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妖人?!
这三个字突然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昼潜感觉有些不可思议,故,他没有立刻做出任何反应,只是凭借着记忆在脑海里搜索着,是否曾听过这个名字,然,片刻之后,他便放弃了,因为这个名字亦如同眼前这个姑娘一般,于自己来说都是比陌生还要陌生的。
“怎的会是这个表情?”姬忘忆本以为他会惊讶,或是反问,亦或是大惑不解,甚至许是会恐惧,结果,他不仅面无表情,竟还一副懒得搭理自己的嘴脸,登时气从心起,不满地说道,“所以,我最讨厌剑仙什么的!”
之前的话,若是说昼潜可以不在意,但,这句话却让他想自行忽略亦是难事。
“你此话何意?”他心中一惊,却仍是摆出一副波澜不情的模样,幽幽地问道。
见他总算作出了些反应,姬忘忆才略略收起了些怒意,好看的眉眼间透尽了一股子不屑与蔑视,冷冷冰冰地说道:“你莫不是聋子还是傻子,我的意思是,我最讨厌你!”
不知何时就起了风,摇曳得林中草木纷纷沙沙作响,一些不安分的花儿随着山风这只无形的大手纷纷逃离了枝萼的桎梏,争先恐后地落下来随风而走,想要去看看那未知的远方。
他们两个这边僵持不下,而那边家中的两个人更是如坐针毡。
“你当真还要坐等么?”
问这句话的是林安烈,被问的人自然是莫亦凡。
自打昼潜离开之后,林安烈的心里便开始不踏实起来,总是隐隐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儿发生,起初他还能借着在院中走来走去原地转圈来排解一下,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发不安起来,为了缓解一下自己浮躁的情绪,他只得不顾心中横着的畏惧去缠莫亦凡。
“他走多久了?”
虽说手中的竹简始终捧着未曾放下,然,莫亦凡却亦是从昼潜出发后便再未能看进去一个字。
这会儿,听到林安烈这么问,更是一边回答一边将竹简丢到了一旁的茶桌上。
掐着手指头掰了掰,又抬头看了看天上已有些微斜的日头,林安烈仍旧惴惴不安地说道:“似是已有三柱香的时间了。”
闻言,莫亦凡原本就微微蹙着的眉头皱得更加严重,思量片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顾不得压得有些皱皱巴巴的衣摆,疾步走到了院门口,期间还在院中的林安烈身旁稍稍停了一下。
“你在这儿好生待着,莫要跟来!”
他如此说道,虽说语气淡淡的,却给人一种不容反驳的气势。
“为——”
林安烈此时也已心急如焚,毕竟,那“情信”是他带来的,昼潜一走便没了消息也是事实,他如何肯乖乖听话留在这里,于是,打定主意的他快跑追上了莫亦凡,并一边开口一边下意识地扯住了那洁白宽大的袍袖,试图要求他带自己一同去。
然,他的那句“为什么”终是没能说出口便梗在了喉咙里,硬生生的被憋了回去,并乖乖点了点头。
收回了自己那冰冷中夹杂着淡淡杀气的目光,莫亦凡一把将仍攥在他手中的袍袖抽了回来,再没说一个字,便大踏步地夺门而去。
本以为这趟寻人并不会太顺利,毕竟,昼潜已离开多时,再加上那信中只提及林中,而未有准确位置,那么大一片林子,要找起来必然不是容易事,但,事事总是如此的人算不如天算,他才走出了几条街,连林子都还没看到,就看到昼潜满腹心事的往回走着。
几步迎了上前,莫亦凡还未开口,倒是对方先说话了。
“你怎的出来了?”昼潜停下了脚步,低声地问道。
“我饿了。”明明到嘴边是关切的话,莫亦凡一张嘴,却道出这么一句来。
“哦。”昼潜似是早已想到了他的答案,便微微一笑,道,“走吧,回家吃饭了!”
“嗯。”
淡淡地应了一句,莫亦凡便再没说什么,便跟在他身后往家方向走去。
林安烈当真儿是个乖巧的人儿,虽说被莫亦凡离开前吓得不轻,却还是在他们回来之前将晚饭烧好,当两个人回来的时候,他竟像一个小媳妇儿一样,招呼着他们直接去洗手吃饭。
晚饭味道很好,昼潜却味同嚼蜡,莫亦凡和林安烈都看出他的心事重重,便也都不怎么开口,只是偶尔有一搭无一搭扯些闲话,亦不过是一个人说了一句话,另一个随口应“嗯,哦,啊”。
饭后又喝了两壶茶,林安烈将莫亦凡叫到了院中——
“昼潜,是怎的了?”看了看屋里仍旧低着头坐在桌边的昼潜,林安烈不安地问道。
“我不知。”同样看了屋里一眼,莫亦凡摇了摇头,道。
“那,你去问问?”林安烈试探着说道。
“不——”莫亦凡连想都未想便直接拒绝道,“若是他想说,自然会说,何必逼问?”
