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简澜并未将苒苒带回爵澜殿,只是思及她决绝的目光,嘴角边凄凄惨切的笑容,终是心里一阵难过。
临走时,她倒堪堪嘱托嬷嬷让她好生照料着苒苒,嬷嬷自是小鸡啄米一般的点头,宽慰了‘他’几句,说什么如何都让‘他’放心,她定会说到做到,那时的嬷嬷心里想法,‘他’大概丁点不知晓,嬷嬷心下想的是,许是七殿下瞧上了苒苒,不然,怎得无故路见不平,不过,也仅是心里想想,嘴上不敢多言半句。
后来,同何凌问及关于冉冉的事情,何凌便说这苒苒乃是四殿下一旁侍奉的婢女,因着奉茶时打碎了一茶盏,遂,将其押入浣衣局,这浣衣局里的婢女,一众都不知开罪了谁,许是开罪了妃嫔娘娘,也许是开罪了皇子皇上,这般的,很难说清,不过,若然进了浣衣局,那么,下场端端惨烈。
一女子因着不知洗坏了哪个妃子的轻纱衣,竟然施杖五十下,最后活活打死,听闻她腰以下打得血肉模糊,,杀猪一般凄惨的声音,传遍了整个皇宫,嘴里,狂喊乱吠的便是那妃子的名字,她死后,那妃子也不甚好过,据说日日噩梦缠身,总听见半夜有人唤她姓名,一声惨过一声,从此以后,她竟然患上了癫疯症,被皇上打入冷宫,整日间疯疯癫癫,逢人便说“我没对不起她,我没有,没有,滚开,滚开……”
自何凌同她讲述了那件事,但凡午夜梦回时,她时长做梦,梦到苒苒浑身是血的站至‘他’面前,举着一双血粼粼的手,仅余一双眼睛里满是哀怨恨意,她怒瞪着‘他’,道“你为何不来救我?你为何就是不来救我?现在好了,好了,你可以不用救我了,哈哈哈……”
说完,她放声大笑,笑声凄厉惨切。
待笑罢了,她才指指身后的一众女子,道“瞧瞧她们,好惨,好惨,这里不是人间,这里是炼狱,是炼狱……”
那些女子浑身是血,白色衣服染得一片一片全是,如同开得端端妖娆的彼岸之花。
她一惊,瞬间清醒过来,那时,已然是一身冷汗。
这日,天气尚好,神情气爽,虽天气好,但酷热之夏,又让人胸口烦闷。
思及苒苒的事情,起初,她想去求六哥,可有一搭无一搭的往前走时,霍然想起,如今,六哥亦是同织云双宿双栖了,二人可谓郎才女貌,仙姿绝配,让人钦羡,他许是再也不会来爵澜殿寻她,手里拎着桂花糕,亦或是红豆酥,及她说“小七,六哥又来看你了,提了你最最喜爱的红豆酥饼。”
这一想一走,恰巧正走到了爵青殿门口,守门小侍卫见是七殿下,立即欲进去通禀,她手疾眼快的一把拽住了他,道“莫要去了,我仅是溜达溜达,溜达溜达,仅此而已。”
说完,她真的自顾自的溜达起来。
只是,尚未走几步,便听身后有个声音响起“小七,此番前来可是有事,如何不进去坐坐,便要走呢?”
她转身,老六正站在那里,临风玉树,唇红齿白,甚是好看,她扭头一看,见他身旁并没有织云公主,仅是孤身一人,那一袭白衣太过仙姿缥缈,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六哥。”她转身,一路小跑的及华爵青飞奔而去,刚气喘吁吁的站定,便听他身后有个声音煞是动听道“华爵青,你的羊脂白玉笛我拿来了,偏巧我们…..”
简澜瞬间抬头,便见织云公主一袭粉色纱衣,一双纤细无骨的小手甚是抢眼,手里正小心翼翼的握着那支通透通透的羊脂白玉笛,她亦是抬头,一双端端动人的大眼睛眨了眨,微微一笑,万物失色,她款款而来,站定了,方才道“哦!织云见过七殿下。”
“哦!”简澜瞬间愣怔,木桩子一般不知何去何从,那一抹尴尬尽显无疑,她干干一笑道“六哥,不成啊不成,我这电灯泡当得实属过亮,我跑路了,你们继续继续,我还有事要忙着处理呢!”
说完,一股脑的跑了,只余老六及织云公主在那里发呆。
那公主握着玉笛的手紧了紧,羞涩的垂下头,小声问“爵青,何为电灯泡?”她说完,只觉得脸蛋上的两抹红霞更加红艳,两只无比好看的大眼只盯着地面看,亦或是盯着自己脚上的一双绣鞋,就是不敢抬头。
“这电灯泡吗?”老六停顿了片刻,方才摸摸头,微微一笑道“我也不知道。”
过了片刻,他上前,轻声细语说“将笛子给我。”
她仍然羞赧的垂着头,只伸手,两只胳膊举起,手上的正是那把通透的羊脂白玉笛,老六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荷香,瞧着她脸颊上的两抹红云,仅觉可爱的紧,伸手去拿笛子时,连同她的手也一并握到了宽大厚实的手掌中。
织云公主先是微微一颤,想将手抽回来,奈何力道过小,终是敌不过男子,最后,索性被他握着,嘴角,扬起一抹甜蜜的微笑。
“你如何?如何…..这光天化日,我们…是不是…..”
