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月靠近红鸾后，蹲下身来，从袖口处掏出一块随身携带的帕子，原是打算替她擦掉嘴边的血迹，手却伸到一半还未触碰到她，帕子便被打落在地，红鸾抬头，双眼通红，几乎恶狠狠的吼道，
“走开”
哪怕被所爱之人讨厌也好，怨恨也罢，玄月是不想走的，索性他将她紧紧拥入怀里，任凭她吼叫，捶打，挣扎，依旧无动于衷。
“放开，你放开……”
许是屋内的动静过于大了些，玉颜和青儿随后便也都进来了，两人瞧见这一幕，自是不好说什么，毕竟，曾经，他们那般相爱！
瞧见玉颜，红鸾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也不挣扎了，手脚突然安静了下来，
“玉颜上神，之前娘亲替我寻的忘情水可有带在身上？”
玄月闻言，眉头皱成一条线，低头满脸失落的看着怀中的人儿，
“你，打算忘了我吗？”
“是”
“就这般怨我？”
“是”
回答的如此干脆肯定，不肯多说一个字，玄月松开红鸾，向后踉跄了几步，本就疼的无法呼吸心口，一下子承受不住，一口鲜血，直喷地上，
“月儿”
最先跑过来的是玉颜，他扶住玄月，
“没事吧，月儿？”
“无妨，不碍事的”
红鸾没说话，看着地上这滩血迹，她是难受的，可是，他们终究回不去了，娘亲没了，且都是因为她的任性，她不该跳诛仙台，不然娘亲也不会将修为渡给她，她不该爱玄月，不然也不会有后面的一切，她最最不该的就是认识了玄月！
悔不当初吗？也许是吧！
后来的多少个午夜梦回，梦中梦到娘亲便泪流满面，醒来却是连哭都不敢哭出声。
红鸾淡淡的开口，也不恼，语气却是异常的冷淡，不似平常，
“你走吧”
或许这一走，玄月知道今后他们之间可能真的不会再有相见的可能了，以她的性格，定会躲着他，
见玄月并未走的意思，红鸾对着玉颜伸出手，依旧淡淡的语气，
“玉颜上神，忘情水给我吧”
玉颜从袖里掏出装有忘情水的琉璃瓶，此时，他不知他该不该给，恰巧玄月又拽住了玉颜的手腕对他摇了一下头，一面是从小玩到大的玄月，一面却有可能是绾绾，
“这本就是我娘亲的东西，上神还是归还于我才好”
其实，就算红鸾不这样说，玉颜最后还是决定将忘情水给她的，终究，他还是有了私心的！
红鸾接过忘情水，淡淡的笑了，那笑，在玄月看来是极美的，他停止了想要夺取忘情水的动作，就这样与红鸾四目相对，似是回到了往昔，
“玄月，我累了，没有力气再怨了，你走吧，只盼此生永不相见”
就是这样无情的话语硬生生将玄月从回忆里拉回现实，待他再想阻止时，红鸾已将忘情水饮的一干二净，也不知是刚才过于伤心还是忘情水的作用，红鸾闭上眼睛缓缓向后倒去，好在玉颜上前扶住，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玄月踉跄着一直后退，他们之间，一切都完了，再也没有什么了，她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自己，甚至连回忆也不愿意记起，以至于连恨都不愿意恨了，红鸾，你当真要如此狠心吗？
“殿下，你还是回去吧，我想姐姐醒来也是不愿意见你的”
这时候，青儿终于开口下了逐客令，她也是真的不想玄月和姐姐有任何牵连了，姐姐既然不愿再见他，那赶他走便是了！
“月儿，你还是先回去吧”
“呵，呵呵，连你也要赶我走吗？”
“……”
玉颜知晓，此时不管回什么话玄月也是听不进去的，他现在情绪很不稳定，加之红鸾又暂时晕了过去，眼下还是先劝他回去罢，
玄月一声接着一声冷笑转身离去！
断肠池畔，玄月坐在亭内抱着一盏酒壶往自己嘴里灌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忘记难受，为什么想来这里呢，许是因为这里的名字符合他此时的心情吧，断肠池，断肠断肠不正是他的心情吗，一壶喝完，随手施个法，又是满满一壶，就这样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壶，终究，玄洛看不下去了，现了原身，
“堂堂天族太子在此醉成这样成何体统”
玄月抬头看了看面前高大的身影，冲他笑了笑，
“大～大哥～你来～了”