“但——”
林安烈被拒绝有些不甘心,便又要说些什么。
“慢走。”
莫亦凡却似是不想再听了,直接走到院门口,将院门推开,做出一个往外请的动作,毫不客气地下起了逐客令。
知道这个男人比昼潜的(小生)子还要古怪,林安烈也只好冲着屋里喊了一句,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啊!”
“路上小心!”
昼潜听到了他的声音,人未动倒是声音传了出来,任谁听上去都会感觉有气无力的。
没再说什么,只是担心地再次往屋里看了看,林安烈也只好带着满心的疑惑离开了。
送走了他,莫亦凡锁好了院门,回到堂屋里,倒了一杯茶坐到了饭桌边,一面慢慢悠悠地喝着,一面目不转睛地盯着昼潜,不错眼珠亦不说话。
又呆坐了许久之后,昼潜才仿佛下定决心一般,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也看向了莫亦凡。
“你、不想问吗?”他幽幽地说道。
“你想说便说,若不想,亦无妨!”莫亦凡喝了一口茶,仍旧目光炯炯地看着他说道。
莫名的脸上微微一红,昼潜尴尬地笑了笑,发现自己手边竟也放着一杯茶,便拿起来喝了一口,才说道:“莫亦凡,你知道猎妖人吗?”
“猎妖人?”茶杯沿才碰到唇边,莫亦凡都未顾得上抿上一口,便思量着说道,“不知。”
“今儿约我去林子里的,是个挺漂亮的小姑娘——”昼潜之前还有些期待的脸,此时又恢复了失落,沉声道,“她说,她是猎妖人,还说,她最讨厌剑仙!”
似有似无地点了点头,莫亦凡没有对他的经历发表任何评论,反倒陷入了沉思——
猎妖人?
其实,这个词在玄庭的时候,他是听说过的,据说那是凡尘里一个种族。
这个族的族人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灵力个个卓绝,可以像剑仙一样,诛杀化妖,若是一定要说,他们算是玄庭放在凡尘的一支编外部队。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猎妖人的灵力无论如何高,都是有一个致命的缺陷,那便是只能诛杀而无法引渡!
可是,玄庭研发出法器“判官笔”的目的,就是为了替能引渡的半妖或是尚可救回的化妖以剑仙的仙力重筑魂魄,送到玄庭,而不是打发去幽涧或是消灭。
理论上讲,剑仙之道亦有人情味可言,多少留有余地,而猎妖人之道却是凡妖皆恶,见必诛之,未免过于强硬。
然,这一切亦不过是莫亦凡曾经的听闻,和在藏书阁里翻到的一些闲书里的寥寥几笔记载罢了,具体是真是假,他亦无从得知,便也不好枉加揣测。
看出他的为难之处,昼潜便也没有追问什么,只是站起身来,抻了抻坐得有些僵硬的腰身,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去洗澡睡觉了,你也早休息吧!”
被打断了思路,莫亦凡先是微微一怔,很快便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说道:“嗯,明儿一早我要出去一趟,你莫要担心,我会早去早回的。”
明白他是不想说自己去哪儿,昼潜耸了耸肩膀,道:“嗯,万事小心!”
说完这句话,他便走出了堂屋。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莫亦凡的心里似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一股脑儿的都折进了心里,那个中滋味别提有多难受了。
这一夜,昼潜失眠了,姬忘忆的话在他脑中始终徘徊不散,他无法断定那些是真是假,若是假的,自己现在经历的这些,又是什么?若是真的,那莫亦凡岂不是要死在自己手里?
他不想莫亦凡死,更不何况可能是因自己而死,那他应该怎么办?
昼潜坐在窗边,手肘拄着窗台,掌心微弯托着一侧脸颊,看着天色由点缀满星星的墨蓝渐渐变淡变亮,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浅浅的暖暖的橙色一点一点地升起,太阳也跟着露出了脸来。
“吱嘎”一声小心翼翼的响动,那是院门被仔细推开的声音。
昼潜叹了一口气回到了床上和衣躺下,他知道,那是莫亦凡怕吵醒自己悄悄地出门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