织云公主支支吾吾,既是懂得避讳一些,可脸上的表情,终究是遵从自己的内心。
华爵青笑得愈发深邃,只是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朗声道“光天化日又何妨?赐婚的圣旨如今已经宣读了,现下里,只等父皇的安排,听及昨日父皇已将你赐婚于我的事情告知了你父皇同你母后,据说他们听了,高兴的紧,恨不能立即将你嫁于我,如何?我们不如遵从他们的意思,这般便…….”
他说得意味深长,连及眼眸里的内容也意味深长,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加意味深长。
这几许意味深长,倒让织云的脸愈发通红,娇嗔道“说正经的成吗?今日你到底吹奏哪一曲?”
他思付片刻,道“龙戏凤,成吗?”
她终是抬头,对上他那张眉清目秀的脸蛋,噘嘴到“哪有这一曲,我如何未听过?”
他眨眨眼,又道“鸳鸯词,如何?”
她认真的摇摇头,说“我孤陋寡闻了,真没听过。”
“比翼鸟双飞呢?”他偏头,看似认真的问。
她再摇头“不晓得。”
“那么…..情牵化蝶舞呢?”
她气急败坏的轻轻跺脚,道“没听过,没听过,你说得我全全没听过。”
他忽然放声大笑,若然没想到她生气跺脚气急败坏的模样像极了小七,于是,轻点她的鼻尖道“傻丫头,同你玩笑的,我说得这些,都是编出来的,但唯独一点儿相同,它们都是绝配。”
织云将自己的手小心翼翼的自他掌中抽出来,手里已经沾染了他特有的竹香味,她掰着手指头,一条一条的说“龙戏凤,鸳鸯词,比翼鸟,化蝶舞……”似乎真如同他说的一般,全全都是成双入对的。
思及此,她一记粉拳打过去,他确不躲不闪,手疾眼快的一把拽住她纤细的手腕,轻轻一拉,便轻而易举的将她拽进了怀里,那番轻若鸿毛的身躯,真让他心里透着一丝心疼。
织云便听着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直跳,那番竹香味仿若已然成为世间最独特的味道,让她一闻便失了魂魄。
半晌,他轻轻的吐出一口气,道“云儿,你能否多吃一些,身体太过单薄,轻若鸿毛的让人心疼。”
她微笑,嘴角边挂着一个浅浅的梨涡,恶作剧的吐吐舌头,摇头道“不要,除非…..”
他皱皱眉,浅笑着问“除非什么?”
“除非你,除非你亲自做与我吃。”她甜甜一笑。
他靠近她一些,终是朱唇擦过她的耳畔,温热的气息将她的耳朵扑得痒痒的,他低低道“好。”
华爵澜百无聊赖的行走在烈日下,寻了一处树荫躲避,尔后,坐在池塘边,扯下一棵狗尾草把玩。
眼前的池塘波光粼粼如同镀了一层的金光,好看的晃人眼,似是一对鸳鸯正在不远处嬉戏,简澜不悦的嘀咕“娘的,到哪里都是双宿双栖。”
就在方才,她到了华爵落的殿门口,刚走至爵落殿门口,那小侍卫脸色微红支支吾吾,便说让她一会儿再来,现下里有要事处理。
娘的,简澜当时掉头就走,丝毫不给他半点儿机会,要事?要事?丫的,糊弄她呢?所谓的要事不过是风花雪月的风流事,绝交,她同他们统统绝交。
娘的,以后谁再去爵澜殿寻她,她便一扫帚将他们统统轰出去,半点儿颜面都不给。
思及老二华爵天,她心下那一抹稍稍平复一些的痛楚又开始泛滥,如今,他定是同允乐公主在一处,一思及他同允乐公主双宿双栖的模样,她恨得牙根痒痒,甚至手里的狗尾草被柔得乱七八糟,七零八落时,她都尚未察觉,最后,竟不知不觉的将揉皱的狗尾草吃进嘴里,吃完之后,只觉得苦苦的、涩涩的,满嘴的草香味,瞬间的,她将一嘴的狗尾草尽数吐出来。
因着狗尾草上的绿毛毛,偏巧扎到了她嗓子眼,害得她一口酸水呕出来。
老四更是不用提及,自她初来皇宫,他们便没甚交集,更多的时候,他大抵是冷眼旁观,有时候还会火上浇油,然后再加一把火,将火苗燎的更旺,再然后,端端淡定的站在那里,仅是嘴角扬起一抹魔鬼一般邪恶的笑容。
至于灼华吗?灼华有了婉莹,提及婉莹,霍然思及那日她小女人一般站在他面前的情形,同‘母夜叉’‘女汉子’之类的丝毫挂不上边。
许是人人都会变的,只是,那个让她变得人是否出现了,若然出现了,女汉子也能变成窈窕淑女。
只是这数日都未见着灼华,不知灼华现下如何?同婉莹交往的是否顺利?他能打开心门,确是好的,只不过,一切看婉莹的,看婉莹能不能走近他荒芜已久的心门,将里面开荒出来。
简澜叹口气,甩甩手上捏碎的狗尾草,刚抬眼的功夫,便觉自己的鼻子上落了一滴水,她猜想着,或者是华爵落那厮坐在树上,手里攥着一坛酒,坐在那里仅为嘲弄她一番,可抬头时,不见任何踪影,青翠郁郁茂盛的大树,仅有一两只鸟儿欢愉歌唱。
她当时如遭雷劈,胡乱的抹去鼻头上的那一点儿水渍,抹了又擦,擦了又抹,最后,方才呐呐道“娘的,连鸟儿都欺负爷,哪天爷将你们逮住了,烤肉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