许是有些醉了，说出的话都有些结巴，玄洛一向比较古板严肃，看到这样的玄月真是恨铁不成钢，
“在我眼前醉成这样我能不出来？”
“我～没～没～醉”
“先别说话，我将酒气给你逼出来”
说着玄洛便要施法，玄月却一把避开，
“不～不要～这样～挺～好”
玄洛气的真是想抽醒他，但也舍不得下重手，趁他不备之际将他脖颈辟了一下，瞬间玄月的上半身便伏在石桌上，沉沉睡去，玄洛拿起酒壶闻了闻，自知是竹叶青了，此酒虽谈不上最烈，但一壶也能独醉了，看他喝了这么多壶，如若不解怕是要睡上个七八来天了，过了大约一刻钟，玄月才悠悠转醒，摸着自己的脖子寻思明明是在喝酒怎么喝到脖子疼了，随后便看到身旁坐着的人，
“大哥，你怎么在这？”
“我不在这里在哪里，怎么，酒还没醒？”
差点忘了，刚喝酒是在断肠池这边，貌似喝了很多，后来什么的全不记得了！
“哦”
“怎么喝这么多，有烦心事”
闻言玄月沉默了一会，以前他事事都爱说与大哥听，只是如今他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索性岔开话题，
“对了，你知道之前你身边的那只小狐狸是谁吗？”
“嗯？”
“她叫姬心，苏姬心”
“我知她是青丘的，却不知她是苏家的”
“她是苏家最小的女儿，当年能来你身边也是因为觉得九重天好玩，为了不方便透露身份便只好以狐狸身份示人，后来被你遇见带在身边，莫不是你对她太好，竟舍不得离去了，如若不是她私自放走魔头之子你们也不会这样了”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或许，之前的我一直是错的，直到现在我才能体会到两个相爱的人分开究竟是种什么感觉，你是我大哥，我只想你能幸福，她曾犯的错，我可以试着既往不咎”
“谢谢你，玄月”
“父君一直都很想你，他要知道你还在定会高兴的，你若有空就去看看他，我先回去了”
玄月起身，抱了抱玄洛，终究对自己的事只字未提。
回到凌霄殿的寝宫后，随侍的仙婢端来一杯茶盏，
和往常一样，他接过一饮而尽，只是，这味道却怪怪的，不似以往的甘甜，有点苦，玄月皱了皱眉，
“怎的这般苦”
“是，是……”
婢女吓得颤抖着身子跪下，唯唯诺诺的半天也没吐出完整的话，她哪能说是天君吩咐她将小瓷瓶里的东西倒在茶里的，见她这般害怕又说不出话来他便知道这茶有问题了，待反应过来为时已晚，人已经缓缓向榻上倒去。
他喝的，正是忘情水。
……
冥界，三生石前，玄月大袖一挥，后面的，他都知道，着实没必要再看了，走之前，孟婆同他点了一下头，待出了冥府，御剑直上九重天而去。
玉颜正躺在院子的躺椅上晒着太阳，陡然被一道人影遮住了大半的阳光，闭着的眼皮却未抬一下，
“回来了？”
玄月站在原地依旧没动，冷声道，
“你倒还有闲心在这晒太阳”
“后悔吗？”
“……”
“你若不去看那三生石，或许对你才是最好的”
“所以你从未给我提及？”
“那段记忆于你于她，都是痛苦不堪，既已忘了，何必又去寻回徒增烦恼”
玄月沉声道，似是很严肃，
“玉颜，我未曾后悔，反而很庆幸找回了这段记忆，不管是令我痛苦也好，难过也罢，可你知道吗？那段记忆里，满满都是她啊”
玉颜自知玄月是爱红鸾爱到骨子里的，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告诉了他，
“就在你去冥界没两日后，红鸾便下凡历劫去了，算算时辰，现在也应及笄了，我曾下凡偷偷看过她，恐这几日，她在凡间便要大婚了”
“她爱那个人吗？”
“这是她要历劫的人，自是爱的”
“他待她好吗？”
“不算好”
能让玉颜说不算好这几个字，玄月便知晓那个凡间的男子对她并不好，想来这次情劫她怕又要遭趟罪了！
“你不打算去看看她吗？”
“……”
他深爱的女子要和另个男子成亲了，他怎不想去，只怕去了，他担心自己控制不住，到时候要是毁了她的历劫该如何？
如此一来，日后她若知晓怕是又得怨恨自己了！
玄月寻了个由头便回去了，思索了良久，决定还是先施个法看看凡间……
镂空雕花的梳妆台前, 嵌着羊脂玉的铜镜映出她的倒影，凤冠霞帔，红唇皓齿，纤腰犹如紧束的绢带，抬眸一笑间便可衬得这世间所有美好都暗淡无光。
这样的红鸾，玄月是第一次见，只那一眼，便让他深深地沦陷。
他一直都知道，她极美的。（未完待续）