幸福的时光。

一直到后来长大，看到他们两个人奇奇怪怪的相处，直到在花园角落被她撞到他们两个在偷偷接吻。她居然也不会觉得奇怪。还有阿枫少爷，好几次早上偷偷从前前房间里出来。碰到张妈时，那些熟悉地让她保密的眼神，她觉得这两个人在一起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那么自然，就好像看着他们整天嘻嘻哈哈长大一样。只是，某一天，那两个还生活在童梦里的两个人，就那么硬生生分开了8年。让她震惊的是空空的出现，居然那么懂事那么让人心疼。直到再见到前前，她终于知道，为什么空空那么懂事，讨人喜欢了。那个即使遭受了多大挫折都笑着说没事的向前前还是没有变啊。可是少爷却再也不是那个整天被前前气到仍然无限宠溺她的阿枫少爷了。

他带着早餐出现在病房的时候，病房里没有人，于是他和空空默契地向花园的方向走去，果然看到爷爷拄着拐杖慢慢地走路，向前前则倒退着走，两个人边说边笑，配合着向前前的手舞足蹈，经过的人都忍不住看他们一眼，仿佛被他们之间愉快的气氛所感染一般。空空站在原地大喊“爷爷吃早餐了！”，爷爷回过头，看着空空举着手中的早餐，居然笑着大声说道“马上就来等我们”，仿佛在传递着早上看到早餐很愉快的心情。他们把早餐放在花园的桌椅上，空空得意洋洋地打开早餐“前前，有你最喜欢的葱油饼，张妈特意做的”，向前前没有流露出什么特别的兴奋之情，只是笑嘻嘻地拿起来认真地吃，吃完了一个又吃一个，前前后后吃了5个，爷爷不得不感叹“这饼从小到大就这么喜欢吃，张妈不给你做，平时想吃怎么办”，向前前拿纸巾擦了擦嘴角认真地说“所以就不吃啊爷爷” 一句看似玩笑的话，大家听得各怀心事，向前前怎么能够回答，不知道去哪里找这么好吃的东西，这样狼狈的话，她都尽量不说，因为那些她不是害怕提起，她只是不想再一次在他面前坦诚。回想起刚重逢时的那几次见面，哪一次不是狼狈不堪，低微到不知所措。

爷爷没有继续问，跟他们一起回到老宅的时候，空空想要买书，所以他们都在商场里停车，他也和他们一起，向前前现在越发觉得在他面前可以自如地忽视他，他们同行，他问的问题，如果没有针对她发问，一般空空都会主动地搭话，反观她这个成年人，反而是一副要逛街的心态，到处走走停停翻看上架的新书，完全没有和他们一起的意思。当空空意识到前前不在的时候，回头张望，才发现她驻足在一个新书的书架前，翻看着手上的书，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已经走远，空空跑回去叫住她，前前像是被什么惊吓了一下，放下手中的书，把它放回原位。笑着跟他走回不远处那个在等着他们的人身边。

“空空说你的未婚妻是一个漫画家？” 没想到她第一次破天荒主动开口聊天，他点了点头想了想回答“空空也说你在英国也给出版社画画。”她低着头轻声回答“是啊，可是都是为了维持生计呢” “那可以让文馨帮你引荐，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不用了”她急速而突兀地回答，意识到自己的过激反应她又补充道“我是说，还是不用麻烦了，我还是在英国这么随意画画就可以了。“

他侧头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听出她的欲言又止，仿佛在掩盖什么，可是她脸上没有任何的情绪，只是仿佛在思考着其他事情一般。

回到老宅，晚饭照例是张妈式的丰盛，向前前忍不住说道“张妈，你要把我养肥了” 张妈忍不住伸手掐了一下她的脸“像以前一样肥肥的多好看，现在瘦了点” 向前前拿着筷子放在嘴边忍不住像个小孩子一样看着张妈傻笑着。程锦枫看着她傻气的样子忽然间移不开眼睛。空空叫他的时候，他才尴尬地移开目光。不自然地伸出筷子去夹前面的菜。空空看着自己的父亲，再看看对面的前前。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认真地吃饭。他多想这样一起吃饭的日子天天都有。

前前洗漱完躺在房间的床上，看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毫无睡意，可是在医院的沙发上她可是一秒就进入睡眠状态了。她打开房间的门，确定大家都差不多去休息了，她才轻手轻脚地按照记忆中的方向来到厨房应该会放有酒的地方。向前前忍不住赞叹自己的记性，从柜子里拿出一瓶酒，看了看，确定是好酒没错，然后那么自然地打开倒进杯子里，喝了一口，忍不住眯了眯眼睛“果然是好酒”

“好喝吗”

向前前刚准备倒酒的动作瞬间停住，回头看着那个倚在门边的人，正好笑地看着她，她也没有觉得很尴尬，居然冲着他举了举手中的杯子那么自然而然地问道“你要喝吗？”他朝她走过去，站在她面前“睡不着？”因为喝酒的缘故，所以她看着他，没有闪躲，径直帮他拿了一个酒杯，倒上酒，递给他，他接过酒，拿在手中微微晃动着杯中的酒，然后一饮而尽，“向前前，为什么睡不着” 他又那么执着地再一次问她，向前前抬起头，不耐地瞪了他一眼“睡不着就睡不着啊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那你现在在厨房里跟我喝酒你又是为什么睡不着“想不到她会这么不耐烦地骂回来，这个时候的她，那么自然又生动，凶凶的语气类似撒娇一般，让他心里好像被羽毛拂过一般柔软，他居然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轻轻抚上她的脸，她喝了酒的脸看起来红彤彤地那么可爱，她看着他的眼睛仿佛泛着困惑的水光，当他慢慢不由自主地靠近她的时候，向前前把酒杯举到他面前，豪爽地说道”干了这杯，我要去睡觉了。“

她那么巧妙又傻气地阻止了他的靠近，让他觉得那么狼狈。

回到房间，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所以她一沾枕头就睡着了，程锦枫站在她的房间门前，仿佛站了很久很久，他只是站在那里，似乎没有要移开脚步的意思，但是却没有要进一步敲门，又似乎在等待那个门里的人突然打开房门，就像那个时候的他们，她似乎总是能够感觉到站在房门外的他，然后打开房门对着门口的他笑嘻嘻地说“真的是你”那个声音带着默契和等待，但是，在厨房里的时候，他都做了什么，一杯酒的借口，她都看出了他拙劣的借口，那么恰当地阻止了他的靠近。然后那么恰当的化解那一刻的尴尬。这样的向前前让他觉得莫名地恐慌。

张妈不小心又看到了站在前前房间门外的阿枫少爷，前前不在的那个晚上也是，这两个人从一回来就那么奇怪。真是让她看了都着急。

向前前的航班是今天，早餐她说起的时候，张妈马上开口阻止"才回来多久，你就要走。我不同意”

空空只是看了看她，好像个大人一般默契地什么都没问，前前拉着张妈的手，像小时候撒娇一样“张妈！过段时间你来看我！我带你游伦敦我们去喂鸽子”张妈被她逗笑了，知道勉强也没用，只能无奈地说“我去给你做些好吃的封好，你给带回去放冰箱里，想吃了拿出来”向前前没有阻止张妈，因为她自己也很想带着一堆好吃的回去，塞满冰箱，光是想想就很幸福。

“几点的飞机票？”他抬头看向她问道

“下午5点”

“改到3点，我和你一起，我有事要去趟英国”

向前前，满脸的拒绝意味太明显了，她兜兜转转的不字没有说出口，然后很不争气地说了句“你帮我改吧” 。他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嘴角轻轻扬起，似乎对于她没有拒绝表示满意。

张妈夸张地打包封好了一大箱的食物，张叔拎起行李的时候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里面装尸体的吗” 大家都忍不住笑了，向前前走上前抱住张妈“张妈爱你！” 张妈受不了地拍了拍她，“每个月你都得回来你听到了吗，那个伦敦这么烂的一个地方，有什么好呆的”

向前前点点头，表示明白，张妈也知道她这是让她宽心，向前前眨了眨眼睛，走到空空前面，蹲下来跟他低声说了几句话，空空认真点了点头，没有像别的小朋友一样因为妈妈的离开而恋恋不舍，反而那么冷静像个大人一样站在原地目送他们上了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